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DNA比对成功,终于弄清楚死者身份(5000字)

    青山湖的晨雾,是那种能渗入骨子里的湿冷。

    它缠绕着湖畔九郎山村的灰瓦屋顶,模糊了远山的轮廓,也让早年停泊在岸边的那些老旧乌篷船,在氤氲水汽中若隐若现,如同搁浅的幽灵。

    这个村子曾世代以渔为生,附近国营渔场轰鸣的机船声,和空气中终年不散的鱼腥、桐油味,构成了它过往的记忆。

    近些年,旅游开发的浪潮涌来,柏油路取代了泥泞小道,临湖的房屋纷纷挂起了“湖景民宿”、“农家菜”的招牌。

    渔民们洗脚上岸,生活看似驶入了崭新的航道,欣欣向荣,只有湖心深处那淤积了不知多少年的漆黑泥沙,依旧沉默地保守着过往的秘密。

    刘家姐弟便是这变迁中的一员。

    他们曾经过着赤贫的生活,父亲刘福生在他们年幼时离家前往上海“躲债”,留下他们姐弟俩相依为命。

    尽管此后每年都有书信从上海寄回,报着平安,但信中从未附过一分钱,也未能消解姐弟俩心中因被遗弃而滋生的深刻怨恨。

    他们不回信,不寻找,只当父亲早已死在了外面。

    不久前,挖掘机在湖底清淤,冰冷的钢铁巨齿从淤泥最深处,带出了一具完整的人体白骨。

    消息像野火般传遍村子,带来一阵短暂的骚动与猜测。

    刘家姐弟也随人群去看过一眼,那森白骨骸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光,但他们并未多想,只觉得这与自家毫无干系。

    几天后,民警上门走访,姐弟俩如实陈述了父亲外出未归的情况。

    然而,当今天几名警察再次登门,并且神情严肃地要求他们去局里配合调查时,一种莫名的诧异和隐隐的不安,才悄然浮上心头。

    青山公安分局的询问室,墙壁是单调的浅绿色,下半部分因常年累月的摩擦而显得有些脏污。

    天花板上嵌着的长方形日光灯管,发出稳定而缺乏暖意的白光,将室内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无处遁形,也让空气中漂浮的微尘无所遁形。

    邓磊队长坐在刘家姐弟对面,他那身笔挺的警服肩头似乎承载着无形的重压。

    他指间一直夹着那支未点燃的香烟,仿佛那是一个能给他提供思路和镇定的道具,烟丝在他无意识的揉捻下,已经有些松散。

    他的眉头习惯性地锁成一个“川”字,眼袋微微有些浮肿,里面盛满了连日熬夜的血丝和此案带来的困惑和压力。

    他亲自询问刘家姐弟。

    “你父亲离家那天,具体是12月几号,早上几点钟,穿的什么衣服,除了说去上海,还说了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

    姐姐刘秀娟的双手放在膝盖上,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的回答起初还带着一丝努力维持的镇定,但随着问题深入到那些她不愿回忆的过往,语气渐渐变得生硬,像在背诵一篇早已烂熟于心却毫无感情的课文。

    “……不到两个月,信就来了,上海浦东……建筑工地……后来每年都有一两封……”

    当提到“钱”字时,她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那里面混杂着积年的委屈和无法释怀的怨恨。“……没有,一分钱也没有寄回来过。我们恨他,只当他死了。”

    “这么说,根据这些信件,你们的父亲这些年一直活着,在上海生活?”邓磊追问,他的心在一点点下沉。

    这看似清晰的线索,正把他引向另一个死胡同,希望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灭。

    这么说的话,这对姐弟的父亲一直活着,那岂不是说,不是湖底淤泥的那具白骨!

    “是的,村里人都知道。”刘秀娟的回答斩钉截铁,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砸灭了邓磊眼中最后一点光。

    就在这片沉闷得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直像影子般静默坐在侧后方的章恒,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之前几乎没怎么开口,只是用那双过于清澈、仿佛能洞穿表象的眼睛,静静地观察着——观察着邓磊眉宇间越来越深的沟壑,观察着刘秀娟叙述时那过于流畅却缺乏情感波动的语调,观察着弟弟刘建军始终低垂着头、仿佛要将自己缩进地缝里的姿态。

    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觉在他的脑海里冒出来。

    太“干净”了,这故事太“完美”了。

    一个负债离家、意图赚钱的父亲,十几年间只靠几封内容千篇一律的信件维持联系,却对家中嗷嗷待哺、身处绝境的亲生骨肉不闻不问,连最基本的经济援助都没有?

