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拜

    晨雾还没散,靖安城的街巷就飘起了包子铺的麦香。

    颜沐揣着昨晚从王虎跟班身上搜出的字条——上面写着“巳时,醉仙楼,见张大人”,换了身灰布伙计服,把青衫和短刃藏在城西的破庙里,直奔醉仙楼而去。

    醉仙楼是靖安城最奢华的酒楼,朱红大门雕着龙凤,门口挂着鎏金招牌,晨雾中透着几分张扬。

    她低着头,跟着打杂的伙计混进门,后厨的油烟味、前厅的酒香、脂粉味混在一起,呛得我鼻尖发痒。

    管事的打量她几眼,粗声粗气地说:“新来的?赶紧去楼上雅间伺候,张大人和贵客在里面,小心伺候着!”

    颜沐应了一声,端起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壶热茶,指尖触到温热的瓷壶,心跳微微加快。

    张大人就是户部侍郎张启山,王虎的父亲,也是当年贪污花家军饷、构陷花家的罪魁祸首之一。这趟混进来,就是要找到他贪污的实证。

    楼上雅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女子的娇笑和男子的戏谑声。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刚迈进去,就被一道横飞过来的身影撞得一个趔趄。

    “哗啦——”

    热茶泼了满地,瓷壶摔在地上碎成几片,滚烫的茶水溅到了一个人的锦袍上。

    颜沐心里咯噔一下,抬头望去。

    只见窗边坐着一个男子,一身月白锦袍,袍角绣着暗纹流云,腰间系着一块羊脂白玉佩,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

    他手里摇着一把折扇,扇面上画着水墨海棠,扇骨是上好的紫檀木。

    男子生得极俊,眉如远山含黛,眼若桃花带露,眼尾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天生的魅惑。此刻他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桃花眼眯起,目光落在颜沐身上,带着几分玩味。

    他怀里还搂着一个穿粉衣的歌姬,歌姬娇滴滴地靠在他肩头,手里拿着酒壶,显然刚才是歌姬起身时撞了我。

    “小子,毛手毛脚的”

    男子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像羽毛轻轻搔在心上,可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嚣张。

    “你知道这酒壶里装的是什么吗?御赐的醉流霞,你卖了这身骨头,也赔不起。”

    颜沐站稳身子,忍着怒气,低头道:“公子恕罪,是小人不小心。”

    “不小心?”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指尖冰凉,突然扣住颜沐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挣脱不得。

    他凑近她,鼻尖几乎要碰到颜沐的额头,桃花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却没什么温度,“我看你是故意的吧?是不是哪个不长眼的派你来扫兴的?”

    他的气息带着淡淡的酒香和墨香,拂在她脸上,颜沐下意识地偏过头,眉头皱起:“公子误会了,小人只是个打杂的,不敢故意冲撞。”

    “哦?”他挑眉,另一只手的折扇挑起她的下巴,迫使颜沐抬头看他。他的指尖很凉,触到她下颌的皮肤,让颜沐浑身一僵。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像个打杂的。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旁边的歌姬也娇声说道:“莫公子,别跟这小杂役一般见识,让他赔个罪就是了。”

    莫公子?我心里一动,靖安城里敢这么张扬、还能喝到御赐佳酿的,只有那个传闻中玩世不恭、无人敢惹的纨绔子弟君莫言。

    听说他背景神秘,连官府都要让他三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了。

    她正想开口辩解,雅间的门突然被一脚踹开,一群身穿官服的人闯了进来,为首的正是张启山。

    他穿着藏青色官袍,脸上横肉堆起,眼神凶狠:“君莫言!你果然在这里!还有那个混进来的刺客,拿下!”

    刺客?

    颜沐心里一惊,难道是她的身份暴露了?

    张启山身后的官兵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长刀寒光闪闪。

    君莫言松开她的手腕,顺势将怀里的歌姬推到一边,站起身,折扇“唰”地打开,挡在她身前,桃花眼看向张启山,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张大人,好大的火气。我在这里喝酒,怎么就成刺客了?还有,你说的刺客,是指这位小杂役?”

    张启山指着颜沐,怒声道:“这小子是花家余孽!昨晚杀了我儿子王虎,今天混进醉仙楼,就是想行刺本官!君莫言,你别护着他,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气!”

    原来他们是冲着她来的。颜沐握紧藏在袖中的短刃,指尖触到冰冷的刀柄,心里安定了几分。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能硬闯了。

    “花家余孽又如何?”君莫言轻笑一声,语气漫不经心,“在我这里,还轮不到你张大人放肆。”

    “君莫言!你别太嚣张!”

    张启山气得脸色发青,挥手道,“给我上!把他们两个都拿下!”

    官兵们立刻冲了上来,长刀朝着他们劈来。她侧身躲过,抽出短刃,刀锋划破空气,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刀。

    “当”的一声,火星四溅,震得她虎口发麻。

    君莫言站在颜沐身边,手里的折扇舞得风生水起,看似随意的动作,却总能精准地缠住官兵的兵器。

    他的锦袍在打斗中飘动,像一朵盛开的白海棠,姿态优雅,却招招致命。

    “有意思,”他笑着说,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小杂役,身手不错,陪你玩玩。”

    他随手甩出腰间的彩带,彩带是天蓝色的,上面绣着银线,像一道流光缠住了一个官兵的长刀。

    他手腕一用力,那官兵惨叫一声,长刀脱手而出,被他一脚踹倒在地。

    颜沐趁机挥刀上前,短刃划过两个官兵的手腕,鲜血喷涌而出。

    官兵们没想到他们这么能打,顿时乱了阵脚。

    君莫言的动作又快又准,折扇、彩带交替使用,时而格挡,时而进攻,脸上始终挂着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仿佛不是在打斗,而是在玩一场游戏。

    “小子,左边!”他提醒道。

    她立刻侧身,躲过身后袭来的一刀,同时反手将短刃刺入那官兵的肩膀。官兵惨叫着倒下,颜沐回头看了君莫言一眼,他冲她挑了挑眉,桃花眼里满是赞许。

    两人配合默契,很快就放倒了一半的官兵。

    张启山见状,气得暴跳如雷,亲自拔剑冲了上来。他的剑法刚猛,带着一股蛮力,她挥刀格挡,被他震得连连后退。

    君莫言身形一闪,挡在她面前,折扇挡住了张启山的剑。

    “张大人,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他语气轻佻,“不如我陪你玩玩?”

