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子下方,有半张被撕掉的纸片,路栖鹤捡起纸条喃喃开口:
“白鹭村。”
字条上的字迹让他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因为——
眼前的三个小字和他在在纸人李万财身上找到的字条笔迹完全重合。
难道……
“我们去白鹭村!”
当白鹭村出现在南知意面前时,她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村口老槐树的枯败枝桠像抓挠天空的鬼手,树皮上裂着深沟。黄土路坑坑洼洼的,矮墙塌了大半。
窗纸烂成碎絮。
风灌进去时,梁上悬着的旧竹篮晃悠悠撞出些声响。
虚掩的木门上,挂着褪色的卷边春联,门后飘出陈腐的霉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整个村子简直静得瘆人。
南知意眼神复杂地打量着面前的景象,这是很典型的留守村落,村口坐着一个有些干瘪的老人。
应该是守村人。
看到来人,老人浑浊无比的眼珠转了转。
路栖鹤朝老人略略点头,便拉着南知意向村里走去。
一座房屋突然引起了南知意的注意。
不同于白鹭村其他歪斜的房屋,眼前这间由石砖砌成,窗棂上的木格没有断裂的迹象,糊着的窗纸虽有些发黄却平整。
路栖鹤自然也注意到了它。
“嘎吱”一声,两人推门而入,室内没有什么多余的陈设,只有一张桌子。
南知意凑近仔细瞧了,并没看到什么浮灰,伸手抹了一把,手上也干干净净。
“这里应该时常有人打理。”
她正准备将手伸到路栖鹤面前时,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依稀间,南知意看到一个人影费劲地挪动桌子,然后拉开地面上的一道暗门。
看她再次停滞不动,路栖鹤知道她定是看到了什么。
不久后,少女的眼神逐渐清明,她轻轻敲击着面前的木桌:
“大人,咱们把桌子搬走。”
地面青石板缝里积着薄灰,唯有一块石板边缘泛着异样的磨损,路栖鹤眯了眯眼,伸手扣住暗槽轻轻一拉。
“吱呀。”
南知意无比熟悉的那股潮湿的土腥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
一段石阶藏在暗门后。
每级台阶边缘都积着细碎的尘,正中央却干净平滑。
她在腰间摸索了一阵子,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举至男人面前:“还好我备了这个。”
路栖鹤没接话,只先一步踏上石阶。
玄色衣袍扫过积灰的台阶。
他右手扶着墙往下走,指尖触到墙面凹凸的刻痕时,脚步微顿沉声道:“跟紧。”
南知意“哦”了一声,举着火折子跟上去。
火把的光晃得台阶上的尘粒明灭不定,她眼尖瞥见墙缝里嵌着片暗红,忍不住小声问:
“这不会是……血迹吧。”
再往下走,阴冷的气息越来越重。
南知意握着火把的手微微发颤,正巧火折子“噼啪”响了一声,照亮了前方密室。
密室不大,正中央石台上摆着尊半人高的石像,石像脸上刻着鬼面纹——
额间画着太极图,眼窝镂空,嘴角却向上勾起诡异的弧度。四周墙壁上也布满了用花哨颜色画成的各种鬼面纹,纹路在火折子的阴影里忽明忽暗。
南知意下意识往路栖鹤身后躲了躲,声音也弱了些:
“大人,这花纹我见过…”
路栖鹤抬手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往前递了递,光线下鬼面的獠牙更显狰狞。
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之前更冷了几分:
“是道教用来镇邪的鬼面纹,不过这纹路……像是被人篡改过后的。”
“这密室我没见过,不过从周遭的环境和这股气味来看,之前见到的应该都和这间大同小异。”
南知意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白鹭村里,我们或许能找到第一现场。”
话音刚落,南知意突然觉得膝盖骨缝里钻进一丝寒意,她踉跄着扶住身旁的墙壁。
好巧不巧,她的整个手掌恰好覆盖在墙面上最大的狰狞鬼面纹上。
下一秒,共感在她面前炸开。
夜雾如墨。
裹着荒山孤岭的死寂,唯有中央一堆篝火狂跳,猩红火焰舔舐着焦黑木柴,将四周的影子拉得扭曲如鬼魅。
一群身着纯白斗篷的人围火而立,斗篷下摆拖曳在地,沾着夜露与枯草,帽檐压得极低,遮去了所有面容,只在篝火明灭间,偶尔泄出几缕泛着青灰的下颌线条。
他们动了。
没有鼓点,没有乐声,只有斗篷摩擦枯草的沙沙声。
每个人机械地晃动着头颅,脖颈扭转的角度几乎要折断,帽檐下隐约传来细碎的、非哭非笑的呢喃。
白斗篷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们的动作愈发癫狂。
风卷着雾掠过,篝火猛地变暗。
呢喃渐渐汇聚成整齐的低吟。
语调古怪晦涩,与风声、篝火声交织在一起。
“怎么了?”
路栖鹤回头时,正见她微微颤抖。
“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虽不知这种情况因何而起,但下意识觉得和密室不对劲。
南知意被浑浑噩噩地拉着踏出暗门,新鲜空气还没吸满半口,周遭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目光扫过人影,路栖鹤一双剑眉微蹙。
领头的是守村人,身后跟着另外几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她颤巍巍往前挪了步,拐杖抬起,指向暗门的方向,
“从底下出来的?”
“是。”
路栖鹤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
“我们怀疑一桩案件和贵村相关,故前来查探一番,还请各位老人家莫怪。”
“你们是官府的人吧。”
守村人突然笑了:“见过神明的官府中人,除了刘司狱……还没有人能够完完整整地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老人们围成的包围圈越缩越紧,枯瘦的脚趾踩在碎光里。
沙沙沙……
突然,黏湿的黄土中钻出一只细小的虫子。
虫子通体紫黑泛着金属的冷光,虫身粗如拇指,布满螺旋状凸起的骨刺,头颅是半透明的囊状,隐约可见内里蠕动的暗红色物质,一对弯钩状口器滴着粘稠的黑液,落地便蚀出细小的焦痕。
最诡异的是,它背后隐约写了个“生”字。
“嗯?”
老人脸上明显划过一丝迟疑。
恰在此时,风突然变了方向,吹得老槐树枝桠发出细碎的响动,枝桠间挂着的不起眼的灵位牌陡然砸在地上。
啪嗒!
略微陈旧的木制灵牌上,几个有些模糊的黑字像淬了光——
巧手。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纸扎匠花名册上失踪的那位,“工”、“丂”二字合起来,便是——
巧。(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