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东宫召见 知罪 夸奖

    “太子殿下,很生气吗?”

    “江小姐,储君喜怒,不可探听。”

    “哦,那殿下笑了吗?”

    “江小姐,储君天颜,不容窥视。”

    “那殿下……”

    “江小姐,您别再问了。”

    刘福行在宫廊上,看着身侧人:“太子殿下的事,小人不能透露,您只管去就是了。”

    小半个时辰前,他进了威远侯府,在没惊动他人的情况下,向江明棠宣告了太子的原话。

    “江小姐,太子殿下让您立刻滚去东宫见驾。”

    彼时,江明棠吓了一跳,老实跟着他过来了。

    从出威远侯府的大门之后,江明棠就一直在问他殿下的情况。

    这他哪儿能随便说呀?怕不是脑袋不想要了。

    “刘公公,我这不是害怕,想问一问你,安一安心嘛。”

    江明棠撇了撇嘴:“殿下都说让我滚过去了,可见事态一定很严重。”

    “您既然知道事态严重,那为何还要惹恼殿下呢?”

    看着她那可怜模样,刘福到底是心软了些,叹口气道:“小人服侍殿下十余年,您可知道上一个让滚进东宫的朝臣,是何原因,又是什么下场?”

    “什么?”

    “贪污十万银,流放三千里。”

    江明棠目瞪口呆。

    她那一句质问,竟然堪比这么大的罪过吗?

    江明棠试图解释:“可我都没有贪污过一个铜板,殿下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为一封信,竟要流放我?”

    面前的大殿里,忽地传出一道清淡而又有力的声音。

    “江明棠,滚进来。”

    江明棠:“……”

    坏了。

    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东宫正殿。

    而此时大门敞开,并不隔音。

    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听没听见她说的话。

    刘福真是无奈了。

    在东宫大殿门口,还敢说储君小心眼。

    姑奶奶呀,您自求多福吧。

    江明棠在殿门口站着,畏畏缩缩,根本不敢往里踏一步,甚至于有想掉头跑路的意图。

    可惜被刘福看出来了,拦住了她,小声提醒:“江小姐,抗旨可比贪污严重多了。”

    话音刚落,裴景衡的声音再度传来:“还要孤说第二遍?”

    江明棠咬了咬牙。

    正所谓,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在刘福的不断示意下,她深吸了口气,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利落冲了进去,跪在地上,躬身叩首,一气呵成。

    “臣女江明棠,叩见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声音铿锵有力,却能听出颤抖之气。

    这一句之后,殿内寂静了好久,只有裴景衡批阅奏章的声音。

    江明棠也不敢抬头,静静地等着。

    片刻后,她终于再度听到裴景衡的声音。

    “怎么不在门口再多站一会儿,等孤出去请你?”

    江明棠咽了咽口水:“……臣、臣女不敢。”

    “你不敢?”

    裴景衡看着地上恭敬的人儿,语声平静:“孤看你倒是敢的很。”

    见她不吭声,他淡淡道:“先起来吧。”

    “谢殿下。”

    江明棠这才战战兢兢地爬起,垂首屏息,乖得跟什么似的。

    见她这副模样,裴景衡拿起手旁的那封信,念道:“殿下是否无有远志,竟只在乎,区区绒氅?”

    一字一顿,可见其怒。

    “江明棠,你可知道质疑储君,是何等冒犯之举,又该当何罪?”

    待最后一个字落下,他明显看见她轻抖了一下,显然是知道害怕的。

    江明棠恭声道:“臣女知罪。”

    看着她那乖觉模样,裴景衡刚要放缓些语气,便听她又弱弱补了一句:“但是,臣女没错。”

    裴景衡:“?”

    他气笑了。

    还挺硬气。

    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他问道:“如何没错?说来听听。”

    “臣女冒犯储君,确有罪过,殿下如何罚臣女,臣女都认了。”

    江明棠缓缓说道:“但是臣女写信,其实是为了殿下好,这出发点不算错。”

    “如今因着雪灾,民间流言四起,当务之急是解决此事,怎能耗费时间在一件绒氅上?”

    雪灾解决了吗?

    流言平息了吗?

    二皇子打压了吗?

