第一百三十五章 子夜对决

    上篇:雪夜赴约

    腊月三十,子时将近。

    京城笼罩在一片深沉的夜色中,白日里的大雪将街道铺成银白,此刻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万籁俱寂,唯有更夫敲梆的声音在寒风中飘荡:“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城西那处民宅静立在街角,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玄七带着八名暗卫隐在周围的屋顶、巷口,已经潜伏了整整一天。雪落在他们肩头,积了厚厚一层,但没有人动一下。

    “头儿,时辰快到了。”一个暗卫低声道。

    玄七盯着宅院大门,微微点头。他的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丝动静。就在此时,远处传来车轮碾过积雪的声响——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

    马车很普通,青布车篷,没有任何标识。驾车的是个戴着斗笠的老者,身形瘦高,左腿似乎有些不便。马车在宅院门前停下,老者下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才上前敲门。

    三长两短,特殊的节奏。

    门开了条缝,一个仆役模样的人探出头,接过老者递来的什么东西,然后侧身让开。老者没有进去,而是重新上车,驾着马车缓缓离去。

    “是李德全。”玄七低声道,“他送完东西就走了,看来不是正主。”

    话音刚落,又有一辆马车驶来。这辆马车比刚才那辆华贵许多,紫檀木车身,垂着锦缎车帘。驾车的是个中年汉子,眼神锐利,一看就是练家子。

    马车在门前停下,车帘掀起,一个身着黑色斗篷的人走了下来。斗篷的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但从身形步态来看,玄七一眼就认出了——陈明远。

    陈明远站在门前,似乎犹豫了一下,才抬手敲门。还是三长两短的节奏。

    门开了,这次开门的是个青衣小厮。陈明远进去后,门迅速关上。

    “头儿,陛下和沈尚宫来了。”另一个暗卫从屋顶跃下,悄无声息地落在玄七身边。

    玄七回头,看见巷口处又驶来一辆马车。这辆马车更加普通,灰布车篷,混在夜色里几乎看不见。驾车的是个年轻侍卫,但玄七认得,那是御前侍卫统领秦岳的副手。

    马车停下,萧景玄和沈青澜先后下车。两人都穿着便服,萧景玄一身玄色锦袍,外罩黑色大氅;沈青澜则是深青色棉袍,披着狐裘斗篷,乍看像是一对寻常富贵人家的夫妻。

    “陛下。”玄七迎上前,单膝跪地。

    “起来。”萧景玄声音低沉,“里面情况如何?”

    “陈明远刚进去,李德全之前来送过东西,已经离开了。宅子里至少有十个人,都是练家子。”

    萧景玄点点头,看向沈青澜:“怕吗?”

    沈青澜摇头,眼神坚定:“有陛下在,臣不怕。”

    “好,我们进去。”萧景玄迈步向前,沈青澜紧随其后。玄七打了个手势,八名暗卫无声散开,将宅院团团围住。

    敲门时,萧景玄用了同样的节奏:三长两短。

    门开了,还是那个青衣小厮。他看到萧景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很快恢复平静,躬身道:“贵客请进,主人在正堂等候。”

    宅院不大,三进的院子,布置简朴。正堂里点着几盏油灯,光线昏暗。陈明远站在堂中,背对着门口,听到脚步声才转过身。

    看到萧景玄,他并不惊讶,只是躬身行礼:“臣陈明远,参见陛下。”

    “陈侍郎免礼。”萧景玄走进正堂,环视四周,“这地方不错,清静。”

    “陛下谬赞,不过是处临时落脚的地方。”陈明远直起身,目光落在沈青澜身上,“沈尚宫也来了。”

    沈青澜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她在观察陈明远——这位她曾经以为的忠臣,此刻神色平静,眼中没有慌乱,也没有愧疚,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冷漠。

    “陈侍郎约朕子时相见,不知有何要事?”萧景玄在堂中主位坐下,沈青澜站在他身侧。

    陈明远笑了笑:“陛下既然来了,何必明知故问?臣约陛下,自然是为了……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陛下放过陈家,臣保证,今夜宫宴平安无事。”陈明远缓缓道,“陛下可以继续做皇帝,沈尚宫可以做皇后,七皇子可以平安长大。只要陛下……不再追究旧事。”

    萧景玄眼神一冷:“旧事?你指的是陷害淑妃,构陷沈家,毒杀太子,谋害先帝这些旧事吗?”

