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江明棠含笑的目光,祁晏清脚步未动,依旧是那副清冷如玉的模样。
他淡淡道:“多谢江小姐关心,但在下文武兼修,并非那种只会读书,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祁晏清说这句话时,刻意咬重了某几个字眼。
江明棠眸中笑意更甚。
他在内涵谁呢?
好难猜呀。
祁晏清继续说道:“不过是去了几趟藏书阁,这点路怎么会累着。”
江明棠哦了一声:“倒是我小看世子了,不过世子,你就不能一次性拿完所有的书,或者让下人去取么?”
这话令他微微蹙眉:“这是靖国公府,我如何取书,江小姐管不着吧?”
江明棠确实是管不着,但她就想气一气他:“我也不想管,可是你总路过,嘉瑜会累啊。”
祁晏清瞥了一眼妹妹,祁嘉瑜触及他的眼神,赶紧想说自己不累的,就听兄长开口道:“圣人有言,不学礼,无以立,人无礼不生,事无礼不成,国无礼不宁。”
“须知长幼有序,嘉瑜如此行事是应该的。”
祁晏清意有所指:“况且,她在家中都秉行礼数,将来去旁人家作客,也必然不会忽视主家,惹得人不高兴。”
他都路过那么多次了,还多番停留,她分明看见了,却一句话也不与他说,连声招呼也不曾有,看着就让人生气。
这话一出,祁嘉瑜的脸色变得尴尬无比。
兄长这是怎么了?
他为何如此针对明棠?
江明棠也听明白了。
她这下是真想笑,好一个祁晏清,内涵完陆淮川不够,还要内涵她。
江明棠有意逗他,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祁世子此举,是为了考察嘉瑜的礼数周不周全呀,倒是我想岔了。”
她皱了皱眉:“我还以为世子路过这么多次,是想做出偷听我们说话的下作之举,却不料世子竟是如此用意,我可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惭愧,惭愧呀。”
闻言,祁晏清只觉得胸腔仿佛被噎住了一般,窝火至极。
他就知道,一遇到江明棠,他就要受气。
她根本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温柔的人!
阴阳怪气,伶牙俐齿!
陆家长公子真是命苦啊,以为自己遇到了贤妇,实则是把寒冰钢刀,一张嘴跟淬了毒似的,句句扎人心窝子。
他都有点可怜陆淮川了。
回头他要诚挚地劝一劝他,这门亲事还是不成的好。
免得日后拌嘴,被江明棠活活气死。
他试图反击:“我并非故意路过,不过是……”
“世子,”江明棠忽地叫了他一声,换上了看似真诚的表情,“其实方才我不是为了嘉瑜,我是真的关怀你累不累,才叫你过来坐一坐的。”
祁晏清狐疑地看着她,要反击的话,就卡在喉咙里了。
是吗?
她对他有这么关心?
那她还装看不见?
江明棠笑眯眯:“可世子自己也说了,你文武兼修,这点路算什么,肯定是不累的,既然如此,您继续。”
她回过身来:“嘉瑜,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谈吧,别打扰到世子,耽误他在这庭院中行万里路。”
祁晏清:“……”
不是,她怎么变得这么快?
既然是真的关心,那就多说几句啊,怎么就要换地方了?
看她竟是真要走,祁晏清快步过去,在祁嘉瑜与江明棠惊讶的目光中,落座于亭中。
他轻咳一声:“为了取书来回跑了几趟,确实有些累了。”
说着,他命人上了新茶:“除却上次府上设宴相邀,江大小姐是头一次主动登门拜访,不必避让,容在下好好招待,以尽地主之谊。”
其实这话由他来说,很不合适。
江明棠是来拜访祁嘉瑜的,而不是他,她又是女子,他半道挤过来招待,算怎么个事儿?
