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华瞳孔紧缩。
愣了足足两秒，他才回过神来，而嘴唇上轻柔温暖的触感随之离开。
伊希切尔后退一步，美艳的脸上泛着红晕，如此出格的举动，对她而言也是第一次。
作为曾经侍奉神明的修女，严格的禁欲也是教条的一环。
当初鼓起勇气，将告白信偷偷地放在告解室的门前，已经是彼时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大的叛逆。
以前，艾德华在她眼中是仰慕憧憬的爱人，也是不可亵渎的神明，能够在那座乡野教堂举行无人见证的婚礼，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艾德华“活圣人”的人设立得太完美，就难免产生了距离感。
而艾德华……嗯，防沉迷系统不是盖的，想干点什么也没有机会。
这实际上也是他的初吻。
艾德华缓了缓，心里有点微妙。
他不由得想到，莉丝媞雅明明是先来的那个，却因为率先宣誓了未婚妻的身份，以为志在必得不争朝夕，现在除了靠着他纯睡觉还什么都没有做……
伊希切尔一个直球逼宫，直接反超进度。
即便是身为旮旯给木高手的我，也不得不承认小修女确实是有几分实力啊……
但同时，他也松了一口气。
九分真，一分瞒，是应对测谎类因果律的唯一解。
伊希切尔这个反应，就说明成了！
艾德华作为曾经通关过的攻略者，太了解伊希切尔了。
小修女的执念，就在于对艾德华的憧憬。
他一手策划的表演，让那个完美无瑕的白月光主教形象深深地扎根在了伊希切尔的心里。
曾经，正是因为她太过仰慕主教艾德华如圣人般的崇高，才会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无法接受，以至于酿成无可挽回的悲剧。
在她的眼中，艾德华是无私的，是高尚的。
所以圣人一朝堕落，她无法相信艾德华竟然会屠杀无辜的人，然而证据就摆在眼前，崩溃失去了理智，才会走向极端。
在这个过程中，即便艾德华流露出了想要解释的意愿，她也不会再听。
——当然，解释的时机也是有选择的，他专门就挑自己杀完人之后伊希切尔赶到现场的时候，再在满地残肢断臂里，露出和以前一样温柔的笑，说出什么“啊，伊希切尔，你又来晚了哦”之类的话。
这样一来，在愤怒的驱使下，伊希切尔肯定不会听他的话。
何止是不会听，她见到这一幕直接狂化了。
然后误会继续加深。
久而久之，伊希切尔就会自己骗自己，相信了教会的说辞，认为艾德华真的是被魔鬼附身了。
后来艾德华又将真相反转，告诉她，其实我还是我，我干的也还是正确的事情。
只是你不愿意相信，所以走到了现在的局面。
在这个过程里，一切误会逐渐加深的根源，就在于伊希切尔不能接受自己心里的白月光有道德瑕疵。
完美无瑕的主教，一定不可能做出这样可怕的事情。
哪怕是要揭露教会的真面目，也应该像艾德华说的那样，循序渐进，走王道的路子，不可能如此极端。
可事实是，艾德华的确这么做了。
这就是伊希切尔的心结所在。
因而。
“你是否爱我的卑劣，胜过我的高尚”，这句话，对于伊希切尔来说，就是绝杀！
并不知道真相的伊希切尔，曾经说出了“我爱的只是那个温柔的主教，而非你这个‘渎神者’”这样的话。
在亲手杀死了艾德华，明白一切之后，以前她说出来的话，都化作了利刃，反过来扎进了她自己的心口。
恰恰因为她过分憧憬那个被艾德华精心塑造出来的高尚的圣人，却忘记了他也是一个活生生的有缺点的人类。
让她的爱，也显得虚伪又可笑。
憧憬是距离理解最遥远的词汇。
这就是艾德华最后教给伊希切尔的一堂课。
而现在，艾德华要继续深度拓展这门课程的后续内容了。
伊希切尔来质问他的前提，仍是基于对主教艾德华的认知。
她眼中的艾德华，当然是个专一、温柔、高尚的人，所以他不会背叛两人的感情，也不会爱上其他人。
所以艾德华想要破解死局，就要先把“主教艾德华”的人设给彻底撕碎。
当初他虽然自毁人设了一次，但最后的目的依旧是好的，不过也算是开了一个头。
让伊希切尔知道，她仰慕的主教和她心中所憧憬的形象，是存在差距的。
