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飞亮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和周康斗嘴开玩笑,他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兴奋,几步就跨到章恒的办公桌前,因为激动,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带着一种亲眼见证历史般的震撼:
“恒哥!我的天!说出来你可能都不信!就在刚才,我亲眼看见——许忠义被带走了! 是纪检的人,当着好多人的面,直接把他从后勤办公室铐走的!”
他描述的确实是实情!
就在大约十分钟前,上班的早高峰还未完全过去,办公楼里人来人往。
分局纪检监察室的主任赵喜忠,这位平日里颇为低调、面容严肃的中年人,亲自带着三名同样表情凝重的纪检干部,径直走进了后勤部门的大办公室。
他们没有过多言语,在众多或惊愕、或好奇、或了然的目光注视下,直接向面如死灰的许忠义出示了相关文书,然后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双腿发软、嘴唇哆嗦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离了办公楼。
那场面,寂静中透着无比的压抑和震撼。
不止是邓飞亮,当时在走廊、在附近办公室的许多同事,都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毕竟许忠义曾经是手握实权的副局长,虽然被撸了下来,但余威尚存,如此突然且公开地被带走,瞬间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池塘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
整个青阳区分局,从一楼到顶楼,各个角落都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我的老天爷!许忠义这是犯了什么事?居然被赵阎王亲自带走了!”(赵喜忠因铁面无私而得名)
“看这架势,事情绝对小不了!估计是经济问题,他以前管刑侦和基建的时候,手可不干净……”
“我早就听人说他在外面有产业,房子好多套,那钱来得不明不白,看来不是空穴来风啊!”
“啧啧,真是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楼塌了……”
各种猜测、感慨、甚至是幸灾乐祸的低语,在走廊、茶水间、办公室里悄然流淌。
中午在单位食堂吃饭时,章恒、邓飞亮、周康三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耳边不断飘来关于许忠义的种种议论。
人们压低着声音,眼神交换着信息,整个食堂都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带着点兴奋的躁动气氛。
吃完饭,三人随着人流走出食堂。
章恒目光随意地扫过办公楼前的停车场,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他的眼神微微一凝,聚焦在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上——那分明是市局纪检委的专车!车型和牌照都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事情升级了!
章恒心中立刻做出了判断。
上午许忠义还只是被分局的纪检监察室带走,按常规,如果问题不是特别严重,通常会由分局内部进行调查处理。
但现在,市局纪检委的车直接出现在了这里,这意味著什么?
意味着许忠义的问题可能远比想象中严重,已经引起了市局层面的高度重视!或者……是背后有某种力量在推动,要将许忠义彻底钉死,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章恒心中瞬间闪过几个念头,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办公楼门口。
果然,没过几分钟,就见许忠义被两名身着便装但气质精干的市局纪检干部押着走了出来。
与上午相比,许忠义的脑袋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脸色是一种绝望的死灰,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瘫倒。
他被迅速地带到那辆黑色轿车旁,其中一人拉开车门,另一人用手护着他的头顶(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防止他撞到车门框),将他塞进了后排座位。
“嘭!”
一声沉闷而决绝的关门声,清晰地传到了章恒的耳朵里,仿佛为许忠义的政治生命乃至个人自由,敲下了一记沉重的休止符。
车子随即发动,没有丝毫停留,驶出了分局大院,消失在车流之中。
邓飞亮和周康也清楚地看到了这一幕。
周康反应尤其大,他瞪大了眼睛,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邓飞亮,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解气的兴奋,音量都没控制住:“我靠!恒哥,看这架势,许忠义这是要被带到市局去啊!他这到底是捅了多大的娄子?!”
章恒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将烟头在旁边的垃圾桶上摁灭。
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平静地挥了挥手:“走吧,回办公室。”
他被带到哪里去,后续会面临什么,关我毛线事?
章恒觉得,看到许忠义有这个下场,这个结果就已经足够了,他并不想去过多探究背后的细节。
但是,内心深处,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感还是油然而生。
想到这老小子以前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如今落得如此境地,只能说一句——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回到办公室坐下,章恒的思绪却并未完全平静。
他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中暗自思忖:这是谁的手笔?效率这么高,下手这么狠?
直觉告诉他,幕后推手很可能就是胡志康!
毕竟,自己昨天只是在喝茶时,看似随意地提了一句“许忠义想病退”,以及“你看着办”。
难道这老小子脑补过度,以为自己是要将许忠义往死里整,所以为了表忠心、交投名状,就直接下了死手,动用了关系,要把许忠义彻底送进去?