所以,祁嘉瑜看他的目光,备觉疑惑,只觉得兄长跟换了个人似的。
往常她也有朋友登门,也不见他说要招待呀,反而是早早避开。
殊不知,祁晏清虽然常把规矩体统挂在嘴边,不过是为了气一气江明棠,眼下想让她留在这,哪里还讲究什么礼法。
他这人若有所求,只能达到目的,是顾不上许多的。
让他松口气的是,江明棠听了这话,真的没走。
只是等她坐下,他却不知该同她说些什么了,还是祁嘉瑜做了活跃气氛的人,提起一些轻快的话题,总算是让场面变得不那么尴尬了。
在祁嘉瑜无意中提起江时序下淮州一事后,江明棠眼眸微动。
论起对朝中事的了解,没人比得过祁家呀。
而且元宝说了,这次淮州的事,是太子裴景衡故意设计的,原文里去淮州的,就是祁晏清。
那么有关承安郡王,祁晏清肯定清楚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内情。
“祁世子,我有一些事想请教你。”
“什么?”
江明棠开门见山:“你可知道当年承安郡王战败后,郡王夫人及其嫡子走失一事的具体情况?”
祁晏清:“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兄长去淮州接小郡王回京前,家人在闲聊之际,提过旧事,所以我有些好奇。”
江明棠谨慎地没提忠勇侯,因为她不清楚,祁晏清到底知不知道忠勇侯参与到这件事里过。
万一他不知道,自己岂不是无形之中泄了密。
见他眉头微皱,江明棠紧接着又道:“若是世子不方便说,那便算了。”
却不是真的算了:“回头我问陆大哥,也是一样的。”
果然这话一出,祁晏清立即道:“此事不是秘密,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愿闻其详。”
祁晏清将事情缓缓道来,前面他说的与江时序一样,承安郡王战死,郡王妃被迫出逃,尚是皇子的陛下紧急派人,不顾代价地寻找。
但后面就不一样了。
“郡王妃失踪在河洛,而陆氏家族就在此处,离得最近,因此陛下急召陆氏与封氏,共同去寻她,领头人就是现任封家主跟忠勇侯,但等他们找过去的时候,只寻到了郡王妃跟亲卫的尸体。”
江明棠明白了,怪不得她爹娘提起忠勇侯呢。
“可是,不都说郡王妃跟小郡王只是下落不明,没有确切死讯吗?而且小郡王现在不是在淮州吗?”
若是当初郡王妃死了,这小郡王从哪来的?
“那是对外的说法,事实上郡王妃的尸首就在亲卫旁边。”祁晏清解释道,“而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郡王妃的死相极其惨烈,为了全个体面。”
“什么意思?”
“郡王妃当时的身孕已经快九个多月,她是被人剖开了肚腹取子后,鲜血流尽而亡。”
所以,小郡王确实是下落不明。
祁嘉瑜脸色微微发白,竟也觉得肚腹隐隐作痛:“那些蛮子太残忍了。”
承安郡王出战,就是为了打退蛮族,本来是一次必胜的战役,结果错估了对方的军备,于是惨败。
江明棠却觉得,这事儿不一定是南蛮敌军做的。
杀人讲究快准狠,蛮族追杀郡王妃,无非是要斩草除根,既然如此,直接把她杀了就行,剖腹取子很明显是多余的步骤。
再加上威远侯与孟氏说的那些话,以及忠勇侯是寻人的领队,江明棠推测出了一个可能。
郡王妃当时已经重伤,救她的人无力回天,只能剖腹取子,保全承安郡王一脉。
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忠勇侯,而彼时京中风云诡谲,当今陛下仍是皇子,他与先太子的斗争尚未落定,忠勇侯或许是出于保护心态,才隐瞒了小郡王的身世,把孩子养在了自己家。
照这样推算,小郡王应该就是陆淮川。
可是,威远侯跟孟氏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呢?
没道理他们知道,皇帝却不知道。
除非他们就是参与者,但如果是这样,他们肯定会暗中关注那个孩子,可先前议亲人选换成陆淮川时,孟氏跟威远侯的态度,很明显是与陆淮川根本没接触过。
真奇怪。
江明棠觉得,这其中还有逻辑不通之处。
她对陆淮川跟江时序,还是都保持怀疑。
江明棠决定,把揭开江时序并非威远侯亲子的事,暂时搁置。
万一江时序才是小郡王,难免会涉及到朝廷,到时候多方人员下场,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对了,我也有话,要问江小姐。”
江明棠回过神来,就听到祁晏清说了这么一句:“世子请说。”(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