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学子凑热闹的可不都是官宦世家子弟,衣衫褴褛的贫民百姓居多——攥着锄头的老农、挎着菜篮的妇人、光着膀子的脚夫,平素受衙门盘剥欺压,对唐龙等人早就恨得牙痒痒,今日正好借着学子闹事找到发泄渠道。
不知哪个老汉先从菜篮里甩出一根烂菜梗,“啪”地砸在唐龙官服上,随后“砸死狗官”的怒吼声起,场面瞬间失控。
柳毅凡忙扬臂招呼学子们往后退,唐龙带着的十几名县府官吏,瞬间像被潮水围堵的孤岛,暴露在百姓喷火的目光里,连衙役手里的水火棍都抖得不停。
“嗖嗖”飞来的砖头瓦块带着风声,烂菜叶子裹着泥污“啪嗒”糊在官服上,臭鸡蛋黄顺着唐龙的乌纱帽往下淌,劈头盖脸砸得官吏们抱头鼠窜,连喊饶命的机会都没有。
唐龙起初还扯着嗓子喝骂:“反了反了!都给本官住手!”可他的声音立刻被百姓的怒吼吞没——“狗官滚出县学!”“还我公道!”唾沫星子都快溅到他脸上,吓得他赶紧缩起脖子。
柳毅凡一看忙跳上旁边的石墩子,扯着嗓子喊:“乡亲们冷静!孙大人和李大人已经进宫面圣了!陛下定会严惩唐龙崔护这些狗官!大家往后退退,别闹出人命啊!”
唐龙等人浑身沾满烂菜残渣和泥污,官服被扯得七零八落,领口都掉了一半,狼狈不堪地躺在地上呻吟——唐龙的乌纱帽歪在一边,脸上的鞋印清晰得像刻上去的。
“柳毅凡!刘成!你们蛊惑刁民殴打朝廷命官,本官定要……啊——”
唐龙的威胁还没说完,又一波烂菜叶砸过来,百姓们往前涌的人潮瞬间把他吞没,连呼救声都被嘈杂的怒骂盖过。
柳毅凡忙过去劝解,老百姓才散开。
“柳三公子就是宅心仁厚,你等这般大才院试不中,就是被这狗官和崔护打压,你还替狗官求情?你没看他在威胁你们?”
一帮书迷站在人群里喊。
柳毅凡忙摆摆手,安抚百姓。
“我和诸位同窗深知被唐龙和崔护打压多年,忍无可忍才会去衙门申诉陈情,可国有国法,大家要相信当今圣上,定会惩治贪官,还金陵学界一个海晏河清。”
此时唐龙可不敢多说一句话,这时候再惹众怒,被暴民打死都有可能。
一直围到午时,一队禁军开路,几乘官轿随后,来到了县学门前,老百姓可不傻,禁军一过来就散开,将县学大门闪了出来。
吏部尚书孙军,监察院提司福海,国子监丞李兆麟,开封府尹崔皓元纷纷下轿,最后那辆马车里,居然下来个黄门官,手里捧着个明黄色的卷轴。
柳毅凡一看这阵仗,就知道这事成了,黄门官可是宫里的太监,拿着的自然是圣旨。
“清河县学童生接旨!”
黄门官一声喊,院子里的童生都跪下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清河县学子敏而好学,除弊佐谏,虽行为不端,实为州府酷吏压迫所致,赦僭越之罪,崔护唐龙等涉政官员依律彻查,钦此……”
黄门官宣旨完毕,众学子叩谢圣恩,面如死灰的唐龙望向崔皓元刚要说话,就被一名府吏一板子打在嘴上架走了。
黄门官宣完旨就走了,孙军和李兆麟这才让众学子起来。
“诸位学子,科考舞弊令圣上震怒,下令严查,尔等当感圣恩专心治学,切不可再生事端,更不要越级上告,今日崔大人亲至,就是表明州府的态度,哪怕是崔大人亲属徇私枉法,崔大人也会按律严惩不贷,对吧崔大人?”
孙军这话等于当众拿刀子捅崔皓元,可当着这么多朝廷重臣,县学童生,还有围观的百姓,崔皓元哪敢露出不悦之色?
“孙大人之言就是州府之态度,此事本府定会给朝廷和众学子个交代!”
说完崔皓元脸色铁青地走了。
待崔皓元离开,孙军才低声说道:“刘成,柳毅凡,今日尔等险些闯下大祸,以后遇事莫再冲动,还好陛下和相爷没追究,否则尔等科举仕途都会受影响。”
李兆麟看看柳毅凡,似乎有话要说,但沉吟一下并未开口。
倒是福海对柳毅凡招招手,将他叫到了边上。
“今日我的人就会将侯爷带出镇南关,司南伯离开镇南关,朝中必会震荡,现在开始你行事低调些,遇事我自会暗中护着你。”
柳毅凡对福海一拱手,福海转身就离开了书院。
孙军和李兆麟走后,满院的学子立刻欢呼起来。
纨绔们可不是因为保住了陈夫子,而是欢呼崔护和唐龙被查,今日之后,每天的学制考试就不用做了。
“三少,莫听孙大人吓咱们,我等是何身份?陛下会因为个崔家得罪半个朝廷?今日高兴,晚上天一舫我请客,不醉不归!”
刘成一脸牛叉,哈哈大笑着走了。
骑马跟月儿往回走,月儿一直在笑:“三郎今日可太解气了,唐龙他们差点被老百姓打死,要是唐龙和柳毅云也在就更有趣了,刚刚福海找你何事?”
“福海说,他的人今日就会将我爹带出镇南关,我爹私自离开镇南关,朝中定会有人借此弹劾,他让我最近低调些,别再惹事,免受连累。”
月儿哼了一声:“你都被扫地出门了,还会受何连累?倒霉也该轮到崔家了,从今日崔护被撤职查办就能看出来,崔家夺嫡成功后,在朝中地位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月儿的意思柳毅凡自然明白。
崔家就是马晓棠掣肘司南伯的棋子,如今司南伯中毒失忆,镇南军被打散,没了兵权的侯府还有何价值?
回到清吏司的时候,贺志刚已经回来了,一见柳毅凡和月儿回来,笑着说道:“三少,你研究的球磨铸铁还有新机床让我师傅震惊不已,他直言这东西会改变南疆格局,轻易不要外泄。”
“我为何让你把技术送到铸剑谷,咱清吏司都不用,就是有你师傅那种担忧,现在我只想偷着发展自己的势力,南诏好坏与我何干?”
见柳毅凡这么说,贺志刚才点点头去了后院。
福海敢让人将司南伯带出镇南关,清洗计划应该是完成了,估计镇南军和左营已经向木寨方向集结,剩下就看李源如何收拾烂摊子。
月儿将刚刚发生的事跟韶华一说,韶华直摇头:“三郎你太冒失,今日带头和参与的要是寒门士子,恐怕已经被投入州府大牢了。
侯爷私自离开镇南关,朝中定有人趁机弹劾,麻烦事会接踵而来,三郎要有心理准备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