而且,章恒那敏锐的直觉还隐隐告诉他,许忠义进去,可能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就凭胡志康和许忠义以前那些纠缠不清的利益往来,以及胡志康自身可能也不干净的情况,这场大戏很可能还会上演一场精彩的“狗咬狗”。
到时候,胡志康能不能把自己摘干净,还真不好说。
……
章恒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分局大楼另一侧那间挂着“政委”牌子的办公室里,胡志康正站在厚重的窗帘后面,只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他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着那辆载着许忠义的市局纪检车辆,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脸上露出一丝混合着狠厉与得意的复杂神色。
他心中暗想:“许忠义被市局直接带走了,动静搞得这么大,章恒肯定已经知道了,以他的聪明,应该能猜到这是我‘努力’的结果吧……”
“那我要不要找个机会,去他面前提一提这件事,稍微表表功呢?”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他迅速压了下去。“不行,绝对不行!”
他立刻否定了自己。官场老油条的谨慎让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主动去表功,万一让旁人甚至章恒本人产生误解——比如认为整倒许忠义是章恒授意甚至指使的——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别人会怎么看待章恒?会不会觉得他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连一个已经失势成为普通民警的前副局长都容不下?这对他“高书记女婿”的形象可是大大的不利!
“那就再等等,等一个更合适、更自然的机会。”
胡志康盘算着,“最好是私下里,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提一嘴,看看他的反应。如果他流露出哪怕一丝丝的赞许或感激,那我这番‘苦心’和‘冒险’就没有白费,我们之间的旧账,也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他在脑海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性,精心计算着利弊得失,试图找到一个最完美、最安全的方案来巩固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安全局面”。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胡志康千算万算,绞尽脑汁想要讨好章恒、撇清自己,却万万没有算到,他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屁股底下怎么可能完全干净?而他更漏算了一点——许忠义也不是省油的灯!
就在当天下午,四点多钟,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两辆挂着市局牌照的黑色轿车,再次悄无声息地驶入了青阳分局大院。
这一次,从车上下来的,是六七位表情更加严肃、气场更加强大的纪检干部,领头的,赫然是市局纪检委的一位副书记!
这个阵仗,比上午带走许忠义时还要大!
办公楼里一些眼尖的人立刻注意到了这不寻常的一幕,心中不免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市局纪检委又来了!还是副书记亲自带队!”
“我的天!这是怎么了?中午刚带走一个许忠义,下午这又是冲谁来的?”
“看这方向……好像是往党委领导办公室那边去的……”
不少人偷偷从办公室门缝、窗户向外张望,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好奇和一丝不安。还有一些纯粹是“吃瓜群众”,等着看接下来会不会有更劲爆的事情发生。
然后,让所有暗中观察的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市局纪检委的副书记,在分局主要领导叶青山(脸色同样凝重)的陪同下,直接走进了政委胡志康的办公室!
整个过程异常迅速,前后不到十分钟。
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面如死灰、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的胡志康。
他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有些散乱,挺直的腰杆也佝偻了下去,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
两名年轻的纪检干部一左一右,几乎是架着他麻木的身体,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然后径直走向其中一辆黑色轿车。
“哗——”
尽管没有人敢大声喧哗,但无形的震动波却以惊人的速度瞬间传遍了整个青阳分局的每一个角落!
所有人都被这接连发生的戏剧性事件惊呆了!
“我的老天!胡政委……胡志康也被带走了!!!”
“上午是许忠义,下午是胡志康!这……这是要变天了啊!”
“看胡志康那样子,魂都没了,问题肯定比许忠义还大!”
“完了,他这次估计是彻底完了……”
各种压抑着的惊呼和议论如同潮水般涌动,很多人都无心工作,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接连两记重拳,让整个分局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躁动不安的氛围之中。
章恒自然也很快听说了这个消息。
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最终化为一声轻轻的、带着些许嘲弄的“呵……”。
胡志康,真的也被带走了。
看样子,我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准嘛。
此刻,章恒的心情,就像是秋日雨后初晴的天空,格外明朗和舒畅。
毕竟,这两个曾经给自己使过绊子、如今看来自身也不干净的家伙,相继被纪检部门带走,而且看样子大概率是要进去“踩缝纫机”了。
这不仅仅是个人的恩怨得报,更像是浑浊的池塘被投入了明矾,让人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心情一好,人就容易有庆祝的冲动。
章恒从座位上站起身,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朗声对办公室里的两位好兄弟提议道:“周康,飞亮!怎么样,晚上下班之后,咱们哥仨找个地方,好好喝一杯,庆祝一下?”
“好啊!没问题!”邓飞亮第一个响应,笑得格外爽快,显然也对今天这出“大快人心”的戏码感到兴奋。
周康更是积极主动,摩拳擦掌道:“恒哥,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打电话定地方,一定找个环境好、菜品棒的包厢!”
章恒却笑着摆了摆手,语气随意而真诚:“用不着那么麻烦,搞那么正式。随便找个人气旺点的大排档就行!咱们兄弟喝酒,要的是那个自在痛快的气氛,就算是街边小摊,只要有酒有肉有兄弟,那就是最快活的地方!”
他的话语中透着一股江湖气和兄弟情谊,让邓飞亮和周康都跟着笑了起来,心中感觉到一阵阵的温暖。(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