    这违背了最基本的人伦常情,像是有人刻意搭建起来的一个看似合理、实则脆弱的舞台布景。

    那些定期出现的信件,不是温暖的牵挂,反而更像是一种精密的、冷酷的“标记”,意在向所有人宣告:刘福生活着,在上海,只是不回来。

    就在邓磊几乎要放弃这条线,准备合上笔记本的瞬间,章恒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

    “邓队,”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越过邓磊的肩膀,落在刘家姐弟身上,带着一种审慎的锐利,“要不,我们先做一个DNA比对,怎么样呢,用科学说话,排除一切可能性。”

    邓磊猛地转过头,愣愣地看着章恒,足足有两三秒。

    他看到章恒眼中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只有一种基于逻辑和经验的、沉静的笃定。

    那眼神像一粒微弱却顽强的火种,瞬间重新点燃了他胸腔里那堆几乎化为灰烬的希望余烬。

    “死马当作活马医吧……”邓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扛起了新的期望,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个决定,或许意味着又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或许又是一场空,但在没有更好方向的时候,这微弱的光芒也值得追逐。

    专案组的大办公室,邓磊几乎是拖着步子回来的,他颓然跌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椅子上,皮革坐垫早已塌陷,完美契合了他此刻疲惫不堪的身形。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这一次,“啪”一声点燃了打火机,橘黄色的火苗短暂地驱散了他脸上的阴影。

    他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涌入肺叶,带来一丝辛辣的刺激,随即被长长地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憋闷和不确定性都随之排出。

    青灰色的烟圈在头顶缭绕、扩散,与办公室内原本就弥漫的烟味融为一体,让空气更加滞重。

    “章恒同志,”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和浓浓的倦意,“我看这次……恐怕又是白忙一场。线索太清楚了,清楚得让人没法怀疑。刘某明明一直‘活着’,怎么会是湖底那具骨头?”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对面墙上密密麻麻贴着案件照片和关系图的白板上,那上面,“刘福生——上海来信”这几个字显得格外刺眼。

    章恒却没有坐下,他走到窗边,用力推开了那扇因油漆剥落而有些卡顿的窗户。

    夜晚清冷潮湿的空气立刻涌入,带来远处城市模糊的喧嚣,也稍稍驱散了室内的乌烟瘴气。

    他背靠着冰凉的窗沿,身影在窗外昏暗光线的映衬下,显得挺拔而稳定,与办公室内弥漫的焦躁形成了鲜明对比。

    “也不一定。”章恒的声音平静而自信,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邓队,你仔细想想。一个父亲,哪怕再不负责任,在外十几年,得知家里孩子过得那么苦,真能铁石心肠到一分钱都不寄回来?人性,没那么非黑即白。那些信, 太敷衍了,就像……就像在完成一项必须按时提交的作业。”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办公室里其他几位同样满脸疲惫却仍在坚持工作的同事。

    有人在对着一堆旧档案揉太阳穴,有人在反复听着之前的走访录音,有人在电脑前敲打着键盘,屏幕的光映着他们专注而憔悴的脸。

    “我推测,”章恒继续分析,语气沉稳而富有说服力,“湖底那具白骨,九成以上就是刘福生。而那个寄信的人,心思非常缜密,他用这种低成本、长周期的方式,成功地营造了刘福生一直‘活着’的假象。”

    “这样一来,即使刘福生这个人消失了,也不会有人报案,不会有人追查。时间会抹去大多数记忆和证据。”

    “凶手很聪明,他懂得利用人的思维定势,但他忘了,或者他低估了……” 章恒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湖水能吞噬尸体,泥沙能掩埋痕迹,但真相本身,有重量,它沉在湖底,总有一天,会被翻出来。”

    他的话,像一剂强心针,缓缓注入这间被疲惫和失望笼罩的办公室。

    邓磊夹着烟的手停在半空,烟灰积了长长一截,忘了弹,他怔怔地看着章恒,眼中的迷茫渐渐被重新点燃的思索所取代。

    “真的?你确定……真有这种可能?”邓磊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

    “逻辑上完全说得通,而且,这是目前唯一能解释所有疑点的方向。”章恒笃定地点点头。

    邓磊猛地将烟头摁灭在早已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发出“滋”的一声轻响。

    他霍地站起身,刚才的颓丧一扫而空,眼神里重新燃起了刑警特有的、追猎般的火焰。

    “查!”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就按章恒同志说的方向!重点查那些信!信封、邮戳、笔迹,所有细节都不要放过!还有,把所有和刘福生有过接触,尤其是存在债务、利益纠纷的人,重新给我过一遍筛子!要快,要细!”