    陈明远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陛下果然都知道了。既然如此,臣也不必隐瞒。不错,这些事,臣都参与了。”

    “为什么?”萧景玄的声音压抑着怒火,“朕待你不薄,一手提拔你至吏部侍郎。你出身寒门,朕本想用你做个榜样,告诉天下寒门学子,只要忠心为国,必有出头之日。可你……却背叛了朕。”

    陈明远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陛下以为,臣是为什么?为了权力?为了富贵?不,陛下错了。”

    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雪夜:“臣出身寒门不假,但臣的父亲,当年也是朝廷命官,官至幽州长史。永和十二年,科举案发,沈文渊被诬陷泄题。臣的父亲当时任幽州学政,因为坚持沈文渊无罪,被王崇、崔琰联手陷害,罢官流放,途中……病逝。”

    沈青澜心中一震。她没想到,陈明远与沈家还有这样的渊源。

    “那年臣才十八岁,亲眼看着父亲含冤而死,母亲郁郁而终。”陈明远转过身,眼中第一次有了情绪,“从那时起,臣就发誓,一定要为父亲报仇,一定要让那些陷害忠良的人付出代价。”

    “所以你投靠了他们?”萧景玄冷笑,“为了报仇,就可以不择手段,可以陷害无辜,可以毒杀储君,可以谋害父皇?”

    “臣没有选择!”陈明远声音提高,“王家势大,崔家狠毒,单凭臣一人之力,如何报仇?只有打入他们内部,取得他们的信任,才能掌握他们的罪证,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他走到萧景玄面前,眼神灼灼:“陛下可知,臣这八年来,收集了多少王崇、崔琰的罪证?他们贪墨军饷,侵吞赈灾银,私卖盐引,勾结外敌……桩桩件件,臣都记录在册。只要陛下点头,臣立刻将这些罪证呈上,足以让王氏、崔氏永世不得翻身!”

    “那淑妃呢?”萧景玄盯着他,“朕的母妃,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害她?”

    陈明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淑妃娘娘……是个意外。当年王崇、崔琰要除掉淑妃,是因为淑妃发现了他们贪墨军饷的证据。臣本想暗中保护淑妃,但那时臣位卑言轻,根本插不上手。等臣知道时,淑妃已经被陷害入冷宫了。”

    “你可以告诉朕!”

    “告诉陛下?”陈明远苦笑,“那时陛下才十七岁,无权无势,告诉陛下又能如何?只会让陛下也陷入危险。臣只能……隐忍。”

    萧景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他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复杂。陈明远不是单纯的背叛者,而是一个为了报仇不惜一切代价的复仇者。

    “那你现在想怎样?”萧景玄睁开眼,“用这些罪证,换陈家平安?”

    “不只是陈家。”陈明远道,“还有臣的叔父,幽州节度使陈邕。陛下,臣叔父手握五万边军,若陛下答应放过陈家,臣叔父愿效忠陛下,永镇北疆。”

    “若是朕不答应呢?”

    陈明远神色一冷:“那今夜宫宴,恐怕就不会太平了。臣叔父的军队已经秘密进京,此刻就驻扎在城外三十里处。只要臣一声令下,五千精兵即可入城。届时宫宴之上,百官性命,皆在臣一念之间。”

    沈青澜心中一紧。果然,陈邕的军队已经来了。

    萧景玄却笑了:“陈明远,你太小看朕了。你以为,朕会毫无准备就来见你吗?”

