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沧他,就站在不远处,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能为力。体内那股阴寒之气死寂一片,任凭他如何催动,都毫无反应;潮汐水元功也绵软无力,连一丝内力都运转不起来。他像个最无用的旁观者,嘶吼着,挣扎着,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呜咽,却连一步都迈不出去,只能看着所有他在乎的人,一个个在眼前惨死。那种撕心裂肺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如同无数把尖刀,狠狠扎进他的心脏,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
就在他的精神即将彻底崩溃,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胸口那股熟悉的清凉感再次如期而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清晰、坚定。那股凉意顺着血脉蔓延,如同暗夜中唯一不灭的灯塔,又像是一双温暖的手,硬生生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嗬!”林沧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腔剧烈起伏,冷汗瞬间湿透了单薄的里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微凉。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胸前的狼牙饰品,那坚硬的骨质触感和尚未完全散去的清凉余韵,如同定心丸一般,让他狂跳的心脏稍稍平复了些许。
窗外,月色清冷,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划破了夜的宁静。
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余,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他混乱的脑海:召唤感……还在!
虽然微弱,如同风中残烛,但他清晰地感应到,体内那阴寒内息所指向的召唤,并未因为鱼群漩涡的消失而彻底断绝!它依旧如同远方微弱的烛火,在冥冥中摇曳,坚定不移地指引着江底的方向。
王铁蛋说漩涡没了……召唤感却还在……这说明什么?
林沧的思绪飞速运转,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那条恐怖的黑鲶,会不会……根本不是常驻在那里的?它或许只是被那疯狂旋转、血肉横飞的鱼群漩涡吸引而来的掠食者?就像山林里的猛兽会被血腥味吸引一样?如今鱼群漩涡消失,江底恢复平静,它是否也已经离开了,去寻找下一处猎物?
如果……如果黑鲶不在,那江底召唤的源头,是否就变得可以接近了?
这个推测,如同在漆黑绝望的深渊里,投下了一线微光,照亮了他混沌的心神。
与其像现在这样,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日夜被噩梦和恐惧折磨,还要时刻担心体内邪功的反噬,不知哪天就会悄无声息地油尽灯枯……不如,再去赌一把!
赌那条黑鲶已经离开。赌那江底的“机缘”,能够解决幽冥入玄的隐患,让他摆脱这随时可能丧命的枷锁。赌自己……能够获得足够的力量,改变梦中那无力回天的惨剧,守护母亲、铁蛋、乡亲,乃至更多他在乎的人!
苏清婉的警告固然是为了他好,但那是在没有其他生路的情况下。如今,这江底或许就藏着一线生机!哪怕这生机伴随着巨大的危险,甚至可能一去不返,也总好过坐以待毙,在恐惧和绝望中慢慢死去!
想到这里,林沧眼中多日来的迷茫、恐惧、萎靡,如同被大风吹散的浓雾,渐渐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那是一种认清前路艰险,哪怕荆棘遍布、深渊在侧,也要踏出一条生路的坚毅,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焰,照亮了他空洞的眼眸。
从这一刻起,他仿佛换了一个人。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便强迫自己起床。双腿还有些发软,身体依旧虚弱,但他咬牙支撑着,走到院子里,对着初升的朝阳深深吸了一口气。尽管看到早饭桌上,母亲特意准备的、不含鱼肉的清粥小菜时,胃里依旧有些隐隐的不适,那是江底阴影留下的本能反应,但他还是拿起筷子,一口一口,坚定地吃了下去。一碗清粥见底,他甚至主动对母亲说:“娘,我饿了,还有吗?”
