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好甜

    雪聆一下歪在他的肩上垂盖着浓密长睫,凌乱喘着软息。

    一时间没了唇肉贴离复又来的吮响,屋内竟也莫名安静了,仿佛只有雪聆一人的喘声。

    雪聆缓过不平的气息,撩睫往上看。

    他白布蒙眼,她看不清辜行止的神情。

    不过她也不是很在意,复贴着他震动的胸口迷迷糊糊呢喃:“抱紧我。”

    一连出了好几日的明媚春阳,夜里已不似之前那般寒冷,可雪聆夜里还是会嘱咐他抱紧点。

    辜行止动了下,将她搂在怀中,雪聆轻轻用鼻尖蹭他下巴,心满意足地闭上眼,也伸手如拥珠宝般抱紧他。

    黑夜从歪斜的窗缝中探进来,黏稠的夜里开始有了燥热。

    辜行止低着头,似在透过黑暗看她,听见女人沉睡时的鼻息,他抬手抚在她的眉心,指尖平滑描绘出了眉型。

    弯似柳叶。

    他抚眼尾至眼首,浓睫,眼皮薄,再往下却被蓦然抓住了。

    “你在做什么?”雪聆意识被瘙痒醒来,抓住他不知在乱碰的什么手。

    辜行止没说话,雪聆困懵了,以为他还觉得刚才的不够。

    她爬在他的肩,低头将唇贴在他的唇上,困息孱弱地喃喃:“就这样睡吧,别乱摸,我明天还要去给夫子晒书呢。”

    夫子。

    这是辜行止头次从她口中,听见除那条狗以外的人。

    北定侯府的夫子多为耄耋之年,他并未多想,而是转头避开了她的贴来的唇,身上的雪聆便软绵绵地埋在他的颈窝,身子往下滑睡得更沉了。

    这一夜雪聆睡得还算好,清晨醒来时神采奕奕,临走前放在矮柜上的茶水和饭碗添满,摸着他磨得泛红的脖颈嘱咐。

    “我今日会晚些回来,你若是饿了,渴了,一定得喝水用饭晓得了吗?”

    辜行止靠在床头颔首而点。

    雪聆忍不住抬手插进他的密长的发中,心中盘算晚间归来时给他买木簪,头发挽上露出漂亮的脸儿更合适。

    出门前,她摸了好一阵他质地极好的长发,依依不舍地出门去。

    听见院门落匙声,残瓦漏光的屋内,漂亮的青年抚着头顶,情绪恹淡。

    昨日得靠柳昌农,雪聆特地来得很早。

    往日都是开书院大门的柳昌农来得最早,今日远远儿便瞧见不远处,日晷下坐着的素裳女人,垂着头正在解麻花辫。

    柳昌农拾步止于她身前,温声低唤:“雪娘子今日怎来得这般早?”

    雪聆连忙放下解一半的麻花辫,小铜铃还挂在指尖便匆忙起身,一脸不好意思拿出揣在怀中的一双鞋道:“想感谢夫子。”

    “给我的?”柳昌农诧异看着她捧着的一双鞋。

    虽是草鞋,但编织甚密,和寻常的草鞋不同,整体似皂靴,两侧还有纹路,可见不仅是编者手巧,更是花费了不少心思。

    雪聆心头紧张,“嗯,我知晓夫子不缺,但我做的草鞋很透气凉爽,再过一两月天炎后夫子就能穿得上了。”

    靴子这类物,柳昌农是从不缺少,本欲婉拒收她之物,思极她递鞋的指节有磨伤的痕迹,犹豫几息终究还是不忍地收下。

    “多谢雪娘子。”

    “夫子不必客气。”雪聆唇角扬了下,掩在发下的眼腼腆浮光。

    柳昌农笑了笑,与她一道往书院门口走去。

    今日书院似乎来了什么人,书院院长都在,雪聆只是守书之人,此事自是轮不上她,但之后她听说似乎是京城来的大官员。

    听见大官员,雪聆忍不住多问了几嘴,什么大官员不去知府府上,反而来书院。

    洒扫的佣工扯闲道:“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北定侯世子在吧。”

    “北定侯世子?!”雪聆跟着念了一遍,随之后知后觉地吓得一激,“他怎么会在书院!”

    佣工瞥她一眼,道:“我也是听说,他们这些贵人们去哪儿我们这种下等人哪能晓得,反正我们是八百年都碰不上他的衣摆。”

    雪聆咽了咽喉,有点想归家。

    得知北定侯世子今日在书院,雪聆一整日都心不在焉,好在她已养成干活时即便失神也能做得分毫不差,挑不出错来。

    终于熬到了结束。

    雪聆迫不及待要回去,差点就忘了刚答应要等柳昌农的事。

    她走了好远的路,身后才追来柳昌农。

    雪聆面含愧色向他道歉,说忘记了。

    柳昌农:“无碍。”

    话毕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不禁问道:“雪娘子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雪聆摇摇头,心中忽然灵机一动,不经意问他:“夫子,听说今日北定侯世子来书院了?”