    他站起身,走到门口,推开房门。月光洒进来,照亮了院子。不知何时,院子里站满了黑衣侍卫,个个手持劲弩,对准了正堂。

    “玄卫三百,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萧景玄淡淡道,“你埋伏在周围的五十死士,也已经被尽数拿下。至于你叔父的五千精兵……”

    他转身看着陈明远:“雁门关的两万精兵,三日前就已秘密抵达京城,此刻就在城外。只要朕一声令下,你叔父的军队,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

    陈明远脸色终于变了。他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玄:“你……你早就知道了?”

    “从你建议朕调兵平叛时,朕就猜到你的意图。”萧景玄道,“调虎离山,引外兵入京,趁宫宴发难——这些伎俩,朕八岁时就听太傅讲过。”

    陈明远颓然坐下,喃喃道:“原来……原来陛下早就看穿了。”

    “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萧景玄走回座位,“交出所有罪证,供出所有同党,朕可以饶你不死,留你全族性命。但陈邕必须卸去兵权,陈家子弟永不得入朝为官。”

    陈明远沉默良久,忽然笑了:“陛下仁慈。可惜……臣已经回不了头了。”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蜡丸,捏碎,里面是一颗黑色的药丸。沈青澜惊呼:“不要!”

    但已经晚了。陈明远将药丸吞下,动作快得让人来不及阻止。

    “你……”萧景玄上前一步。

    “陛下不必费心,这是‘七日断肠’,无药可解。”陈明远脸色迅速苍白,嘴角渗出一缕黑血,“臣背叛陛下,陷害忠良,罪该万死。但臣的父亲……确实是冤枉的。求陛下……为沈太傅平反时,顺便……也替臣的父亲说句话……”

    他倒在地上,气息渐渐微弱。

    萧景玄蹲下身,看着这个曾经最信任的臣子,心中百感交集。他伸手,合上陈明远睁着的眼睛,沉声道:“朕答应你。”

    陈明远嘴角似乎露出一丝微笑,然后彻底不动了。

    沈青澜走上前,探了探陈明远的鼻息,摇头道:“已经……去了。”

    萧景玄站起身,对玄七道:“搜查宅子,把所有证据都找出来。陈明远的遗体……好生安葬。”

    “是。”

    玄七带人开始搜查。沈青澜走到萧景玄身边,轻声道:“陛下,陈明远虽死,但陈邕的军队还在城外。宫宴之上,恐怕……”

    “朕知道。”萧景玄看向窗外,“陈明远死了,陈邕很快就会知道。他要么狗急跳墙,要么……投降。”

    “陛下觉得他会怎么选?”

    萧景玄沉默片刻:“陈邕此人,刚愎自用,又手握重兵。他不会轻易投降。今夜宫宴,必有一战。”

    中篇:宫宴暗流

    腊月三十,午时。

    雪后的阳光格外刺眼,宫城内外张灯结彩,一片喜庆景象。今日是除夕,按例宫中要举行大宴,文武百官、宗室勋贵都要携家眷入宫朝贺。

    宫门外,车马排成长龙。禁军侍卫严格核查每一辆马车,开箱查验贺礼,核对人员名单。气氛看似喜庆,实则暗藏肃杀。

    太和殿内,早已布置妥当。九九八十一张桌案按品级排列,金杯玉盏,熠熠生辉。殿中炭火烧得极旺,温暖如春。乐师在殿侧调试乐器,宫女们端着果盘点心穿梭其间。

    养心殿东暖阁,萧景玄正在更衣。今日他穿的是十二章纹朝服,头戴九旒冕冠,威严尊贵。沈青澜站在一旁,为他整理衣襟。

    “陛下,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沈青澜低声道,“虎贲卫三千人已经化整为零,混入宫中侍卫。雁门关的两万精兵在城外待命,秦岳将军亲自统领。北疆、西陲的军队也已接到密令,随时可以驰援。”

    萧景玄点头:“陈邕那边呢?”