    储君之位稳当了吗?

    重要的事还都没有做呢,就为一件衣服特意差人过来,像话吗你?

    不质问你,质问谁?

    她继续道:“正所谓食君禄,忠君事,臣女虽为闺阁女子,却也想为殿下尽一份力,若是能让殿下意识到自己的松懈之处,臣女万死无悔!”

    她越说越硬气,脊梁都挺直了,竟还敢抬头直视于他。

    瞧瞧,她真是一腔忠君报国之心呐!

    裴景衡恍惚间,竟然有种看到了御史台那帮老顽固的错觉。

    待到回过神来,看着她梗着脖子的倔强模样,裴景衡说道:“松懈之处?”

    他念着这四个字,笑了:“既然如此,孤便成全你一腔忠心,来人,把江……”

    “等一等!”

    眼瞅着侍卫真的进殿了,江明棠那股硬气突然就没了。

    她讪笑道:“殿下,臣女是不愿看到您,继续被小人污蔑,故而才上书直言,您不曾有松懈之处,是臣女脾性急躁,说话不大得体,殿下恕罪。”

    裴景衡眉梢微动:“方才不是万死不悔吗?怎么,害怕了?”

    “臣女死无所谓,可是传出去对殿下名声不好听啊。”

    她眼巴巴地看着他:“届时那些小人会说,殿下没有容人之心,听不得进谏,这不是合了他们的意吗?”

    江明棠脸色严肃:“所以为了殿下着想,臣女还是活着比较好,到时候天下贤才一看,您连闺阁女子的进谏都认真对待,还不尽数前来效力?”

    “而且殿下是贤明英主,怎么会跟臣女计较一句戏言呢?”

    裴景衡看着她,压住眸中荡开的笑意。

    怂的还挺快。

    现在不像那群老顽固了。

    他缓声道:“行了,少油嘴滑舌,念在你是初犯,孤不跟你计较,若再有下次的话,绝不轻饶。”

    江明棠的眸光顿时亮了:“谢殿下恩典,臣女保证,绝无下次!”

    她小心问道:“臣女斗胆问殿下一句,我兄长献上去的策略,您打算选用哪些?”

    “为何问这个?”

    “不瞒殿下,臣女思索一夜,觉得那些策略尚有不足之处。”

    江明棠目光澄澈:“若是殿下允许,不若臣女为您说道一二?”

    裴景衡其实也能看出来,那些策略哪里不足,又何须她来说解?

    但对上她期盼的目光,他淡淡道:“刘福。”

    “奴才在。”

    “给江小姐赐座,看茶。”

    闻言,江明棠眸中骤显雀跃之色,满怀着被明主重用的骄傲之情,落座殿内。

    裴景衡从高座上下来,去到她身侧,将那信摆在桌上:“说吧。”

    “是,殿下。”

    江明棠缓缓道来。

    首先,敌人攻击储君,是从雪灾跟祭天典仪入手,那太子也可以利用雪灾反击,他们能散播流言,东宫也可以宣扬事实。

    就说祭天典仪后,神明察觉有奸佞作乱,才降雪示警,储君又一向贤名在外,攻击他的二皇子一党,自然就是佞幸。

    到时候安排个祥瑞之兆,落于东宫,再弄个灾祸之迹,放在二皇子府,攻守易形,东宫稳坐赢位。

    第二,要深入塑造东宫贤明的形象,比如说积极救灾,这点靖国公跟江时序已经去办了,太子也不能闲着,可以在京中布施,意为灾民积德,或者去护国寺跪一会儿,意为民生祈福。

    如果有需要,甚至可以亲临就近受灾的州府,安抚百姓。

    第三,安排“水军”,朝堂上有二皇子一党弹劾东宫,东宫也可以让自己人弹劾,当所有人都在弹劾太子,而太子却在救灾抚民的时候,就会形成鲜明对比。

    再命人传播歌谣,故事,写太子是如何被诬陷,只要声势足够浩大,自有“路人”为太子洗白。

    ……

    “臣女兄长提过,二皇子一直对储君之位虎视眈眈,多番针对于您,您看这张地形图……”

    裴景衡看着身侧之人。

    拢共二十一条策略,她都说的十分细致,原本有些瑕疵之处,也被她迅速修补。

    他不由想到之前命人调查过的,江明棠的底细。

    从奏报上来看,她在商户沈家时不受重视,像个隐形人,没有什么奇怪之处,但表现也着实谈不上优异。

    可眼前之人,分明足智多谋,胆大心细,说起谋策之时,认真严肃,与从前大为不同。

    难道说随着环境的改变,让她原本被掩埋的优点,显现出来了?