    命令下达,办公室里的气氛为之一变。

    虽然身体依旧疲惫,但目标明确了,希望重新燃起,每个人都像上紧了发条,迅速行动起来。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急促的讨论声再次成为主旋律。

    刘家姐弟的生物样本被小心翼翼地封装、标记,由两名干练的警员亲自开车,连夜送往市局技术科。

    邓磊和章恒亲自与市局沟通,强调了案件的特殊性和紧迫性。接下来的时间,是漫长而焦灼的等待。

    专案组的灯光,再次毫无意外地亮了一个通宵,没有人愿意离开,咖啡和浓茶成了唯一的补给。

    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深蓝,又渐渐透出熹微的晨光,办公室内的烟雾和等待,也仿佛经历了整整一个轮回。

    第二天上午,阳光显得有些乏力,勉强透过蒙尘的窗户,在弥漫着烟味和疲惫空气的办公室里投下几道昏黄的光柱,光柱中,无数微尘像疲惫的精灵般缓慢飞舞。

    连续三十多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和精神紧绷,在每个人的脸上都刻下了深深的痕迹——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衣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一种近乎实质的焦灼期待感,凝固在空气里。

    七八个专案组的骨干,或坐或站,聚集在办公室中央,声音低哑地交流着零散的信息,更多的是在沉默中忍受着时间的煎熬。

    每一次走廊传来的脚步声,都能让几个人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然后又失望地垂下眼帘。

    九点零七分。

    就在一片压抑的寂静中,办公桌上那部红色的内部电话,毫无预兆地、极其尖锐地炸响了!

    “叮铃铃——叮铃铃——!”

    这铃声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瞬间精准地切断了室内所有细微的声响和流动的思绪。

    所有的动作都在这一刻定格——端到嘴边的咖啡杯停住了,正在点烟的手僵在半空,正在揉按太阳穴的手指顿住了。

    时间仿佛凝固了。

    紧接着,七八双布满血丝、饱含复杂情绪的眼睛,齐刷刷地、紧紧地聚焦在那部不断嘶鸣的电话上。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仿佛稍微一碰就会断裂,有人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狂跳的声音,沉重而急促。

    章恒离电话最近,两步跨到办公桌前,伸手拿起那沉甸甸的座机听筒。

    “您好,这里是青山分局专案组,我是章恒!” 他的声音努力保持着平时的沉稳和清晰,但仔细听,能察觉到一丝几乎无法分辨的紧绷。

    电话那头,短暂地沉默了一秒,仿佛对方也在平复激动的心情。随即,一个清晰、有力、带着难以抑制的振奋和喜悦的声音,穿透线路,清晰地回荡在章恒的耳膜,也仿佛回荡在死寂的办公室里:

    “章组长!好消息!我是市局技术科老王!你们送检的刘秀娟、刘建军生物样本,与‘青山湖白骨案’死者骸骨的DNA比对结果出来了!经过反复复核确认,两者STR分型完全一致,亲权概率大于99.99%!可以绝对肯定地通知你们——湖底白骨的身份,就是失踪十六年的刘福生!”

    章恒放下电话,转过身,他甚至不需要说话,那脸上如释重负又充满力量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是……市局的电话?”邓磊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充满了巨大的希望和害怕失望的小心。

    “对!”章恒的声音洪亮而清晰,传遍了办公室的每个角落,“DNA比对成功!死者身份确认,就是刘福生!”

    “太好了!”

    一瞬间,凝滞沉重的气氛被彻底引燃!欢呼声、击掌声、如释重负的感叹声轰然响起!

    连日来的压力、疲惫和挫折感,在这一刻化为巨大的振奋和干劲!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喜悦,仿佛打赢了一场艰苦的攻坚战。

    消息迅速传开,整个专案组如同被注入了新的灵魂,一扫之前的颓势,充满了昂扬的斗志。

    不到二十分钟,市局副局长黄建喜便带着几位领导大步走进了办公室。

    他红光满面,目光第一时间就找到了被同事围住的章恒,径直走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洪亮:

    “小章,干得漂亮!这么快锁定死者身份,立了头功!”他环顾四周激动的人群,“同志们辛苦了!但身份确认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一鼓作气,揪出元凶!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保证完成任务!”异口同声的回答,气势如虹。

    面对领导的表扬,章恒依旧谦逊地微微欠身:“黄局,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我只是尽了本职。”

    黄建喜赞许地点点头,心中暗道,年轻人能力出众又不居功,确实难得。

    他转向邓磊,神色转为肃穆:“邓磊同志,现在集中所有力量,排查死者刘福生的社会关系,深挖信件来源,务必尽快破案!”

    “是!”邓磊挺直腰板,声音坚定。

    他知道,通往真相的大门,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而门后的黑暗,正等待着他们用正义之光去驱散。

    青山湖底沉积多年的冤屈,终于见到了昭雪的曙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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