    “玄七传来消息,陈邕的五千精兵昨夜在城外三十里处扎营,今晨没有动静。但探子发现,有一支约千人的小队,乔装成商队,已经混入城中。”

    “千人……”萧景玄冷笑,“他想用这一千人控制皇宫?未免太小看朕了。”

    “陛下,臣担心的是宫宴之上。”沈青澜道,“酒菜虽然都由尚食局统一制作,但难保没有疏漏。而且百官之中,恐怕也有陈家的眼线。”

    萧景玄握住她的手:“朕知道。所以今日,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朕。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离开朕身边。”

    “臣遵旨。”

    午时三刻,钟鼓齐鸣。百官按品级入席,太和殿内渐渐坐满。萧景玄携沈青澜步入大殿时,所有人都起身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萧景玄登上御座,沈青澜坐在他身侧稍下的位置——这是尚宫令的席位,但今日这个安排,已经暗示了许多。

    郑文远作为礼部尚书,主持宫宴。他起身宣读贺词,声音洪亮,但沈青澜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扫过殿中几个位置,神色凝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殿中气氛渐渐热烈,乐师奏起雅乐,舞姬翩翩起舞。一切看似祥和,但沈青澜的心却越悬越高。

    她仔细观察着殿中众人。王崇已死,王氏无人出席;崔氏来了几个旁支子弟,个个低头饮酒,不敢多言;陈昭仪坐在妃嫔席中,神色平静,但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白。

    忽然,一个太监匆匆走进殿中,在赵德耳边低语几句。赵德脸色微变,走到萧景玄身边,低声道:“陛下,宫门外有急报。”

    “讲。”

    “幽州节度使陈邕……率亲兵五百,要求入宫朝贺。”

    殿中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萧景玄。

    陈邕此时要求入宫,明显来者不善。但按照惯例,封疆大吏回京,确实应该入宫朝贺。若是不准,反而显得心虚。

    萧景玄神色不变,淡淡道:“准。”

    “陛下!”郑文远急道,“陈邕此时入宫,恐有不轨之心!”

    “无妨。”萧景玄摆手,“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命令传下去,不多时,殿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陈邕大步走入殿中,他年约五十,身材魁梧,满面虬髯,一身戎装,腰佩长剑——按例,入宫不得佩剑,但他显然没打算守这个规矩。

    “臣,幽州节度使陈邕,参见陛下!”陈邕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陈爱卿平身。”萧景玄淡淡道,“爱卿远道而来,辛苦了。赐座。”

    “谢陛下!”陈邕起身,目光扫过殿中,在陈昭仪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萧景玄身上,“陛下,臣此次回京,除了朝贺,还有一事要奏。”

    “哦?何事?”

    陈邕从怀中取出一份奏折,高举过头:“臣要弹劾一人——吏部侍郎陈明远,结党营私,陷害忠良,意图谋反!”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陈明远是陈邕的侄子,陈家子弟。叔父弹劾侄子,这是大义灭亲?

    萧景玄神色不变:“陈爱卿有何证据?”

    “证据确凿!”陈邕大声道,“陈明远勾结王氏、崔氏,陷害淑妃娘娘,构陷沈太傅,罪该万死!臣已将他拿下,押在宫外,请陛下发落!”

    沈青澜心中一惊。陈明远明明已经服毒自尽,陈邕却说将他拿下,这明显是谎言。他想做什么?

    萧景玄却笑了:“陈爱卿忠心可嘉。不过……陈明远此刻,恐怕不在宫外吧?”

    陈邕脸色微变:“陛下何意?”

    “朕的意思是,”萧景玄缓缓起身,“陈明远昨夜子时,已经在城西一处民宅中,服毒自尽了。”

    死寂。

    所有人都惊呆了。陈明远死了?还是服毒自尽?

    陈邕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陛下说笑了。陈明远明明……”

    “明明什么?”萧景玄打断他,“明明应该活着,帮你控制皇宫,助你篡位,对吗?”

    “陛下!”陈邕后退一步,“此话从何说起?臣对陛下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萧景玄冷笑,“那朕问你,你驻守幽州,无诏不得回京。此次私自率军进京,意欲何为?”

    “臣……臣是听闻京中有变,特来护驾!”

