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二十五年,秋九月十四,未时。
日头西斜,漕运码头的热气稍减,河风带着一丝凉意吹过芦席棚,卷起地上的尘土。
韩澈站在棚下,手里捏着一块木炭,在麻纸上画着埋伏的阵型,眉头微蹙,反复斟酌着每一个细节。
王承嗣站在一旁,看着韩澈笔下的布局,眼神愈发赞许:“韩公子,你这计策虽险,但确实精妙。只是……**真能按计划行事吗?”
韩澈抬起头,指尖在麻纸上轻轻一点:“大人放心,**的妻儿已被我们妥善安置,他没有后顾之忧。而且,他知道严鹤心狠手辣,就算他不配合,严鹤也不会放过他。权衡之下,他必然会乖乖听话。”
作为穿越者,韩澈太清楚“软肋”的威力。
**之前之所以不敢招供,是怕家人遭难,如今家人安全有了保障,他自然会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
这是人性的必然,也是他设计这个圈套的核心依据。
“那假消息该如何传递?”王承嗣追问,“严鹤心思缜密,若是消息来源可疑,他定然不会上钩。”
韩澈嘴角勾起一抹浅笑:“这个简单。我们让**‘越狱’。”
“越狱?”王承嗣一愣,“这恐怕不妥吧?若是真让他跑了,我们岂不是前功尽弃?”
“是假越狱。”韩澈解释道,“我们故意放松看管,让**在夜里‘逃’出去。然后让李顺对外散布消息,说**是被严鹤的人救走的,而且**带走了粮草的藏匿地点。这样一来,严鹤必然会派人联系**,想要夺取粮草。”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会提前给**一套说辞,让他告诉严鹤的人,粮草藏在城西的废弃砖窑里。那地方偏僻,四周都是树林,正好适合埋伏。”
王承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这是引蛇出洞啊!”
“正是。”韩澈点头,“严鹤盗取粮草,必然是要运出去交给接应的人。如今刘三失踪,粮草的下落只有**知道,他肯定急于拿到粮草。只要他派人去废弃砖窑,我们就能将其一网打尽。”
“好!就按你说的办!”王承嗣拍了拍手,“我这就去安排人手,布置埋伏。”
“大人且慢。”韩澈叫住他,“还有几个细节需要注意。”
他指着麻纸上的地图:“废弃砖窑有两个出口,一个正门,一个后门。我们在正门两侧的树林里埋伏主力,后门安排少量人手,防止他们逃跑。另外,砖窑里面要提前清理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痕迹,让他们以为粮草真的藏在里面。”
“还有,**的身上要带一些伤,装作是逃跑时被衙役追捕所致,这样更能取信于严鹤的人。”
韩澈补充道,“另外,让李顺故意被严鹤的人‘抓住’,逼问出**的下落,这样消息传递得更自然。”
王承嗣听得连连点头:“韩公子考虑得真是周全!我这就去吩咐下去,确保万无一失。”
看着王承嗣离去的背影,韩澈心中却没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严鹤绝非等闲之辈,这个圈套虽然看似完美,但也可能出现意外。
比如,严鹤可能会亲自前往,或者派来的人太多,超出他们的预料。
作为穿越者,他经历过太多影视剧里的反转剧情,深知“计划赶不上变化”的道理。
他必须做好万全准备,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周明。”韩澈喊了一声。
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汉子快步走了过来,他是韩澈之前在盐场结识的乡邻,为人忠厚老实,身手也不错,后来被韩澈收为心腹。
“公子,有何吩咐?”周明躬身问道。
“你带几个人,悄悄去城西废弃砖窑附近侦查,看看有没有严鹤的人提前埋伏。”
韩澈吩咐道,“记住,一定要隐蔽,不要打草惊蛇。如果发现异常,立刻回来禀报。”
“是!”周明应声而去。
韩澈又让人把**带了过来。
**脸上还有泪痕,眼神中带着惶恐和不安。
“**,你的家人已经被我们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放心。”
韩澈开门见山,“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只要你按我们说的做,帮我们抓住严鹤的人,我可以向王大人求情,饶你一命。”
