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沈守玉这句话,纯纯是为了听江吟讨饶。
抑或给她一点虚无缥缈的希望,看她为了这点希望挣扎,最后又落于一场空。
……值得庆幸的是,那药与江吟下给沈守玉的药不一样。
否则,她几乎要怀疑,沈守玉已经发现了她的小动作,是在有意报复她。
难受的是……沈守玉的药药劲似乎更足些。
整整一夜,江吟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像条搁浅在烈日下的鱼,又渴又热,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没有一处不难受,却得不到半分纾解。
她本也不愿意哭,只是实在忍不住。可惜呜呜咽咽哭了一夜,哭到口干舌燥,嗓子嘶哑,眼泪打湿鬓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与脖颈,沈守玉也没有因此动容半分。
……真真是想死死不了,想动动不了,想睡睡不着,想晕过去,也做不到。
沈守玉倒也耐心,她难受一晚上,他便陪她一晚上。
直至天边露白,江吟实在没了力气,他才好整以暇地起身上前,好心为她解了药。
从桌案上下来的时候,江吟的后背全是淤青,四肢酸麻到吃不上一点力,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虚汗淋漓,狼狈不堪。
她只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偏又吊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沈守玉说得对,他的钱,确实不好赚。
新月进来服侍江吟沐浴时,一句话都不敢说,到快走的时候,才悄悄安慰她:“公子平日里不会这样的,姑娘忍忍……过几日就好了。”
江吟没力气,胡乱点头,心里只想,等不了过几日,她也该走了。
这钱,她赚不了,她还不想死。
……
许是因为一夜未眠,江吟回到床上时,沈守玉也跟着她躺了下来,并顺手将一叠银票放在了她枕边。
横竖苦头都吃了,不拿白不拿,江吟也没有拒绝。
而对方已经餍足,与她并无任何多余的交流,睡得端正,很快便呼吸均匀了起来。
江吟又困又累,也沉沉地睡过去。
中间她被新月唤起来用膳时,沈守玉已经不在了。一直到次日早上,他也没有出现。
这段时间里,江吟开始认真琢磨,要如何逃出去。
她看过了,屋门依旧是上锁的,外面有人守着,断不可能是生路。
唯一的希望,便是窗户。
沈守玉的暖阁在醉仙居五楼,上面还有三层,基本都是私人居所。
窗户外面,有半截凸出去的红瓦屋檐,沿着屋檐,能通向五层的其他房间。
这一点,是前日回来时,江吟特意确认过的。
彼时沈守玉神色肃然,应是在琢磨沈奉之一事,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
江吟隐隐觉得,此路或许可行。
既有了目标,她也不耽搁。待用过早膳,新月离开后,她便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夜里寻找机会逃跑。
如此一整日,心惊胆战,江吟畏畏缩缩,时不时去门口蹲一会,生怕沈守玉突然出现,打断她的计划。
好在并没有。
看着天色一点点暗下来,她的心情越来越紧张,却还要在送晚膳的新月面前强作镇静,也是为难。
费尽心思将新月应付走后,江吟才终于松了口气,开始行动。
与之前一样,沈守玉收走了她的衣物,迫使她只能再次以床帐裹身,免得冻死在街头。
为了便于攀爬,她将所有银票都藏在了怀里,珠宝塞进袜中,以空出双手。
趁着夜里街上人多嘈杂,可作掩护,醉仙居也混乱不堪,防守松散,江吟开窗,小心翼翼地翻了出去。
昨夜睡不着时偷偷看过,隔壁没有点灯,应是无人居住。
于是,她直接顺着屋檐,一步三晃地摸到了隔壁窗下。
夜风寒冷,吹在脸上生疼生疼,前日落下的一身伤还没好,此时受了冻,酸痛不堪。
可江吟完全顾不得这些,只专心看着脚下的路,免得一脚踩空,出身未捷身先死。
她趴在隔壁窗边等了一会,见里面既没有点灯,又没有任何声响,才动了动冻到快要失去知觉的手,打开窗户,翻了进去。
如江吟所料,屋内一片昏暗,静谧无声。
狂跳的心稍稍平静了些,她蹲在墙角缓了缓神,摸索着起身,沿着墙一点点挪到门边。
不知是不是因为沈守玉的安排,这层楼基本没什么人,门外也很安静。
江吟一点点地将门推开一条细缝,向外瞧去。
行廊空荡,约莫左手边三丈远的地方,是之前那间屋子的屋门,门口有两名侍卫。
心里一颤,她赶紧将门关了回来。
不行……从这里出去,一定会被那二人看见。
得另寻他法。
没有任何犹豫,江吟小心返回窗边,打开窗户,打算再寻个更远些的屋子。
一只脚刚迈出去,屋中黑暗处,蓦地响起了一声轻笑。
“……呵。”
那笑并不清晰,带着很闷的鼻音,鄙夷与调侃各半,声调熟悉。
……很熟悉,熟悉到,江吟几乎能看见那个人笑起来时眼尾的细小纹路,和没有焦点的瞳仁。
头皮一麻,她险些栽出窗去。
好在手上扶着窗框,才堪堪稳住身形。
因为那笑只有一瞬,便消散不见了。抱着一丝是自己幻觉的侥幸,江吟屏起呼吸,回头看去。
窗户开着,稀薄的月光穿过她,在地上拖出长长的影子。
屋里不似方才那般毫无光亮,可依旧一片混沌,什么都瞧不清楚。
她死死抠着窗框,忍着因寒冷和恐惧而战栗的冲动,等了数息的功夫,毫无动静。
……真是被吓出来的错觉?
……罢了,一定是错觉……此处明显无人居住,漆黑阴森,冷得发寒。
……一定是。
眼看时间不多了,江吟收起心思,不再多想。
她再次转回身,准备离开。
就在此时,屋中再次传来了一记清脆微弱的响声。
……听着像是指甲盖轻扣杯子的动静。
几乎同时,一阵似有若无的淡雅清香如鬼魅般飘过来,萦绕在江吟身侧,一点点缠上了她的手脚。
“……”
电光石火间,她反应了过来。
——沈守玉看不见,他是个瞎子,他原本就无需点灯。
所以,他一直在这里,一直在这间屋中,是她没看见。
完了。
心下惊悚,寒意倏地顺着脊背窜上头顶,江吟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她再不敢磨蹭,当机立断,翻身出了窗户。
只是,惊慌加上腿软,她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屋檐上松动的瓦片绊到。
根本来不及抓住什么,一个后仰,江吟踉跄着摔了下去。(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