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锋芒

    黄元燊怒气冲冲地踏入库房时,看到的便是陈桂澜好整以暇地站在一个打开的锦盒前,盒中那方熟悉的端砚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却刺眼的光泽。他身后的林玉娇也跟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与担忧。

    “姐姐,这是…”林玉娇轻呼一声,目光在端砚和陈桂澜之间流转,意图明显。

    “你这是什么意思?”黄元燊强压怒火,声音冷硬如铁,目光如炬般射向陈桂澜,“这是我书房的东西,怎会在此处?”他刻意加重了“书房”二字,暗示此物的私密与贵重。

    陈桂澜抬眸看他,眼神平静得如同深潭,不起丝毫波澜:“这也正是我想问夫君的。方才清点库房,无意间发现这个被放置在角落杂物中的锦盒,打开一看,竟是夫君珍爱的端砚。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竟将夫君的书房之物误放至此,实在是疏忽大意。”她语气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仿佛真的只是偶然发现了一桩管理上的疏漏。

    但黄元燊不是傻子,立即嗅到了其中浓重的不寻常气息。他的书房向来把守严密,心腹小厮黄庆日夜看守,这等心爱之物更是妥善收藏在暗格之内,若非有意,怎会“误放”到这存放公中物品的库房来?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林玉娇,后者正微微蹙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误放?”他冷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库房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库房重地,等闲下人岂能随意进出?更何况是挪用我书房之物!桂澜,你既接手库房,此事你作何解释?”他将皮球踢了回来,语气中带着审视。

    “夫君说得是。”陈桂澜轻轻颔首,对他的质疑并不意外,“所以我特意请夫君过来,就是想当着夫君的面,查个明白,以示清白。毕竟…”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林玉娇脸上,虽只一瞬,却让林玉娇心头一跳,“这端砚价值不菲,若是来日发现不见了,难免会有人怀疑到经手库房之人的头上。有些嫌疑,还是当众洗清为好。”

    黄元燊目光锐利如鹰,再次扫视库房,最后死死定格在陈桂澜波澜不惊的脸上:“你是在暗示什么?”他听出了她话里的机锋。

    “不敢。”陈桂澜微微垂眸,姿态恭顺,言语却寸步不让,“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得很。这端砚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我接手库房管理的第一天,就被人‘误放’在这里,倒像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借此生事,挑拨夫君与我的关系,或者…给我一个下马威。”她抬眼看向黄元燊,目光清亮逼人,“夫君以为呢?这黄家大宅内,谁会做这等费力不讨好,却又其心可诛之事?”

    这一问,直接将问题提升到了“其心可诛”的高度。黄元燊脸色更加难看,他沉默片刻,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夺过锦盒,“砰”地一声合上,力道之大,显示出他内心的汹涌。

    “够了!此事到此为止!”他厉声道,目光扫过陈桂澜和林玉娇,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库房既然交由你打理,就该好生看管,日后若再出这等纰漏,我唯你是问!今日之事,下不为例!”他选择了息事宁人,或者说,他暂时不想深究这背后可能牵扯出的更不堪的内幕。

    说罢,他紧紧握着锦盒,转身就要离开。

    “夫君留步。”陈桂澜的声音依旧平稳,从身后传来,却带着一种让他无法忽视的力量,“既然来了,不妨再看看库房其他。我方才带人初步清点,发现了一些陈年旧账的记录,似乎…与账房那边留存的正式记录,不太相符。”

    黄元燊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背影僵硬:“什么旧账?”他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一些绸缎和香料的出入记录,主要是三四年前的。”陈桂澜走到一个靠墙的书架前,那上面堆放着不少落满灰尘的旧账册。她精准地从中抽出一本页面泛黄、边角磨损的册子,轻轻拂去灰尘,“比如这一笔,三年前腊月入库的苏杭云锦十匹,账上记的是全数入库,但根据当时库房值守的老仆回忆,以及这册子后页的暗记,实际清点入库时,似乎只有七匹。”

    她翻开账册,指给黄元燊看那一行略显模糊的字迹,以及旁边一个不起眼的、像是孩童涂鸦的符号:“还有这些从暹罗来的香料,账目上记载的数量与实际库存记录对不上,相差甚远。若是细查下去,恐怕…”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未尽之语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

