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宋念云过来做早饭,就发现江修染已经不在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宋念云感觉心都像是空了一块,吃饭时也是心不在焉的。
云山长看出来了,笑得眉眼都眯了起来。
“怎么?刚走就想我外孙了?”
“哪有?”
被云山长一语道破心事,宋念云脸颊绯红,忙不迭地低下头,扒拉了两口碗里的清粥,却觉得食不知味。
云山长捋着胡须,笑意更深,倒也没再打趣她,只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小菜,仿佛闲聊般说道:
“人呐,就是这般。在身边时,总觉着这也不好那也不对,嫌他霸道,嫌他扰人清静。”
“可真等那闹腾的人走了,四下里一空落,反倒不习惯起来。”
宋念云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收紧。
师父这话,简直说到了她心坎里。
先前江修染在时,她总觉他强势迫人,搅乱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步调,让她时时处于一种被动应对的紧张中。
可如今他一走,这书院小院似乎骤然冷清空旷了许多,连清晨的雾气都显得格外寒凉。
“他……侯爷他走得急,也没有和我正式告别……”宋念云试图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辩解,声音却有些底气不足。
“走得急,是不想徒增牵绊,也是形势所迫。”
云山长放下筷子,目光变得深远,
“北关不太平,京城更是暗流涌动。他那个位置,一举一动都牵扯无数。能在这陵阳偷得数月清闲养伤,已是极限。”
宋念云沉默。
“丫头,”
云山长看着她,语气多了几分郑重,
“你既已应了他,前路便与他绑在了一处。
镇北侯夫人这个名头,荣耀与风险并存。
你需得尽快成长起来,不仅是学问,更是心性。
日后你要面对的,或许比王郡守之流,要凶险百倍。”
“弟子明白。”
宋念云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眼中迷茫散去,重新凝聚起惯有的清亮与坚定,
“师父放心,念云知道该做什么。侯爷……他给了我机会和庇护,我自不会辜负。
科举入仕,是我所选之路,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而懈怠。”
云山长满意地点点头:“如此便好。用饭吧,粥要凉了。”
宋念云重新端起碗,将那些莫名的空落和牵挂压下,专心用饭。
只是味蕾仿佛失了灵,往日可口的清粥小菜,今日尝来却有些寡淡。
接下来的日子,她几乎将自己完全埋进了书山卷海之中。
晨起诵读,白日听讲、辩经、习字,夜里挑灯研读策论典籍。
她本就天资聪颖,又肯下苦功,加上云山长的悉心指点,学问精进的速度令人侧目。
偶尔有书院里其他慕名而来讨教学问的学子,辩论之间,也常被她清晰的思路和犀利的言辞所折服。
只是,生活到底与从前不同了。
有时读书至深夜,搁笔歇息时,她会下意识地看向窗边那张空置的坐榻。
那是江修染养伤后期,偶尔过来与她一同看书时惯常坐的位置。
如今那里只余一片清冷的月光。
有时去云山长的院子,路过他曾暂居的屋子,门扉紧闭,再无那个挺拔的身影倚门而立,或是带着刚练完武的微汗气息,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
心里难免空荡荡的。
时光如梭,转眼到了县试的日子。
这日,宋念云早早地就去了考场。
天还未亮透,贡院外已排起了长龙,大多是青衫学子,偶有几个年纪颇大的,神情或紧张或肃穆。
空气中弥漫着墨香、汗味和一种无形的焦灼。
宋念云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头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绾起,提着考篮,静静排在队伍中。
她容颜清丽,气质沉静,在一众男子中显得格外惹眼,引来不少或好奇或打量、甚或隐含不屑的目光。
但她恍若未觉,只微微垂眸,在心中默诵着经义要点。
“小姐,喝口水吧,时辰还早。”跟在身边的宋壮壮小声递过水囊,脸上满是担忧。
夜枭隐在暗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周围。
宋念云接过,抿了一小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她抬头望向贡院那厚重的大门,心中并无太多紧张,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一年苦读,考过县试只是第一步。
这时,一个轻佻的声音从她的身后响起。
“宋学妹,来这么早啊!”
宋念云扭头,见是张自谦。
张自谦摇着一柄描金折扇,在一众仆从的簇拥下踱步而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簇新的宝蓝色锦袍,头戴玉冠,刻意与周遭寒门学子的朴素形成对比,目光落在宋念云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
“张师兄。”宋念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欲转回身去,不欲多言。
“诶,别急着走啊。”
张自谦却上前半步,用扇子虚虚一拦,身子也往前倾了些,压低声音道:
“念云学妹,这贡院森严,考试劳神。
你一个姑娘家,何苦来受这份罪?”
“就算你靠了县试案首又如何?你一个女儿家,难不成还想着真能一路考到殿试,金榜题名?”
“这世道,终究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嘛,还是找个合适的人待嫁比较好!”
“念云学妹,你要是想嫁人,看看我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