而且，因为伊希切尔当初正是因此才导致了艾德华的死。
她必定会选择退让。
如果她不能接受这一点，那么在她心中，当初她犯下的过错，就永远也无法弥补。
她口中的爱，也就成了虚伪的谎言。
只是以爱为名，塑造了一个憧憬的空壳，又如何能够站得住脚，来质问艾德华为何三心二意？
艾德华以这句话反问伊希切尔。
就是在逼迫伊希切尔必须接受艾德华的道德瑕疵，才能证明自己的爱。
爱一个人，就是爱他的全部，如果你不能接受真实的我，那么你的爱也就是空谈罢了。
如果伊希切尔拿不出对等的态度，艾德华就重新站上了高地。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艾德华从这个吻中收获了自己的胜利。
也算是为了将来做铺垫吧……
免得伊希切尔到时候发现，其实不止莉丝媞雅一个，还有二三四五……
“主教大人，我回答您。”
“我亦将爱您的卑劣，一如爱您的高尚。”
伊希切尔主动献上一吻后，脸上仍透着红晕，胸脯起伏了几下，而后轻声道：
“抱歉……主教大人，我从来不知道……不知道您的私心。”
她身上重叠的虚影化作轻烟散去，身体重新变回了那个小修女的模样，四周的血肉和蜡烛也随之消失不见，恢复了正常。
插在艾德华胸口的血刃，则顺着伤口流淌进了他的体内，彻底和他融合在了一起。
小修女低下了头，就像是从前做错了事，等待着自家主教的责备和指引。
“我总以为，您对我，永远是看待一个孩子，一只羔羊，是怜悯而大于爱情，我的爱，则那么地渺小，是开在您脚边的一朵花，您会欣赏、呵护，却不会采摘。”
她说着说着，又有些沮丧和气馁。
“即便您那时告诉我，您是为了我，才会对秉光教会进行屠杀，但我仍是觉得，或许您只是出于对教会的愤怒……”
“也许我在其中，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原因呢？”
“我太急切了，想到就连这一点点的爱，都要被我弄丢，我就无法忍受……”
艾德华其实也并不觉得她钻牛角尖奇怪，一想到这孩子纠结了两千年这件事，他就释怀了。
简直像个自顾自在角落里自己玩毛线球，最后把自己捆起来的小猫……
你能怎么责备她呢？
艾德华张开双臂，将她拥在怀里，摸了摸她柔软蓬松、触感很好的头发。
“现在你知道了，你不是我脚边路过的花，而是我精心挑选，养在花园里每日呵护的花啊。”
“因为你眼睛里看着我的光，倒映出来的是那个完美无瑕的主教，我不敢向你展露我最真实的一面，让你生出了那么多的忧心，是我应该说抱歉。”
伊希切尔回抱他，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闷闷地道：
“可是您的花园里，却不止一朵花……”
艾德华：“……”
不愧是我堂堂旮旯给木高手认证的有点东西选手，这么快就抓到了重点。
“咳咳。”
他干咳一声，十分无辜地道：
“那又能怎么办呢？我也已经答应了王女殿下……而且，我也没有料到，她将我的命运与星空一起绑定，停止在了四百年前的那一夜。”
“导致我一苏醒，她就找了过来，要和我订下婚约。”
听到这里，伊希切尔抬起头，盯着艾德华的胸口。
她刚刚把血刃插进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
月亮与命运的权柄力量，在艾德华的胸膛里跳动。
那颗原本属于莉丝媞雅的心脏，代表着【神选】的琉璃心脏，现在在艾德华的胸腔内。
理论上，有这颗心，才是【神选】。
但是莉丝媞雅又把艾德华的命运和星空绑在了一起，导致两者之间的联系无比紧密，几乎如同一体。
等于卡了个bug，现在【神选】的身份其实相当于分裂了。
如果艾德华愿意，他也可以承接月亮与命运的神权。
不过……这也不能解释艾德华为什么能够死而复生这件事，而且听上去，他似乎已经复活了不止一次。
两千年前他死去之后，又在四百年前复活。
四百年前死去之后，又在如今复活了。
关于这个问题，艾德华只能模棱两可地解释：
“这件事，说实在的，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但我的确并不受诺伦特的死亡规则影响。”