    “够了!”黄元燊猛地转身打断她,脸色铁青,胸口微微起伏。这些账目他心知肚明,其中不少亏空都与林玉娇当年刚刚掌权,暗中补贴娘家有关。那时他沉迷她的温柔小意,又觉得不过是些小钱,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此刻被陈桂澜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深究出来,势必会牵连到林玉娇,更会让他自己脸上无光。

    他死死盯着陈桂澜,忽然彻底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根本不在乎那方端砚是谁放的,那只是一个引子。她要的是借这个机会,让他清晰地意识到——库房里那些见不得光的陈年旧账,那些可能动摇他威信、牵扯他爱妾的把柄,她已经注意到了,并且有能力将其翻出来。

    “你想要什么?”他沉声问,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被胁迫的怒意。

    陈桂澜合上账册,姿态优雅地将它放回原处,然后转身,面对黄元燊,脸上绽开一个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微笑:“夫君误会了。我只是尽一个主母的本分,将库房管理中发现的一些疑点,如实告知夫君而已。毕竟,黄家家大业大,账目清晰方能长久。至于这些陈年旧事该如何处置,是追查到底,还是就此揭过,自然全凭夫君定夺。”她将“定夺”二字,咬得轻轻巧巧,却重若千钧。

    好一个“全凭夫君定夺”!黄元燊几乎要咬碎牙根。她这是逼他做出选择——是要冒着声名受损、内宅不宁的风险,力保林玉娇和那些糊涂账?还是要默认她的管理权,以此换取她对过往的沉默?

    “这些陈年旧账,时过境迁,经办之人也多有更替,不必再提!”他终于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火气,“从今往后,库房就按你的规矩来管理!一应物品出入,必须严格记录,账实相符!若再有无故短缺,我拿你是问!”这最后一句,与其说是警告陈桂澜,不如说是在警告可能还在暗中伸手的人。

    “夫君英明。”陈桂澜福了一福,姿态无可挑剔,“既然如此,我这就安排可靠人手,重新整理账册,日后库房一切出入,皆会记录在案,定期向夫君禀报。”她再次强调了“记录在案”和“禀报”,将这管理权牢牢抓在了手中,并且程序公开,让人难以再做手脚。

    黄元燊冷哼一声,不再多言,紧握着那方失而复得的端砚,拂袖而去。林玉娇连忙跟上,在经过陈桂澜身边时,投来复杂的一瞥,那眼神里混杂着怨毒、忌惮,还有一丝未能得逞的懊恼。

    看着他们怒气冲冲的背影消失在库房门口,碧荷这才松了口气,担忧地上前:“小姐,这样会不会太急了?大少爷他明显动了真怒,还有二太太,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急?”陈桂澜轻轻摇头,走到库房门口,望着黄元燊远去的方向,眼神渐冷,“这还只是开始。若是不让他立刻知道我的底线和手段,往后只怕会有更多、更阴损的麻烦找上门。唯有迎头痛击,让他们知道疼,知道怕,我们才能有片刻安宁。”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况且,你以为经过此事,林玉娇就会善罢甘休吗?不,今日之事,不过是个警告,告诉她,我不再是那个可以任她揉捏的面团了。真正的较量,还在后头。”

    她预料得没错,林玉娇的报复,来得又快又狠。

    子时刚过,万籁俱寂。

    碧荷连外衫都来不及披,脸色煞白地冲进内室,声音带着哭腔:“小姐,不好了!库房…库房走水了!”

    陈桂澜立即从浅眠中惊醒,坐起身,眼中却不见丝毫慌乱,只有一片沉冷的了然。她一边示意碧荷帮她更衣,一边冷静地问:“火势如何?烧了哪些地方?可有人受伤?”