    “护驾需要带五千精兵?”萧景玄声音陡然转冷,“护驾需要让一千死士混入城中?护驾需要让你女儿陈昭仪在宫中做内应?!”

    一连三问,句句诛心。

    陈邕脸色彻底变了。他知道,计划已经败露。

    “陛下既然都知道了,那臣也不必伪装了。”陈邕直起身,拔出腰间长剑,“不错,臣就是要清君侧,除奸佞!陛下年幼,被奸臣蒙蔽,臣身为大燕忠臣,不能坐视不管!”

    “好一个清君侧。”萧景玄拍案而起,“陈邕,你毒杀太子,谋害先帝,陷害淑妃,构陷沈家,如今还要谋朝篡位,也配称忠臣?”

    陈邕眼中闪过狠厉:“成王败寇,何必多言!陛下以为,这殿中侍卫,还听你的吗?”

    他拍了拍手。顿时,殿中数十名侍卫拔刀出鞘,将御座团团围住。而原本的禁军侍卫,竟然有一半倒戈,与他们对峙。

    百官惊慌失措,女眷们尖叫起来。场面一片混乱。

    郑文远怒道:“陈邕,你敢谋反?!”

    “谋反?”陈邕大笑,“郑老糊涂了,这叫拨乱反正!陛下,只要你写下退位诏书,传位于七皇子,臣保证,你与沈尚宫可以平安离京,安度余生。”

    萧景玄看着周围明晃晃的刀剑,神色依然平静:“陈邕,你以为,朕就只有这些准备吗?”

    他抬手,打了个手势。

    顿时,殿外传来喊杀声。无数黑衣侍卫从四面八方涌来,与陈邕的叛军战在一处。这些黑衣侍卫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正是虎贲卫。

    陈邕脸色一变:“虎贲卫?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朕早就调他们入宫了。”萧景玄淡淡道,“陈邕,你输定了。”

    “未必!”陈邕眼中闪过疯狂,忽然冲向妃嫔席,一把抓住陈昭仪,“陛下若不让虎贲卫退下,臣就先杀了她!”

    陈昭仪吓得花容失色:“叔父,你……”

    “闭嘴!”陈邕扼住她的脖子,“陛下,这是你最后的妃嫔了。若她死了,皇室血脉可就断了!”

    萧景玄眼神一冷:“陈邕,你连自己的侄女都不放过?”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陈邕手上用力,陈昭仪脸色涨红,几乎窒息。

    就在此时,一支冷箭破空而来,直射陈邕面门。陈邕大惊,下意识松手格挡。陈昭仪趁机挣脱,连滚爬爬地逃开。

    放箭的是沈青澜。她不知何时取下了殿中装饰用的弓箭,一箭射出,精准无比。

    “贱人!”陈邕怒极,挥剑冲向沈青澜。

    萧景玄拔剑迎上。两剑相交,火花四溅。陈邕是沙场老将,剑法狠辣;萧景玄师从名家,剑术精妙。两人在殿中激战,刀光剑影,看得众人心惊胆战。

    虎贲卫与叛军的战斗也在继续。虽然虎贲卫人数占优,但叛军都是死士,悍不畏死,一时竟难分胜负。

    沈青澜捡起一把长剑,护在萧景玄身侧。她虽然不擅武艺,但幼时随父亲学过一些防身剑术,此刻也顾不得了。

    “陛下小心!”她格开一个偷袭的叛军,手臂被划出一道血痕。

    “青澜!”萧景玄分神看去,陈邕趁机一剑刺来。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掠过,挡在萧景玄身前。剑刃刺入胸膛,鲜血迸溅。

    是郑文远。

    这位三朝老臣,用身体为萧景玄挡下了致命一剑。

    “郑老!”萧景玄扶住倒下的郑文远,眼中第一次出现了慌乱。

    郑文远嘴角溢血,却笑了:“陛下……老臣……终于可以……去见先帝了……”

