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草!头好痛……”
陈越猛地从一张木板床上弹起来,脑子里像被人用根管锉狠狠地搅过,嗡嗡作响。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嘶……哪个孙子下的黑手?”他挣扎着睁开眼,视线里明暗交织的场景,非常陌生,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
他摆正姿势,揉揉眼睛,环顾四周。墙是半截矮墙和半截土坯的结合体,茅草顶,一扇吱呀作响的木窗糊着层发黄的纸,阳光懒洋洋地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颗粒。墙角摆着个破木箱,上面零散地扔着几把锈迹斑斑的铁钳子、小锤子……看着像是从哪个施工队淘汰下来的破旧工具。
“我靠……”陈越懵了,“这什么情况?恶作剧?还是……我被绑架了?”
他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刚在宣武医院给一位大导演做完高难度的显微根管治疗。那位张导拍戏时牙疼得满地打滚,被连夜送到他这儿。治疗结束后,张导千恩万谢,还开玩笑说下次拍医疗剧一定请他做顾问,说不定还能给个客串角色。
当时他就以为人家导演感谢他的高超治疗手段,随口客气客气,没当回事。他记得自己又嘱咐了张导几句术后注意事项,已经累得跟狗一样,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下了手术台,回到医生休息室,就半躺在椅子上歇了会儿,怎么一睁眼就换了天地?
“这尼玛……到底什么鬼地方?难道……张导连声音招呼都不打,就把我带进组啦?测试我的演技?这也太快了吧?演艺圈的效率这么高吗?”陈越脑中闪过无数个荒诞的念头。这布景也太真实了,连墙角的蜘蛛网都大大小小一层又一层,显得那么有层次感。
就在他撑着剧痛的身体想坐起来时,屋门外有个脑袋探头探脑地往里面张望,看见他坐起来了,立即“哐”的一声把门推开了。一个捂着半边脸、眼泪汪汪的壮汉,被一个焦急的婆娘搀着冲了进来。
“陈牙匠!你可算醒了!俺家当家的牙疼得要上吊了,今天一大早就来了,可是你这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不动弹,跟诈尸似得,呸,瞧我这张臭嘴,你起来就好,快给瞧瞧吧!”
那婆娘的哭腔,配上壮汉杀猪般的**,演技简直炸裂。
陈越心里暗自佩服:“可以啊,这群众演员哪儿找的?太投入了!台词说的这么溜。”
作为一名顶级牙科医生,他的职业本能瞬间启动。尽管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演戏,但看到“患者”痛苦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躺下,张嘴我看看。”
那壮汉疼得神志不清,闻言乖乖地躺在硬木板上张开了嘴。一股浓烈的腐败气味扑面而来,差点把陈越熏了一个跟头。
“化妆组也太拼了,这口腔味道……没必要这么真实吧。”他一边吐槽,一边凑近了观察,虽然没有手术灯,但只一眼,就给出了诊断:“右下第一磨牙,深龋导致牙髓坏死,急性根尖周炎,已经形成脓肿了。得,小手术。”
他站起身,挠了挠头,心里嘀咕“怎么这么逼真呢?演戏也没必要找个真病人来呀?难道是有隐形摄像机?新的拍摄手法?沉浸式新电视剧?”,想到这里又往门外看了看,也没有副导演和场记啊,空无一人。只好扭头回来看这个壮汉,只见这个壮汉哼哼唧唧地还在一直喊疼,他婆娘一脸焦灼地看着他,好吧,沉浸式就沉浸式吧,于是习惯性地说道:“准备一下,器械盘,无菌手套,给我拿生理盐水和碘伏来做冲洗消毒。”
那婆娘和壮汉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像是听天书。
“啥……啥盐水?”
陈越一愣,随即“了然”地一笑:“哦,懂了,追求真实是吧?行,按你们的剧本来。”他环顾四周,指着墙角那堆破破烂烂的工具,皱起了眉头:“就用这些?这探针比我掏耳勺都粗,还有这钳子,是拔钉子的吧?卫生标准呢?出了事算谁的?”