**连忙磕头:“多谢韩公子!多谢王大人!小人一定照做,绝不敢有半分隐瞒!”
“很好。”韩澈点了点头,“我现在告诉你该怎么做。夜里,你会趁看守不备‘逃’出去,然后前往城西废弃砖窑。在路上,你会遇到严鹤的人,他们会问你粮草的下落,你就说粮草藏在砖窑的地窖里。”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布包:“这里面是一些石灰粉,你进入砖窑后,把石灰粉撒在地上,我们看到石灰粉的痕迹,就知道你已经成功把他们引来了。”
**接过布包,紧紧攥在手里:“小人记住了。”
“还有,”韩澈语气严肃,“如果严鹤的人问起刘三的下落,你就说刘三带着一部分粮草先走了,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千万不要多说废话,以免露出破绽。”
“小人明白!”**连连点头。
安排好一切后,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韩澈回到临时搭建的棚屋,心里却依旧有些忐忑。
他不知道这个圈套能不能成功,也不知道严鹤会派谁来。
他想起了现代社会看过的刑侦剧,那些警察破案时,往往会设下各种圈套,引诱罪犯现身。
如今,他也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只是场景换成了唐代,对手换成了古代的豪强。
“事出反常必有妖,谋定而后动。”
韩澈默念着自己的口头禅,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耐心和沉着,任何一点慌乱都可能导致整个计划失败。
夜幕降临,一轮残月挂在天空,洒下淡淡的清辉。
津门码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打破了夜的宁静。
按照计划,衙役们故意放松了看管,**趁着夜色,偷偷溜出了棚屋,朝着城西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李顺也按照预定计划,故意在严府附近徘徊,被严鹤的人“抓”了回去。
韩澈和王承嗣带着几十名衙役,悄悄潜伏在废弃砖窑附近的树林里。
每个人都屏住呼吸,手里握着刀或弓箭,眼神警惕地盯着砖窑的方向。
砖窑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缕月光从破损的屋顶透进去,照亮了地上的灰尘。
韩澈趴在一棵大树后面,心脏砰砰直跳。
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也能听到身边衙役们紧张的喘息声。
时间一点点过去,每一秒都像是煎熬。
韩澈忍不住在心里琢磨:严鹤的人怎么还没来?难道是消息泄露了?还是严鹤识破了他们的圈套?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韩澈精神一振,示意身边的衙役做好准备。
只见几个黑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朝着砖窑走去。
他们都穿着黑色的衣服,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警惕的眼睛。
“来了!”王承嗣低声说道,握紧了手里的刀。
韩澈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着急。他注意到,这几个人虽然看起来很警惕,但人数太少,只有五个人,不像是严鹤派来取粮草的主力。
“可能是先头探路的。”韩澈在心里暗想。
果然,那五个人走到砖窑门口,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在门口徘徊了片刻,其中一个人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宋管事,我们是严公子派来的,你在里面吗?”
砖窑里传来**的声音:“我在!快进来,粮草藏在地窖里!”
那五个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进了砖窑。
韩澈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时机。
他知道,严鹤的主力肯定就在附近,等他们确认粮草的消息后,主力就会出现。
过了一会儿,砖窑里传来**的声音:“粮草就在这里,你们快搬吧。”
紧接着,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次的脚步声更重、更多。
韩澈探头一看,只见十几名黑影朝着砖窑走来,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腰间挎着一把弯刀,看起来气势汹汹。
“严鹤的得力手下,冯彪。”王承嗣低声说道,“这小子武功高强,心狠手辣,是严鹤的左膀右臂。”
韩澈点了点头,心中了然。看来,严鹤果然派了主力过来。
就在冯彪等人快要走进砖窑的时候,韩澈突然举起手,猛地往下一挥。
“动手!”
随着韩澈的一声令下,埋伏在树林里的衙役们立刻冲了出去,弓箭如雨般射向砖窑门口的黑影。
“不好!有埋伏!”冯彪大喊一声,挥刀挡开射来的弓箭,“快退!”