    他闭上眼睛,再无声息。

    萧景玄眼中涌起滔天怒意。他放下郑文远,提剑冲向陈邕,剑法陡然变得凌厉无比,每一剑都带着雷霆之势。

    陈邕渐渐不支。他年纪已大,体力不如萧景玄,更何况心中已生怯意。

    “陈邕,纳命来!”萧景玄一剑刺出,直取陈邕咽喉。

    陈邕勉强格开,但萧景玄变招极快,第二剑紧随而至,刺入陈邕肩头。

    “啊!”陈邕惨叫一声,长剑脱手。

    萧景玄没有停手,第三剑刺向陈邕心口。但就在此时,殿外传来震天的喊杀声——陈邕的五千精兵,终于攻破了宫门,杀进宫来!

    “陛下,叛军攻进来了!”玄七浑身是血,冲进殿中。

    萧景玄脸色一沉。雁门关的援军还没到,虎贲卫虽然精锐,但只有三千人,面对五千边军,恐怕难以支撑。

    “保护陛下撤退!”玄七大喝。

    虎贲卫且战且退,护着萧景玄和沈青澜往殿后撤去。百官们惊慌逃窜,殿中乱成一团。

    陈邕捂着肩头伤口,狞笑道:“萧景玄,你逃不掉的!今日这皇宫,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下篇:绝地反击

    萧景玄和沈青澜在虎贲卫的保护下,退往养心殿。沿途不断有叛军杀来,虎贲卫死伤惨重,等到达养心殿时,三百虎贲卫只剩不到百人。

    养心殿内,萧景玄迅速部署防御。玄七带人守住殿门,其余人分守各处窗口。殿中还有十几名侍卫,加上虎贲卫残部,勉强凑齐两百人。

    “陛下,叛军很快就会攻到这里。”玄七沉声道,“我们最多只能支撑一个时辰。”

    萧景玄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火光冲天的宫城,神色凝重。雁门关的援军按理说应该到了,为何迟迟不见踪影?

    “陛下,”沈青澜走到他身边,轻声道,“臣有一计。”

    “说。”

    “叛军虽然人多,但他们是攻方,我们是守方。养心殿墙高门厚,易守难攻。我们可以利用地形,拖延时间,等待援军。”

    萧景玄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但援军……”

    话音未落,殿外传来陈邕的声音:“萧景玄,出来受死!否则朕就烧了这养心殿!”

    朕?他已经自称朕了。

    萧景玄冷笑,走到殿门前,朗声道:“陈邕,你以为你赢定了吗?”

    透过门缝,可以看到陈邕站在院中,周围是密密麻麻的叛军。他肩头的伤口已经包扎,但脸色苍白,显然伤得不轻。

    “萧景玄,你的援军不会来了。”陈邕得意道,“雁门关的两万精兵,已经被我派去的军队拦在半路。至于北疆、西陲的军队,远水救不了近火。今日,你插翅难逃!”

    萧景玄心中一沉。难怪援军迟迟不到,原来陈邕早有准备。

    “陛下,怎么办?”玄七低声问。

    萧景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陈邕,你可知道,朕为何要选在养心殿固守?”

    陈邕一愣:“为何?”

    “因为养心殿下,有一条密道。”萧景玄缓缓道,“直通宫外。”

    陈邕脸色大变:“不可能!宫中密道图早已毁去,你怎么会知道?”

    “朕是皇帝,自然知道。”萧景玄道,“玄七,点火。”

    玄七会意,点燃了殿中早就准备好的火油。顿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他们要跑!”陈邕急道,“攻进去!快!”

    叛军蜂拥而上,撞击殿门。但养心殿的门是精铁所铸,一时难以撞开。

    殿内,萧景玄拉着沈青澜,走到御座后,按下机关。地面裂开一个洞口,露出向下的台阶。

    “陛下,真的有密道?”沈青澜惊讶道。

    “当然没有。”萧景玄低声道,“这是诈他们的。真正的计划是……”

    他话没说完,殿外忽然传来震天的喊杀声。不是叛军的声音,而是……援军的声音!