诺伦特失去太阳之后，人死后就会在黑暗之中化作亡灵。
这已经成为了一条通用的铁则。
不过在玩家身上当然不成立。
只是现在，艾德华都穿进游戏里面，发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了，当然也不确定自己究竟算是什么了。
伊希切尔伸手按在他的胸口，喃喃道：
“或许……和某些失落的神权有关，也说不定呢。”
但这个话题目前没有答案，伊希切尔也暂时想不出来头绪，而且她来找艾德华并不是为了这个，也就略过了。
“好吧，我三心二意的主教大人，我爱您的卑劣，一如爱您的高尚——可是现在，您又该如何分配您的爱呢？”
伊希切尔目光定定地看向艾德华。
“您要和王女缔结婚约，那么我呢？”
她早早就承受过一次最大的人设崩塌事件，因而对于艾德华的又一次人设滑坡，她接受起来其实很快。
正如她所说，她最无法接受的，是艾德华的抛弃。
艾德华：“……”
她真的好会抓重点。
次次问的都是送命题啊……
艾德华看了一眼伊希切尔的表情，心里深吸一口气，既然都卑劣了，不如卑劣到底好了。
而且看样子……伊希切尔好像还挺得意的。
是的，虽然她自己可能没有注意到，但是她刚才提到莉丝媞雅的时候，偷偷舔了一下嘴唇，还稍微勾起了嘴角。
在确认了自己在艾德华心里的地位，到了一种他甚至会不择手段地去攫取自己的爱的地步之后，小修女心里的得意就像是猫猫偷到了鱼干一样。
藏不住，完全藏不住。
莉丝媞雅在她眼里，本来就是已经在掌握之中，现在更是完全不放在眼里了。
殊不知。
就像伊希切尔拿帝国利益作为筹码，去试探莉丝媞雅的态度一样。
艾德华以自己道德的滑坡自爆，也是在试探伊希切尔的态度。
毕竟，打从一开始，在和伊希切尔的这段关系里面，就是艾德华在主导。
伊希切尔是处于下风的位置。
只是现在因为实力的不对等，以及伊希切尔心态性格的变化，导致形势逆转。
如果伊希切尔可以接受他的三心二意，那就意味着，还有更多让步的空间。
或许可能有另外一种发展方向……
艾德华微微低下头，注视着伊希切尔，目光十分真挚地道：
“你来决定吧，伊希切尔，你想怎么做，或者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艾德华在刚才的逆转攻势之中，已经将自己这份爱的沉重尽数说明，以他从前所做的一切，现在他再次退让，伊希切尔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之后，其实并不会再进行逼迫了。
毕竟，她已经选择了接受，当然不能出尔反尔。
而且，在以前都是主导地位的人，突然低头妥协，其实也是很难让人拒绝的事情。
她来决定？
从前都是她遵从着主教的指引，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现在，艾德华让她来决定自己该怎么做……
“主教大人，什么都可以吗？我说怎么做，您就会怎么做吗？”
小修女仰起头，认真地道。
艾德华点了点头：
“当然。”
伊希切尔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忽然心跳砰砰加速，继而却有些闪躲，支支吾吾道：
“主教大人……我、我不知道，请让我再想一想。”
“等我想好了，我会再来找您的。”
……
等到确认伊希切尔已经离开。
艾德华一下瘫在了椅子上，长舒一口气。
好险……
差点直接就打出g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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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突然大降温，忘记换衣服，鼻塞一整天，真是大笨蛋——敲竹（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