然而,已经晚了。
衙役们已经冲到了砖窑门口,将黑影们团团围住。
双方立刻展开了激烈的厮杀,刀光剑影,喊杀声震天。
韩澈和王承嗣也冲了上去,王承嗣手持长剑,与冯彪战在一起。
冯彪的武功确实不弱,刀势凶猛,王承嗣一时之间竟难以取胜。
韩澈没有参与厮杀,而是朝着砖窑里面跑去。
他担心**会出意外,也担心里面还有其他埋伏。
冲进砖窑,韩澈只见**被两个黑影控制着,正瑟瑟发抖。
那两个黑影看到韩澈进来,立刻挥刀砍了过来。
韩澈早有准备,侧身躲过刀锋,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棍,朝着其中一个黑影的膝盖打去。
只听“咔嚓”一声,那黑影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另一个黑影见状,怒吼一声,再次挥刀砍来。
韩澈不退反进,趁着黑影挥刀的间隙,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将他踹倒在地,然后上前一步,用木棍顶住了他的喉咙。
“别动!”韩澈冷声道。
那黑影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动。
**连忙跑到韩澈身边,脸色苍白:“韩公子,多谢你救了我!”
韩澈没有理会他,而是朝着外面喊道:“周明,带人进来收拾残局!”
周明立刻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将两个黑影捆了起来。
外面的厮杀还在继续,冯彪虽然勇猛,但衙役们人多势众,他渐渐体力不支,身上也挨了几刀。
韩澈走到门口,看着正在激战的双方,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冯彪是严鹤的得力手下,若是能抓住他,或许能从他口中问出更多关于严鹤的秘密。
他环顾四周,看到旁边有一根长长的竹竿,心中有了主意。
他拿起竹竿,朝着冯彪的腿扫了过去。
冯彪正与王承嗣激战,没注意到身后的攻击,被竹竿绊倒在地。
王承嗣趁机上前,一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冯彪,你被捕了!”王承嗣大喝一声。
冯彪挣扎了几下,见无法挣脱,只好放弃抵抗,眼神怨毒地看着韩澈和王承嗣:“你们设计陷害我,严公子不会放过你们的!”
韩澈走上前,看着冯彪:“严鹤盗取漕运粮草,勾结势力,意图不轨,已是死罪。你若是识相,就乖乖交代严鹤的罪行和粮草的最终去向,或许还能从轻发落。”
冯彪冷笑一声:“休想!我冯彪生是严家的人,死是严家的鬼,绝不会背叛严公子!”
就在这时,周明突然跑了过来,脸色慌张:“公子,大人,不好了!我们在砖窑后面发现了一个地道,里面是空的,而且有新鲜的脚印!”
韩澈心中一惊:“地道?”
他连忙跟着周明跑到砖窑后面,果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地道口,里面传来淡淡的泥土气息。
地道口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旁边还有几个新鲜的脚印。
“看来,严鹤早就料到我们会设埋伏,提前挖了地道,准备接应冯彪他们。”
韩澈脸色凝重,“而且,看脚印的大小和数量,应该有不少人从这里逃走了。”
王承嗣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么说,我们还是让严鹤的人跑了一部分?”
韩澈点了点头,心中充满了遗憾。
他没想到,严鹤竟然如此谨慎,提前做了两手准备。
就在这时,一名衙役突然喊道:“公子,大人,冯彪不见了!”
韩澈和王承嗣回头一看,只见原本被捆住的冯彪已经不见了踪影,地上只剩下断裂的绳索。
“不好!他跑了!”王承嗣大喊一声,“快追!”
衙役们立刻朝着地道口追去,但地道里面漆黑一片,根本不知道通向哪里。
韩澈看着漆黑的地道口,心中暗叹一声。
看来,这个圈套虽然抓住了一些小喽啰,但让冯彪跑了,还是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更让他担心的是,严鹤知道他们设下了埋伏,必然会更加警惕,接下来想要抓住他就更难了。
而且,从冯彪的反应和地道的情况来看,严鹤背后的势力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
这场斗争,才刚刚开始。
韩澈站在地道口,望着漆黑的夜空,心中充满了紧迫感。
严鹤跑了,他接下来会怎么做?是继续派人来抢夺粮草,还是会对他们展开报复?还有那些从地道逃走的人,他们会去哪里?
一个更大的阴影,笼罩在了韩澈和王承嗣的心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