    “陛下,援军到了!”玄七惊喜道。

    萧景玄冲到窗前,只见宫城各处火光四起,无数身穿玄甲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杀来,与叛军战在一处。那些士兵的旗帜上,绣着金色的“燕”字——正是雁门关的精兵!

    “他们……怎么进来的?”沈青澜不解。

    萧景玄笑了:“朕早就让他们埋伏在城中。陈邕以为拦住了他们的主力,其实那只是疑兵。真正的精锐,早就化整为零,潜入京城了。”

    原来如此。沈青澜心中敬佩,萧景玄的算计,果然深远。

    殿外战况急转直下。陈邕的叛军虽然悍勇,但面对两面夹击,很快就溃不成军。陈邕见大势已去,想要逃跑,却被雁门关的将领拦住。

    “陈邕,哪里跑!”那将领年约四十,浓眉大眼,正是萧景玄的舅父,雁门关守将李承业。

    陈邕咬牙,挥剑迎战。但他受伤在先,体力不支,不到十招就被李承业一剑刺中大腿,跪倒在地。

    “绑了!”李承业吩咐士兵。

    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叛军或死或降,终于被彻底平定。宫城各处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伤者的**和燃烧的噼啪声。

    养心殿门打开,萧景玄携沈青澜走出。李承业单膝跪地:“臣李承业,救驾来迟,请陛下恕罪!”

    “舅父请起。”萧景玄扶起他,“舅父来得正好,何罪之有?”

    李承业起身,看着满目疮痍的宫城,叹道:“没想到陈邕如此丧心病狂,竟敢在除夕宫宴上发难。幸亏陛下早有准备,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郑老……”萧景玄声音低沉,“为朕挡剑,去了。”

    李承业神色一黯:“郑老忠烈,臣定会奏请陛下厚葬。”

    萧景玄点头,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陈邕。陈邕跪在地上,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但眼中依然有不甘。

    “陈邕,你还有什么话说?”萧景玄问。

    陈邕抬头,惨笑:“成王败寇,无话可说。只恨陈明远那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你错了。”萧景玄淡淡道,“陈明远不是废物,他只是……比你有人性。至少他知道,有些事,不能做。”

    陈邕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押下去,严加看管。”萧景玄挥挥手,“明日,朕要亲审。”

    士兵押着陈邕退下。李承业道:“陛下,宫中的叛军虽然肃清,但陈邕在城外的五千精兵还在。臣已派兵围剿,最迟明日清晨,必有结果。”

    “有劳舅父。”萧景玄道,“另外,传朕旨意:今夜所有参与平叛的将士,皆有重赏。战死者,厚恤其家。”

    “臣代将士们,谢陛下隆恩!”

    萧景玄点点头,看向身边的沈青澜。她的手臂还在流血,脸色苍白,但眼神依然坚定。

    “青澜,你的伤……”

    “皮外伤,不碍事。”沈青澜轻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安抚百官,稳定人心。”

    “你说得对。”萧景玄握住她的手,“走,我们回太和殿。”

    太和殿内,一片狼藉。桌椅翻倒,杯盘碎裂,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百官们惊魂未定,聚在殿中,议论纷纷。

    看到萧景玄进来,所有人都跪了下来:“陛下!”

    “平身。”萧景玄走到御座前,却没有坐下,“今夜之事,让大家受惊了。”

    “臣等无能,未能保护陛下……”有官员哽咽道。

    萧景玄摇头:“不怪你们。陈邕处心积虑,阴谋已久,防不胜防。幸得忠臣良将拼死护驾,叛军才未能得逞。”

    他顿了顿,继续道:“郑文远郑老,为朕挡剑,壮烈殉国。朕决定,追赠郑老太师,谥号‘文正’,配享太庙。”

    百官动容。太师是一品,谥号“文正”是文臣最高荣誉,配享太庙更是无上哀荣。郑文远虽然死了,但这份身后殊荣,足以慰藉忠魂。

    “此外,”萧景玄看向沈青澜,“尚宫令沈青澜,今夜护驾有功,临危不乱,朕决定,晋封她为……”

    “陛下。”沈青澜忽然跪下,“臣有一事相求。”

    萧景玄一愣:“何事?”

