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货运站,我抱着那个越来越沉的青铜盒子,拖着依旧作痛的脚,朝着老柴指点的、通往省城的大致方向走去。晨曦微露,戈壁滩上空旷无人,只有风卷着沙砾打在脸上,细微的刺痛感反而让我保持着清醒。
老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陈青云,省城博物馆,研究古代文字的专家……这一切听起来离我那个黄土坡的山村如此遥远,离那个阴暗潮湿的墓穴如此遥远,甚至离马老拐、虎子他们那个充斥着土腥气和血腥味的江湖也很遥远。我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无形之手抛入陌生河流的蚂蚁,只能拼命挣扎,试图抓住每一根可能救命的稻草。
怀里的两张存折沉甸甸的,那是马老拐和我用命换来的“安身立命”之本,如今却要分出去一张,只为了换取一个可能存在的“答案”。值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不弄明白黑水城和这鬼木牍的真相,我可能连花钱的机会都没有,就会像虎子一样,悄无声息地烂在某个角落。
脚踝的伤因为连续赶路,又开始隐隐作痛,老柴那点药膏的效果似乎在减退。我咬着牙,尽量把重心放在好腿上,一步一步往前挪。饥饿和口渴再次袭来,比之前更加凶猛。老柴给的那点食物早已消耗殆尽,水壶也空了。我看着远处起伏的土丘和偶尔出现的枯死胡杨,感觉自己随时可能倒下。
不能倒!我反复告诫自己。倒下去,就真的完了。马老拐可能还生死未卜,黑水城的谜团像鬼影般缠着我,还有那不知名的“过江龙”在暗处虎视眈眈……我必须走到有人的地方,找到车,去省城。
晌午时分,太阳毒辣得几乎要将地面烤裂。我头晕眼花,嘴唇干裂出血,脚下的路开始摇晃。就在我感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在遥远的地平线上,看到了一丝不一样的痕迹——一条细细的、灰白色的带子,那是公路!
希望像一剂强心针,让我重新生出些许力气。我朝着那条公路的方向,拼尽最后的气力走去。
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偶尔有车辆驶过扬起的尘土。我的心跳加速,混合着期待和警惕。老柴说过,“过江龙”眼线多,我不能轻易暴露。
我躲在公路旁一个土坡后面,观察着路上的情况。这是一条看起来不算繁忙的省级公路,偶尔有长途货车、破旧的中巴车或者拖拉机驶过。我需要搭车,但不能随便拦车。
等了不知多久,脚踝的疼痛和身体的虚弱让我几乎虚脱。终于,我看到一辆看起来最破旧、速度也最慢的农用三轮车,“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开了过来。开车的似乎是个老农,车上拉着些杂七杂八的农产品。
就是它了!这种车,司机多半是本地农民,警惕性相对较低,也不太可能是“过江龙”的眼线。
我深吸一口气,挣扎着从土坡后站起身,走到路边,朝着三轮车努力挥手。
三轮车减速,在我身边停下,扬起的尘土呛得我直咳嗽。开车的是个皮肤黝黑、满脸皱纹的老汉,戴着顶破草帽,疑惑地看着我:“娃子,咋啦?”
“大爷,”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但干渴让声音依旧嘶哑,“我……我去省城探亲,走迷路了,脚也崴了,能捎我一段吗?我给钱。”我下意识地摸了摸放存折的口袋,又赶紧缩回手。
老汉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看我浑身尘土,脸色苍白,脚踝肿着,确实像个落难的样子。他犹豫了一下,摆了摆手:“上来吧,后头挤挤。钱就算了,顺路的事儿。”
我心里一暖,连声道谢,费力地爬上了三轮车后斗,挤在一堆麻袋和笼子之间。车子重新“突突突”地开动,虽然颠簸得厉害,但总算不用自己走路了。
老汉话不多,偶尔问两句我从哪来,我也只含糊地说从北边来的,去找省城的亲戚。他也没多问,只是默默地开着车。
坐在颠簸的车斗里,感受着风拂过脸颊,看着道路两旁的景色从荒凉的戈壁逐渐出现零星的农田和村落,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但怀里的青铜盒子依旧提醒着我现实的残酷。我悄悄拿出老柴给的那张照片,看着上面那个叫陈青云的男人。他能帮我吗?他会相信我的话吗?一个来历不明的穷小子,拿着几块可能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邪门木牍,去找一个博物馆的专家……
前途未卜。
三轮车开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在一个岔路口停了下来。老汉指着一条更宽阔的柏油路说:“娃子,我就到这儿了,你从这儿往前走几里地,有个长途车招呼站,有去省城的中巴车。”
我再次道谢,艰难地爬下车。老汉看了看我的脚,又从驾驶座底下摸出半个干馍和一瓶水递给我:“拿着,路上吃。”
我接过东西,眼眶有些发酸。这一路上,虎子的贪婪,马老拐的复杂,老柴的交易,都让我觉得这江湖冰冷残酷。但这陌生老汉的一点善意,却让我几乎崩溃。
看着三轮车“突突”地拐上岔路消失,我站在陌生的路口,手里握着那半块干馍和一瓶水,心里五味杂陈。
我按照老汉指的方向,一瘸一拐地往前走。脚踝越来越痛,每走一步都像针扎。终于,在视野里出现一个简陋的、立着歪斜牌子的长途车招呼站时,我感觉自己已经到了极限。
嗓子眼发甜,眼前阵阵发黑,脚踝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歪倒在路边干燥的尘土里。
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感觉是怀里那个青铜盒子坚硬的触感,和远处似乎传来的汽车喇叭声……(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