    “火势已经控制住了!”碧荷语速飞快,手还在发抖,“幸好巡夜的家丁发现得早,只烧毁了靠近西窗的那一排货架,上面放的是一些不太值钱的陈年布匹和杂物。没有人受伤。但是…但是…”她欲言又止,脸上血色尽褪。

    “但是什么?”陈桂澜系衣带的手微微一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她。

    碧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双手颤抖地递上一个物件:“有人在起火点的附近,发现了这个…这是…这是奴婢前几日不慎丢失的荷包!”那是一个浅碧色的荷包,上面绣着简单的兰草纹样,正是碧荷平日所用,此刻却被烟火燎得发黑,边缘还有烧灼的痕迹。

    陈桂澜接过荷包,指尖触碰到那残留的温热和烟灰,眼神瞬间冰寒刺骨。“好一招一石二鸟的毒计!”她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凛冽的杀意,“既想毁了库房,给我一个管理不善的罪名,又想嫁祸于你,断我臂膀!”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怒火,思维飞速运转:“去,立刻去请大少爷、管家,还有今晚所有巡夜的家丁、管事,全部到库房院外集合。就说…库房意外失火,现场发现了纵火嫌疑的重要证据,请大少爷定夺。”

    “是!”碧荷见小姐如此镇定,也强行压下恐惧,匆匆而去。

    黄元燊赶到时,库房院外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被惊醒的下人,议论纷纷,脸上带着惊恐与好奇。林玉娇也披着外衫匆匆赶来,发髻微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与关切:“姐姐没事吧?哎呀,真是吓死人了!听说库房走水,我的心到现在还怦怦跳呢!这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呢?”她一边说,一边目光闪烁地看向那被烧得焦黑的库房窗户。

    陈桂澜看也不看她,直接将那个烧焦的荷包递给面色阴沉的黄元燊:“这是在火场附近发现的。碧荷确认,这是她前几日不慎丢失的荷包。”

    黄元燊接过荷包,触手还有余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你的意思是…”他看向陈桂澜,眼神复杂。

    “我的意思是,”陈桂澜扫视在场众人,声音清晰有力,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偷了碧荷的荷包,故意在库房纵火,意图不轨,并且还想嫁祸于我们主仆!”她目光如刀,缓缓从众人脸上刮过,所及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

    林玉娇用手帕掩住嘴,惊呼一声,眼中却闪过一丝得意:“姐姐怎可如此武断?说不定…说不定是碧荷这丫头自己不小心,落了荷包在库房,又不慎引燃了什么东西…”她试图将话题引向意外和疏忽。

    “不小心?”陈桂澜终于将目光转向她,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妹妹倒是会为我的丫鬟开脱。不过,碧荷这几日一直随侍在我身边,寸步不离,从未单独来过库房。这荷包若是她前几日遗失在此,每日入库清点的人员为何从未发现?偏偏要在今夜失火时才出现?再者…”她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凌厉,“库房重地,严禁明火,这是黄家铁律!碧荷跟了我这么多年,岂会不知?她有何理由,有何机会,在此‘不慎’引燃物品?”

    这一连串的反问,逻辑清晰,掷地有声。林玉娇被堵得哑口无言,脸色阵红阵白。

    陈桂澜不再理会她,转向黄元燊,语气沉稳:“夫君若是不信,大可现在就问问守夜的家丁和管事。今晚有谁接近过库房,谁行迹可疑,一问便知。纵火非同小可,若不查个水落石出,这次烧的是杂物,下次若是烧到要紧的账册、或是价值千金的货品,乃至危及人命,后果不堪设想!”

    黄元燊深知此事严重,沉着脸对管家黄福道:“把今晚所有负责巡夜和看守库房的人,都带过来!”

    很快,包括两个守夜家丁和一名值夜管事在内的五六个人被带了过来,一个个战战兢兢,面色惶恐。

    “说!今晚可曾见到任何可疑之人靠近库房?”黄福厉声问道。

    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摇头,都说今晚除了例行巡逻,并未见任何外人接近库房。

    “不过…”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家丁,犹豫着,偷偷瞟了林玉娇的方向一眼,怯生生地开口,“回大少爷、大少奶奶,傍晚…傍晚天刚擦黑的时候,小的好像看见…看见二太太房里的翠儿姑娘,在库房后面的那片竹林附近转悠,低着头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小的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如同利箭般,“唰”地一下聚焦在林玉娇身后的翠儿身上。

    翠儿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连连摆手,声音尖利得变了调:“没有!我没有!你血口喷人!我傍晚一直在房里伺候二太太,根本没出去过!”她惊慌失措地看向林玉娇,眼中满是哀求。

    林玉娇心中暗骂一声“蠢货”,脸上却强自镇定,呵斥道:“休得胡言!翠儿傍晚一直在我房中,怎会去什么竹林?定是你这奴才看错了!”