    柳昌农作为书院最前途无量的夫子,这等事自然也是在场。

    他摇头失笑:“哪来的传言,北定侯世子那般顶贵之人,怎会莫名来书院。”

    原来不是。

    雪聆高悬的心终于落下,又好奇道:“那是谁来了?”

    柳昌农眼含愧道:“这事不好外说。”

    雪聆表示晓得,没再问,与他一前一后行在田埂上。

    夕阳沉光,远山被映得漆黑绚烂。

    柳昌农只送她到距家不远处,看着雪聆平安进屋后他才转身回去。

    雪聆自从晓得不是北定侯世子在书院,又与柳昌农单独相处畅聊甚欢,推门而入的动作都雀跃不少。

    今日她回来得不算很晚,屋内的窗上还有几缕残阳,青年坐在屋内如静谧的玉石像,使得漏舍生辉。

    他侧耳听见她的声音,正面寻去。

    雪聆在门口杵立欣赏后抬步朝他走去,他自然地让开身边的位置。

    雪聆坐下后环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怀中轻嗅,语气是压不住的笑:“小白今日有没有很乖?”

    辜行止没应声,蹙了下眉。

    他还是不喜欢她称他为小白,思极她此前说过寻到新狗,两人便会结束。

    他默了几息,主动问她:“姑娘近日可寻到与小白相似的狗了?”

    “啊。”雪聆长声长调,从他怀中抬起头,“在找了。”

    辜行止神情淡淡,从她语气中便已经听出来,她没去找。

    雪聆是真的忘记了,这会被问起才想起来。

    毕竟之前两人‘交易’好的,现在她却没有行动,心中不免心虚。

    越是心虚,她越是理直气壮:“你别着急啊,世上一样的人与物哪怕再复刻,也难以真的找到以假乱真的。”

    说完雪聆先等到的不是辜行止的回应,而是院外传来的敲门声。

    呯——

    雪聆被吓得一抖,随之听见外面隐约传来饶钟的辱骂声,话里话外皆是不堪入耳的辱骂。

    好在他因为气急而没叫她的名字。

    雪聆担忧等下饶钟等不及会破门而入,忙不迭从辜行止的怀中退出去,拽着他脖颈的项圈,拉起他在房中转了一圈,发现根本就没有可以躲藏的。

    算了。雪聆咬咬牙,推着他往榻上去。

    辜行止照做,并未反抗。

    雪聆安置好他后,转身锁上房门气昂昂地抄起墙角的锄头朝着大门走去。

    饶钟正骂得起劲儿,门忽然松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一锄头便迎面砸来。

    他心下大骇,急急往旁边闪去,但还是被砸到了脚趾,整个人跳脚抱腿疼得吱哇乱叫。

    “你个小穷酸货,灾星,竟然敢打我!”他满脸扭曲地指着站在门口的雪聆,言语恶毒着骂她。

    雪聆扛着锄头,阴沉沉盯着他一言不发,衬得身后落魄的院子似是一座鬼屋。

    饶钟骂着骂着就咽口水,“小穷酸货,你欠我家的钱什么时候还。”

    雪聆冷乜他:“我说了,不还给你。”

    饶钟还欠着钱,除了找她要,也不敢去找他爹,这会子听见她又拿这句话搪塞,怒极道:“雪聆!你若不还我……啊啊啊啊啊啊——”

    饶钟的话尚未说完,面前又是迎面一锄头,直接狠砸在他另一只脚上。

    雪聆听见他叫出自己的名字,急忙扛着锄头猛打他,想让他不要再叫。

    孰料饶钟偏生不知情,一壁被砸,一壁求她:“我错了,错了,雪聆……啊,啊啊!”

    还叫!

    雪聆心都凉了半截,又是一锄头挥过去。

    饶钟不停跳着脚来回交换,惨叫也大了起来:“雪聆,雪聆……我错了……别打,有话好好说,啊,他娘养的,饶雪聆,啊……”

    雪聆听不下去了,怒道:“闭嘴,谁准许你叫我名字的。”

    “雪聆表姐。”饶钟赶紧一边跑,一边换称呼。

    雪聆还想追上去,但想到等下万一饶钟回过神,抢走她手中锄头,反将她好好教训一顿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饶钟生得高大,给两个她,她都打不过饶钟,不过是气势骇人罢了。

    雪聆假装凶神恶煞地赶走饶钟,赶紧转身锁上门,竖耳贴在门缝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听见饶钟反应过来打算折返回来,但因方才的动静把周围的街坊邻里都吵出来了,他担心事情闹大,这才悻悻作罢,骂骂咧咧离去。

    雪聆闻他似真的走了,转头看向挂着锁的寝屋门。

    他一定听见了!

    他现在知晓她叫雪聆,姓饶,以后说不定会循着名字找到她。

    应该怎么办?