林母看着儿子主动进食,眼中几乎要涌出泪来,连忙擦了擦眼角,连声应着:“有!有!娘这就去给你盛!”转身快步走向厨房,脚步都带着难以掩饰的轻快。
接下来的几天,林沧不再呆坐。他开始在院子里缓缓活动筋骨,伸展四肢,缓解身体的僵硬。然后重新修炼潮汐水元功,盘膝坐在竹椅上,意念沉入丹田。淡蓝色的内力虽然因为身体的虚弱和心脉处阴寒的阻滞而运转不畅,如同在狭窄的河道里行船,磕磕绊绊,但他持之以恒,一点点引导着那柔和的力量温养受损的经脉,补充消耗的元气。他的脸色虽然依旧带着病后的苍白,但眼神却一天比一天明亮、坚定,如同被擦拭干净的星辰。
林母看着儿子不药而愈,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静坚毅,虽然不明白其中缘由,但悬了多日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每日变着花样给他做些滋补的吃食。
只有林沧自己知道,他是在为一场生死未卜的探险做准备,每一次呼吸、每一次修炼,都是在积蓄力量,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几天后,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潮汐水元功也重新顺畅起来,内力在经脉中流转自如,林沧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找到王铁蛋,将他拉到村口那棵老槐树下僻静的角落。
夕阳的余晖透过茂密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铁蛋,”林沧看着好友,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哥有件事,要求你。”
王铁蛋见他神色严肃,不由得也紧张起来,挺直了身子:“沧哥,你说,只要我王铁蛋能做到的,绝无二话!上刀山下火海,我都陪你!”
林沧深吸一口气,目光望向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缓缓道:“若我明日,这个时辰,还没回来……你就去我家,跟我娘说……”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涩意,“就说,我去寻能治我身上怪病的药了,让她……别太挂念。”
王铁蛋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猛地抓住林沧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沧哥!你……你这是什么话?你要去做什么?!你可别做傻事啊!”
林沧没有挣脱,只是转过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继续道:“还有……如果,我真的回不来了……以后,若是万一,你再遇到那位苏清婉苏姑娘,就替我跟她说一句……”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深深的歉疚,“林沧……负了她的叮嘱。”
这话语里的决绝和死志,让王铁蛋瞬间慌了神,眼圈都红了,声音哽咽:“沧哥!你到底要去哪儿?!是不是还要去那龙王嘴?不行!太危险了!你不能去!那地方邪性啊!上次你差点就……”
林沧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用力拍了拍王铁蛋的肩膀,语气带着恳求,也带着托付:“铁蛋,别问那么多。就当哥求你了,答应我。照顾好我娘……还有,你自己也要好好的,别总往前线凑,江匪和鞑子都凶得很。”
看着林沧眼中那不容动摇的坚定,以及深藏其下的沉重与决然,王铁蛋张了张嘴,最终所有劝阻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他知道,林沧一旦下定决心,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他用力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强忍着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哽咽:“……嗯!我……我答应你!沧哥,你……你一定要回来!我还等着跟你一起去捕鱼呢!”
说服了王铁蛋,了却了一桩最大的后顾之忧,林沧心中反而一片平静,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次日清晨,天光微亮,晨雾尚未完全散去,如同一层薄纱笼罩着江家湾。林沧换上了那身紧身旧水靠,水靠早已被洗得发白,却依旧结实。他将周毅所赠的百炼钢鱼叉仔细检查了一遍,确保刃口锋利,然后用浸过桐油的绳索紧紧绑在身后。怀中妥善放好仅剩的几粒养元丹和柳小莹给的驱兽药粉,最后摸到胸口的狼牙饰品,冰凉的触感让他心神安定。
他走到母亲房门外,静静地站了片刻,听着里面均匀的呼吸声,心中默默道:“娘,孩儿去了。若能归来,必不再让您担惊受怕;若不能……您也莫要太过悲伤,好好活着。”
他毅然转身,没有回头,踏着沾满晨露的青草,一步步走向那个曾让他魂飞魄散、如今却承载着他全部希望与决绝的地方——龙王嘴。
江风拂面,带着水汽的微凉,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的步伐稳定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得坚实,眼神锐利如鹰,所有的恐惧、犹豫都被深深压下,只剩下孤注一掷的信念,如同黑暗中的灯塔,指引着他,奔向那未知的江底深渊。(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