    “是不是血口喷人,看错了,搜一搜便知。”陈桂澜淡淡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若是纵火,手上、身上难免会沾上火油的味道,或许,还会留下其他来不及处理的证据。既然各执一词,当众查验,是最公平不过的方法。翠儿姑娘,你说呢?”她最后一句,是直接问向瑟瑟发抖的翠儿。

    “你敢!”林玉娇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将翠儿护在身后,厉声道,“翠儿是我的贴身丫鬟,岂是你说搜就搜的?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为何不敢?”陈桂澜迎上她色厉内荏的目光,步步紧逼,“若是心中坦荡,清白无辜,搜一搜身,查验一下住处,又何妨?除非…心里有鬼,怕被查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她刻意放缓了语速,“还是说,妹妹宁愿背负纵火嫌疑,也要护着一个丫鬟的清白?这主仆情深,当真令人感动。”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林玉娇气得浑身发抖,却无法反驳。她求助般地看向黄元燊。

    黄元燊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心中已然明了。他太了解林玉娇的手段和翠儿对她的忠心,这确实像是她们会做出来的事。他心中恼怒林玉娇的沉不住气和愚蠢,更恼怒陈桂澜的步步紧逼。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必须给出一个交代。

    “搜。”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断,吐出一个字。

    翠儿闻言,顿时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林玉娇脸色惨白,知道大势已去。

    黄福立即带着两个婆子,押着几乎走不动路的翠儿去了她的住处。不过一刻钟功夫,黄福去而复返,手中托着一个布包,脸色凝重。

    “回大少爷,”黄福躬身道,“在翠儿姑娘床下的砖缝里,搜出了这个。”他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陶瓷瓶,瓶口还残留着些许刺鼻的气味——正是火油!旁边,还有一对晶莹剔透的翡翠耳环。“这对耳环,经辨认,正是翠儿姑娘前两日声称不慎丢失的那对。”

    人赃并获!

    现场一片哗然!下人们交头接耳,看向林玉娇的目光充满了异样。

    “好你个吃里扒外、心肠歹毒的东西!”林玉娇见状,反应极快,立即变脸,上前一步,狠狠抽了瘫在地上的翠儿一个耳光,力道之大,让翠儿的脸瞬间肿了起来,“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竟敢背着我做出这等无法无天的事来!说!是谁指使你的?你为何要这么做?!”她厉声质问,试图将自她厉声质问,试图将自己撇清。

    翠儿被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惊恐地看着林玉娇眼中毫不掩饰的警告和威胁,又看看面色铁青的黄元燊,最后绝望地看向神色冰冷的陈桂澜。她知道,自己完了,成了弃子。她猛地磕头,额头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涕泪横流地哭喊:“是奴婢一时糊涂!奴婢猪油蒙了心!前几日因为…因为送茶时不小心打翻了茶杯,被大少奶奶责罚,扣了月钱,奴婢…奴婢就怀恨在心,所以才…才想出这个法子报复…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没有人指使!没有人指使啊!”她语无伦次,却死死咬定是个人恩怨。

    “好一个‘一时糊涂’!好一个‘怀恨在心’!”陈桂澜轻轻鼓掌,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为了报复我,不惜烧毁黄家库房,险些酿成大祸,还要嫁祸给我的贴身丫鬟。这般狠毒的心思,这般决绝的手段,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她的话语里充满了讽刺,目光却锐利如刀,直刺林玉娇。

    她转向黄元燊,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更重的分量:“夫君以为,如此背主行凶、心思歹毒、还试图攀诬主子的奴才,该如何处置?今日她敢放火,明日就敢杀人。黄家,容得下这样的祸害吗?”