    雪聆怕死,这辈子做过最缺德,最大胆的也不过是将辜行止偷偷养在屋里,还骗他,欺负他。

    她心乱得在院中来回踱步。

    天一寸寸黑下,破烂的窗牖被风吹得咯吱作响,她终是两手一拍,打开房门而入。

    原本被推倒在榻上的青年此时已然坐起,端方矜持面向她,天生上扬的唇微启。

    “雪聆。”

    简单的两字雪聆听过无数遍,可从这次从他的口中听见,头皮都麻了。

    她疾步上前骤然将他扑倒,胸前的麻花辫扫在他的脸上,不善的语气称得上是嫌恶:“谁准许你叫的。”

    辜行止歪倒在窸窣碎碎的荞麦枕上,乌长的发稠墨灰似软凉缎铺洒,半张脸映在朦胧的光下,被雪聆扯乱的襟口裸出冷白的肌肤。

    他看不清神色,轻声问她:“为何不能唤?雪聆。”

    还叫。

    若是在平素,她听见他如此轻柔缓慢似箜篌的嗓音,必定会忍不住想方设法让他多说几句,但说的是她的名字。

    雪聆好讨厌饶钟,都怪他,若非是他,辜行止不会知道她的名字。

    “没有理由,总之不许唤。”雪聆瞪他,双手掐住他的脖颈假意威胁:“再唤,我便掐死你,把你埋在院外的那棵枯树下,一定是因为它没有浇血,所以到现在都还没有生绿叶。”

    院外是有一棵她自幼时便存在的树,许是和小白一样老了,今年冷春都已经过去了,还未生绿芽,她之前便在想,大抵是树也老死了。

    “听见没有!”雪聆见他迟迟不回答,忍不住坐在他的腰上掐着他的脖子摇晃了几下。

    辜行止面上似露出点古怪。

    雪聆催他:“到底听见没有。”

    “嗯。”他嗓音淡淡的。

    雪聆松口气,俯身抱住他,闻着他身上清淡的冷香,心头有是一阵发烫。

    好想亲他。

    她侧首凑在他的耳畔打量薄透出淡淡血丝的耳,忍了忍,还是小声同他商议。

    “能亲一下吗?”

    “不能。”辜行止拒绝了她。

    雪聆才不在意他拒绝,甚至连听都没听,等他说完再覆在他讲话时微启的唇上。

    “好甜……”她轻声呢喃,舌尖尝到一丝甜后无意识滑了进去。

    辜行止闭唇不及,阖上瞬间压住了她滑入的小舌,再想顶出去,却蓦然听见她软唧唧地哼了着怪音。

    “唔。”雪聆抖着,腰身塌陷在他的怀中,快被他唇中的热烫了舌。

    而刚顶一下的舌又收了回去,雪聆没追去,而是快晕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好会亲。

    辜行止原意是想顶出唇中贸然滑进的软物,这一顶却教她羞怯地缩了下,随之又是软化般搁置在他的唇腔中,柔绵的呼吸渡进来,钻进了喉咙,心口无端升起说不出的麻意。

    察觉身体的反常,他躺在雪聆的身下,呼吸淡得近乎难以察觉。

    雪聆喘了许久才红着眼尾抽出埋在他唇中的舌,迷迷糊糊低眸看见他唇角溢着晶莹的口涎,似咽不下而渗出的,流得颈上都有道水痕。

    是亲得太久了吗?

    她卷起袖子替他擦唇角,目光好几次流连在他水盈盈的薄唇上。

    看着,莫名觉得有些不对,但形容不出来到底像什么,只觉得他看起来像被她弄得乱七八糟的。

    她又什么也没做,只是放了会尝尝甜味。

    擦拭完他唇角的水,雪聆抱着他往里面挤。

    在他怀中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她唤他:“小白。”

    辜行止不应她,她便一直唤,直到他回应。

    夜已深,此刻雪聆嘴里困音喃喃:“以后我不在家时,帮我看好门,别让人偷我东西,有贼人偷我钱财,就帮我咬死他,永远保护我。”

    她视他为看家守财的狗,那条名唤小白的狗。

    辜行止被她挤在角落,白布下的神情冷淡。

    “听见了吗?”雪聆好困,用脸颊蹭他耳畔,暗暗深吸他身上的馥郁冷香,心中又有了几分蠢蠢欲动的渴望。

    若是他再不回答,她便要亲他了。雪聆暗暗在心中想着。

    “嗯。”辜行止应了。

    雪聆眼睛一亮,捧起他的脸无缘无故欣喜道:“我在心里骗你呢,你讲话我便亲你。”

    说罢低头亲在他冷薄的唇上,像饮水的小雀鸟柔柔慢慢地嘬吟。

    辜行止抬手搭在她后腰的手轻抖,将要被她亲得呼吸不畅时,她慢慢松开了。

    是雪聆睡着了。

    他迷茫抬手抚摸她闭上的眼,下意识想低头,却在半路骤然停下。

    辜行止冷淡平躺,任她在身边如何乱动都没将她抱在怀中。

    黑夜安静得有说不出的空寂,他白日总在睡,现在难以入睡。

    不知不觉他在想,雪聆既然厌恶旁人叫她的名字,旁人是如何称呼她?

    “抱我。”

    耳畔又是女人睡梦的呢喃,辜行止侧身避开,冷淡闭眸。

    雪聆前半夜睡得很不舒服,后半夜被什么圈在温暖中才觉得舒服些。(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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