    “臣不求封赏,只求陛下……兑现承诺。”沈青澜抬头,眼中含泪,“明日就是元兴元年正月初一,陛下答应过,要为沈家平反,为家父洗刷冤屈。”

    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看着萧景玄。

    萧景玄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朕当然记得。传朕旨意:即刻拟诏,为永和十二年科举案、玉玺案所有蒙冤者平反昭雪。追赠沈文渊太子太保、文正公,以国公礼制重新安葬。沈家流放男丁,全部赦免召回,赐还祖宅田产。女眷恢复自由身,各有封赏。”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道。

    沈青澜跪地叩首,泪流满面:“臣……代沈家百余口人,谢陛下隆恩!”

    八年的冤屈,八年的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昭雪。父亲可以瞑目了,沈家可以重见天日了。

    萧景玄扶起她,当着百官的面,郑重道:“沈青澜听旨。”

    沈青澜再次跪下。

    “尚宫令沈青澜,忠贞贤淑,才德兼备,护驾有功,深得朕心。今册封为皇后,择吉日行册封大典。钦此。”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道旨意,沈青澜还是愣住了。皇后……她真的要成为大燕的皇后了?

    百官中有人想要反对,但看到萧景玄坚定的眼神,想到今夜沈青澜的表现,终究无人敢言。

    “臣……领旨谢恩。”沈青澜叩首,声音哽咽。

    萧景玄将她扶起,握紧她的手,转向百官:“今夜之乱,让朕看清了许多事。世家专权,寒门受压,朝纲紊乱,军备废弛……这些都是大燕的顽疾。从今日起,朕要彻底改革,开创一个清明的朝局。”

    他顿了顿,继续道:“第一,废除世家荫庇制度,所有官员一律通过科举选拔,唯才是举。第二,整顿军备,裁汰老弱,提高将士待遇。第三,清查田亩,抑制兼并,减轻百姓负担。第四,开放言路,鼓励直谏,凡有建言者,无论身份,朕必亲自过目。”

    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在百官心上。这是真正的改革,是要打破百年来的旧制。

    “陛下圣明!”寒门出身的官员首先跪下。

    接着,越来越多的人跪下。世家出身的官员虽然心中不满,但今夜陈邕谋反,世家威信扫地,他们也不敢反对。

    萧景玄看着跪倒一片的百官,心中感慨万千。这条路,他走了八年,终于走到了今天。母妃的冤屈得以昭雪,沈家的清白得以恢复,朝政的改革得以推行……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但终究,他做到了。

    “都起来吧。”萧景玄道,“今夜大家都受惊了,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正月初一,太庙祭祖,朕要亲自为所有蒙冤者上香。”

    “臣等遵旨。”

    百官陆续退去。太和殿内,只剩下萧景玄和沈青澜,以及少数侍卫。

    “青澜,”萧景玄看着她,“从今以后,你就是朕的皇后了。这条路,会比以前更难走,你怕吗?”

    沈青澜摇头,微笑道:“有陛下在,臣无所畏惧。”

    “不要自称臣了。”萧景玄柔声道,“以后,在我面前,你就自称‘我’吧。”

    沈青澜心中一暖,点头道:“是。”

    两人携手走出太和殿。外面天色已微亮,雪停了,东方露出鱼肚白。宫城虽然满目疮痍,但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元兴元年正月初一,注定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远处传来钟声,那是太庙的钟声,浑厚悠长,仿佛在宣告一个旧时代的结束,和一个新时代的来临。

    萧景玄握紧沈青澜的手,轻声道:“走,我们去看看承稷。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儿子了。”

    沈青澜点头,眼中满是温柔。

    两人并肩走在宫道上,身后是渐渐亮起的天空。这一夜的血与火,终于过去。而前方的路,虽然依旧漫长,但至少,他们可以携手同行。

    (第135章 完)(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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