    又或者说,她从前在沈家,是在藏拙?

    裴景衡捉摸不定,不过他可以肯定的是,江明棠没有危国害民的想法,如今对他来说更是有利无害。

    既然如此,也就没必要抓着这点不放了。

    “殿下?殿下?”

    裴景衡回过神来:“怎么了?”

    江明棠有些不满:“您盯着臣女干什么,您看地图啊。”

    说着,她在那简略的地形图上指了指。

    “这些灾区是二皇子未来的封地,在此制造混乱,既可以给他添堵,顺带查一查当地官员,还可以转移矛盾,说二皇子为私利,破坏赈灾。”

    江明棠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

    这一环扣一环的,她可真聪明啊。

    “臣女说完了,殿下有什么看法?”

    看出她眸中求夸之意,裴景衡眉眼微动:“不错。”

    江明棠顿时美滋滋:“谢谢殿下夸奖。”

    看着那如花笑靥,裴景衡才意识到,她生得极好。

    说一句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但美貌,只是她最不值一提的优点。

    裴景衡忽然想起来,她跟陆家两个儿郎之间,颇为坎坷的婚事。

    听说陆小侯爷拒婚,最后与她下定的,是陆家长子。

    裴景衡想起陆淮川似乎并无功名在身,不由有些叹惋。

    可惜。

    不过这门婚事,也并非她自己能做主的吧。

    将那些策略讲解完毕后,江明棠也准备回家了,她并不打算在东宫多停留。

    待到向裴景衡告退后,她刚要出门去,却又被他叫住。

    “等一等,孤有话问你。”

    她顿住脚步,回身恭敬道:“殿下请说。”

    裴景衡看着她:“这些应对之策,分明是你想的,为何要让你兄长递交?”

    若非他今日召她过来,她约莫也不会给他送信了。

    闻言,江明棠怔了怔,而后才坦白道:“臣女用兄长的名义来递交折子,是存了替他在您面前揽功的想法,只是没想到,被您看出来了。”

    “除此之外,臣女是个闺阁女子。”

    听到这一句话,裴景衡说道:“那又如何?孤的母后曾也是闺阁女子,当初父皇谋定天下,她功不可没,如今后宫之中,也有女官,你不必妄自菲薄。”

    江明棠啊了一声:“那倒没有,您误会了,臣女一直都觉得,自个儿挺聪明的,胜过无数儿郎,跟京都首智祁世子比起来,也差不了多少,说不定还胜他一筹呢。”

    裴景衡:“……倒也不必自傲。”

    “臣女的意思是,若我总时不时往东宫传信,怕是会辱没殿下清誉。”

    江明棠也不瞒他:“您知道吧,先前在英国公寿宴上,封家与陆家的小姐为难臣女,说我多番传信入东宫,是在勾引殿下。”

    “臣女的名声倒没什么,本来因着婚事坎坷,也不大好听,但是殿下清风霁月,总不能因为我,给您带来污点吧?”

    她可完全是为了他考虑呀。

    “你大可不必在意这些。”

    裴景衡淡淡说道:“你不是说过,孤在你心中,根本不是男人么?”

    江明棠脸色骤变,似乎没想到太子竟连这话也听到了。

    不过,他居然没找她算账,脾气是真好。

    为了补救一下自己犯过的错,江明棠慌忙道:“臣女失言,其实在臣女心中,殿下非常男人,简直是最男人的男人!”

    她似乎绞尽脑汁去夸他,但显然在这方面知识有限,词汇量告急:“您、您孔武有力,雄风凛凛,如狼似虎,龙精虎猛,身如铁塔,腰杆壮如牛,办事能一宿……”

    裴景衡:“……?闭嘴。”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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