    张启山怒吼一声,剑招更猛,可君莫言的折扇却像有魔力一样,总能轻松化解他的攻势。

    几个回合下来,张启山气喘吁吁,额头上满是汗水,而君莫言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抽空整理了一下锦袍的衣领。

    “你到底是谁?”张启山喘着气,眼神里充满了忌惮。

    君莫言轻笑一声,没有回答,折扇突然变攻为守,猛地戳向张启山的手腕。

    张启山吃痛,长剑脱手而出,君莫言一脚将他踹倒在地,折扇抵住他的咽喉。

    “张大人,下次想抓人,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更多的马蹄声和呼喊声,显然是张启山的援兵到了。

    君莫言脸色微变,收起折扇,拉起我的手:“走!”

    他的手很暖,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颜沐来不及多想,跟着他从雅间的后窗跳了出去。

    窗外是一条小巷,晨雾还没散,我们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一路狂奔。

    官兵们的呼喊声在身后追着,君莫言拉着她拐了几个弯,最后钻进了城郊的一座破庙——正是她昨晚斩杀王虎的那座破庙。

    他们躲在破庙的横梁上,听着官兵们的脚步声从庙外经过,渐渐远去。

    直到周围彻底安静下来,君莫言才松了口气,松开她的手,翻身跳下横梁,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破庙的晨光从屋顶的破洞洒进来,落在他身上,月白锦袍沾了些尘土,却依旧掩不住他的俊朗。

    他靠在一根柱子上,摇着折扇,桃花眼亮晶晶地看着我:“小杂役,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还是花家余孽?”

    颜沐从横梁上跳下来,收起短刃,看着他:“我叫颜沐,不是小杂役。”

    “颜沐?”

    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好名字。我叫君莫言。”

    他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我一番,眼神带着几分好奇:“你一个花家余孽,胆子倒是不小,敢孤身一人闯醉仙楼,还敢杀了张启山的儿子。”

    “王虎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颜沐语气平静,“张启山贪污军饷,构陷忠良,我迟早要让他血债血偿。”

    君莫言挑了挑眉,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有骨气。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够烈,够胆。”

    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刚才在醉仙楼,你我也算并肩作战一场,缘分不浅。不如这样,我们结为异姓兄弟,以后共闯江湖,互相照应,怎么样?”

    结为异姓兄弟?颜沐愣了一下,看着他真诚的眼神,心里有些犹豫。

    她是女儿身,而且身负血海深仇,随时可能陷入危险,和他结义,会不会连累他?

    可刚才他明明可以置身事外,却选择了帮我,这份义气,让我心里有些动容。

    君莫言见我犹豫,笑着说:“怎么?你怕我拖累你?还是觉得我配不上做你的兄弟?”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桃花眼眯起,像只狡黠的狐狸,“我告诉你,跟着我君莫言,在靖安城没人敢欺负你。而且我的武功可比你厉害多了,以后还能护着你,多划算。”

    他这副皮欠的样子,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几天积攒的压抑和疲惫,似乎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我看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君莫言眼睛一亮,立刻兴奋地说:“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结拜!”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酒壶,又找了两个破碗,放在地上的石头上,倒满酒。酒液清澈,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应该是他从醉仙楼带出来的。

    “来,颜沐兄弟,”他端起一碗酒,递到我面前,自己也端起一碗,眼神真诚,“我君莫言,今日与颜沐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颜沐接过酒碗,酒液温热,映着晨光。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颜沐,今日与君莫言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违此誓,不得好死!”

    说完,他们相视一笑,同时仰头,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顺着喉咙滑下去,烧得嗓子发烫,却让颜沐心里涌起一股热流。

    君莫言放下酒碗,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比刚才重了些:“以后你就是我君莫言的兄弟,谁敢动你,就是跟我过不去!”

    颜沐也放下酒碗,心里有些暖意。

    这三年来,我一直孤身一人,小心翼翼地活着,从未有过这样的归属感。或许,有这样一个兄弟,也不是坏事。

    君莫言正想说什么,目光突然落在她的领口,眼神微微一变。

    颜沐顺着他的目光低头,只见领口的布料因为刚才的打斗有些松开,露出了半截玉佩——那是父亲临终前交给她的兵符的一部分,也是当年母亲给花沐颜和儿时定下婚约的男孩的信物,一半在她这里,一半在对方那里。

    她心里一惊,连忙拢了拢衣领,将玉佩遮住。

    君莫言的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桃花眼里的玩世不恭渐渐褪去,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可最终只是笑了笑,摇了摇折扇:“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玉佩挺别致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可颜沐却注意到,他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眼神也一直停留在她的领口,没有移开。

    她心里充满了疑惑:他为什么会对这玉佩有反应?难道他认识这玉佩?还是说,他就是那个儿时与我定下婚约的人?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君莫言看着她,嘴角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可眼神深处,却藏着颜沐看不懂的情绪。

    破庙的晨光透过屋顶的破洞,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弥漫着酒香和尘土的味道。

    她看着眼前这个刚结拜的兄弟,心里既有一丝暖意,又有一丝不安。(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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