见两人楞楞地接不上他的话,陈越叹了口气,“行吧,你们是导演,你们说了算。”
这个房子可以说是‘家徒四壁’,除了那堆工具,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消毒的酒精和药棉,甚至连烧酒都没有,他只好指挥那婆娘:“去,烧一碗开水,多放点盐,越咸越好!”然后,他在那堆“道具”里挑了一根最细的铁针,架在油灯上反复烧烤,直到针尖变得通红。
“没有酒精,只能用最原始的高温灭菌了。”
在壮汉夫妻俩惊恐的注视下,陈越一手稳稳地固定住壮汉的下颌,另一只手捏着烧红后又稍稍冷却的铁针,用筷子压住舌头,看到了牙龈上那个肿胀到发亮的脓包顶点。
“哥们儿,忍一下,为了艺术。”
话音未落,手腕轻轻一抖,针尖已然刺入那个脓包。
“噗嗤”一声,一股黄白色的脓飙了出来。壮汉浑身一颤,但随即,那股仿佛要将他脑袋撑爆的剧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烟消云散。
“哎?哎!不……不疼了?”壮汉难以置信地坐起来,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脓排出来了,暂时就不会感觉有多疼了。”陈越站起身,用一块还算干净的布擦了擦手,“记住,这只是治标不治本,你这颗牙的牙髓已经烂光了,想要根治,得把里面的脏东西掏干净,再堵上。当然……”他看了看四周,没有看到更多的‘牙科道具’,“以我现在的条件,做不到。”
“神了!陈牙匠,你……你简直是华佗在世啊!”
看着两人堪比奥斯卡影帝的表演,陈越接过那婆娘递来的几枚铜钱,心里直乐:“可以,表演到位,看来这群演都是价码最高的。这绝对是大制作,没跑了。”
“拿这碗盐水漱口,口腔内部清洗消毒,以后饭后一定要漱口,半个月内不要吃硬东西。”没办法,戏要演足,连医嘱他都一丝不苟。
送走两位演技爆棚的“群众演员”,陈越觉得这戏演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门找导演谈谈了。可当他推开门,走到街上时,整个人都石化了。
他以为会看到摄像机、灯光师和穿着羽绒服的工作人员。然而,映入眼帘的,是高矮不一的胡同院落,抬眼往高处看是远处巍峨的城墙轮廓……。
“这影视城也忒大了,张导拍戏的怀柔中影基地我去过呀,他们都是摄影棚,没有横店那种实景啊,这到底是哪里啊?”陈越一脑门子浆糊。
走出门,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街道两旁是挑着布幡的酒肆,挂着招牌的中药铺子,擦肩而过的是推着独轮车的小贩,穿着粗布短打的脚夫三三两两地散落在胡同口,街上的行人们全都穿着古装,梳着发髻,说着一口他勉强能听懂但腔调古怪的官话。
他抬起头,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远处的天际线,除了连绵的屋顶,就是拐个弯才看清的城门楼子。
这……这手笔也太大了!为了拍戏,把整个影视城都给租下来了?还找了这么多群演?这是大制作啊!
他不由得有点兴奋,赶紧拦住一个路人,笑着问道:“大哥,打听一下,张导的监视器在哪边啊?咱这部戏叫什么名儿?”
那路人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拱了拱手,一脸困惑:“这位公子,何为‘监视器’?您说的张导,又是哪位官人?莫不是冲撞了什么,失心疯了?”
说完,那人避之不及地快步走开了。
陈越彻底蒙了。这演技没谁了,怎么路上的群演都有台词了。
出了胡同口,就在他东张西望地找导演的时候,突然一阵锣鼓声传来,一队兵丁拥着一个太监,在不远处的墙上贴了张黄澄澄的布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当今太子染牙疾,日夜不宁,太医院束手无策!兹昭告天下,无论士农工商,各行各业凡能解太子之痛者,赏黄金百两,封官八品!弘治十一年十月初三日,钦此!”
弘治十一年?
陈越的脑袋“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击中,一股不属于他的记忆猛地涌入脑海。
这身体的原主也叫陈越,一个在大明京城底层刨食儿的游街牙匠,没执照,没店铺,全靠一张嘴和一把钳子忽悠人。昨天给人拔牙,结果手一抖,把人半口好牙给撬了下来,被人家属追着打出三条街,一头撞在墙上,晕死过去,连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然后,来自21世纪的牙科副主任医师陈越就来了。
原来,这不是拍戏!
“我……我特么穿越了?到了明朝,弘治十一年!”陈越低头看着自己寒酸的打扮,欲哭无泪,“还从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直接降级成了封建社会的无证拔牙匠?”(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