    黄元燊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他心知肚明翠儿只是替罪羊,背后主使是谁,昭然若揭。但事已至此,证据“确凿”,众目睽睽,他只能弃车保帅,尽快平息事态。他不能为了一个丫鬟,让林玉娇彻底颜面扫地,那也等于打他自己的脸。

    “拖出去!”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重打五十大板!然后立刻发卖到最苦最远的矿上去!黄家容不下这等恶奴!”

    “大少爷饶命啊!二太太!二太太救救奴婢!奴婢知错了!求求您…”翠儿的哭喊声凄厉绝望,她被两个粗壮婆子毫不留情地拖拽下去,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死寂。

    林玉娇强作镇定,脸上挤出几分愧疚和痛心,对陈桂澜道:“姐姐,都是我管教无方,竟让身边出了这等无法无天的贱婢,险些酿成大错,惊扰了姐姐,妹妹…妹妹真是无地自容…”她说着,拿起手帕擦拭眼角,似乎真有泪光。

    “妹妹言重了。”陈桂澜微微一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显疏离,“下人不懂事,心思歪了,与主子何干?只是…”她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下人们,最后落回黄元燊身上,“经过此事,我倒觉得,库房的守卫和管理还需进一步加强。以往的制度,看来是松懈太久了。不如从明日起,库房加派一倍可靠的人手,三班轮值,所有人员进出,无论等级,无论缘由,必须持有我的对牌手令,并详细登记在册。夜间巡逻,也必须将库房列为重中之重。夫君,妹妹,以为如何?”她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是借着这场风波,名正言顺地收紧权力,将库房彻底打造成铁板一块。

    林玉娇咬碎银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只能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姐姐考虑得是,理应如此严加看管。”她知道,经此一役,她再想轻易插手库房事务,已是难如登天。

    黄元燊深深看了陈桂澜一眼,眼神复杂难辨,有恼怒,有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他挥了挥手,带着浓浓的疲惫:“就按你说的办。福伯,具体人手安排,你配合大少奶奶。”说罢,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离开,背影竟显得有些仓惶。

    林玉娇也待不下去,勉强维持着仪态,匆匆离去。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看似以处置一个丫鬟而告终,但在场所有明眼人都知道,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胜利的天平已经倾斜。大少奶奶陈桂澜,用她的冷静、智慧和强硬手腕,在短短一天之内,先破“端砚局”,再反“纵火案”,不仅稳固了库房管理权,更是极大地树立了威信,震慑了宵小。

    回到房中,碧荷替陈桂澜卸下钗环,仍心有余悸,手还有些发颤:“小姐,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若不是您洞察先机,沉着应对,奴婢…奴婢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怕什么?”陈桂澜望着铜镜中自己清冽的眉眼,语气平静,“这还只是开始。经此一事,林玉娇必定怀恨在心,往后的明枪暗箭,只会更多、更毒。”

    “那咱们…”碧荷忧心忡忡。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陈桂澜唇角微扬,勾勒出一抹冷峭的弧度,“她越是心急报复,露出的破绽就越多。我们要做的,就是稳住阵脚,加固防线,然后…抓住机会,一击致命!”她的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碧荷,明日一早,你去一趟锦华绸缎庄,告诉钱有财,我要查近三年来,所有与‘林记’货行往来的进货单据、价格明细和资金流水,一张都不许少!特别是…那些价格明显高于市价,或者货品以次充好的交易记录。”

    碧荷一怔,随即恍然大悟:“林记货行?您是说…二太太的娘家?”

    “没错。”陈桂澜眼中冷光更盛,“是时候,该好好查查咱们这位二太太,这些年到底利用职权,神不知鬼不觉地,往自己娘家搬了多少黄家的真金白银了。把这些证据牢牢抓在手里,才是我们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窗外,夜色浓重如墨,一轮冷月孤悬天际,清辉寂寥。黄家大宅在这片寂静中,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看似平静,内里却已暗潮汹涌,危机四伏。

    而陈桂澜知道,她掀起的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席卷。她不仅要在这深宅内院立于不败之地,更要一步步,将那些曾经属于她、或被夺走的一切,连本带利地讨回来!南洋女王的征途,始于这方寸之间的算计与搏杀,却绝不会止步于此。(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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