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日,天光是一种寡淡的灰白。
沈知意起得比平日更早,对着衣帽间里那排由陆宴(或张妈)挑选、悬挂得一丝不苟的衣物,沉默地站了许久。最终,她选择了一套最不起眼的米白色针织衫和深灰色长裤,款式简单,质地柔软,不会出错,也绝不会引人注目。她将长发在脑后低低地束起,脸上未施脂粉,只涂了一层淡淡的润唇膏。
镜子里的女人,面容苍白,眼神沉寂,像一张被过度使用的宣纸,透着脆弱的单薄。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尝试牵动嘴角,那笑容僵硬而短暂,瞬间便坍塌下去。算了,她放弃了。
乐乐还在睡。她轻轻走进儿童房,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听着孩子均匀的呼吸声,俯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无声的吻。指尖留恋地拂过他柔软的头发,然后,她直起身,没有回头,走出了房间。
餐厅里,陆宴已经在了。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正就着一杯黑咖啡,快速浏览着平板上的早间新闻。听到她的脚步声,他抬了下眼,目光在她身上扫过,没有任何停留,也没有询问。
早餐照例是沉默的。沈知意只喝了半杯牛奶,吃了几口水果。胃里像是塞满了冰冷的石块,沉甸甸地往下坠。
“讲座十点开始。”陆宴放下平板,用餐巾擦了擦嘴角,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日程,“王司机会在九点半准时送你过去。结束后,他会直接送你回来。”他顿了顿,补充道,“会场有工作人员,如果有任何需要——比如身体不适,可以直接找他们,他们会联系王司机。”
安排得滴水不漏。连她可能“身体不适”的预案都准备好了。沈知意点点头,没有说话。
“讲座内容,如果有相关资料,带一份回来。”陆宴最后说道,目光终于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希望不虚此行。”
希望不虚此行。这句话像是期许,又像是警告。沈知意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好。”
九点二十五分,她拎着一个简单的布质手袋(里面只有手机、钥匙、钱包和一支笔),走向停在主宅门口的那辆黑色宾利。王司机已经站在车旁,面无表情地为她拉开车门。
张妈站在廊下,目送着她上车,脸上依旧是那副训练有素的平静表情。
车子缓缓驶出雕花铁门,将陆宅那庞大而沉默的建筑群甩在身后。沈知意没有回头。她靠在椅背上,侧脸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秋意已浓,行道树的叶子黄了大半,在灰白的天色下显得有些萧索。街道上行人匆匆,车辆川流不息,是再寻常不过的城市晨间景象。
可对她而言,这一切却陌生得近乎虚幻。不过短短数周的禁锢,竟让她对这片曾无比熟悉的自由天地,产生了某种奇异的疏离感。那些擦肩而过的面孔,那些嘈杂的市声,甚至车窗灌进来的、带着汽车尾气味道的风,都让她心脏微微抽紧,既有挣脱束缚的些微激动,又有一种更深的不安——这自由是借来的,是戴着镣铐的,随时可能被收回。
王司机车技娴熟,沉默寡言。车厢里只有引擎低沉的嗡鸣和偶尔电台传来的模糊音乐声。沈知意能感觉到,后视镜里,司机偶尔投来的、极其短暂的一瞥。那不是好奇,而是某种职业性的、确保“货物”安全无虞的确认。
她就像一个被暂时允许离开保险柜的贵重物品,全程处于严密的押运状态。
国际儿童发展中心位于市中心一栋现代化的玻璃幕墙大楼内。车子停在地下车库。王司机为她打开车门,低声道:“沈小姐,讲座在二十三层A厅。我会在车库C区等您。这是我的电话,有任何情况,随时联系。”他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只有一串手机号码。
沈知意接过名片,点了点头,走向电梯间。高跟鞋敲击在地面光洁的环氧地坪上,发出清晰而孤单的回响。她能感觉到,王司机的目光一直跟随她进入电梯,直到电梯门完全闭合。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墙壁映出她苍白的脸和紧绷的神情。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面部肌肉,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普通的、来听讲座的年轻母亲。
二十三楼到了。走廊宽敞明亮,铺着吸音地毯,墙上挂着色彩明快的儿童画作和抽象艺术海报。A厅门口已经聚集了一些人,大多是女性,也有几对夫妻,衣着得体,低声交谈着,气氛轻松而充满期待。她们的脸上,写着对育儿知识的渴求,对孩子的关切,或许还有些许身为父母的焦虑,但绝没有她眼底那种深沉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压抑和警惕。
沈知意低着头,避开可能的视线接触,快步走进会场,在靠后、靠近安全出口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坐下。会场很大,能容纳数百人,此刻已经坐了七八成满。讲台上方悬挂着巨大的投影幕布,上面显示着讲座主题和主讲人的介绍。
她的心跳依旧很快,手心微微出汗。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会场,搜寻着可能的“异常”——过于关注她的视线,或者行为举止不太像普通听众的人。但她什么也没发现。每个人看起来都很正常,专注于即将开始的讲座,或者与邻座低声交流。
是她太紧张了?还是陆宴的“眼睛”比她想象的更隐蔽?
十点整,讲座准时开始。主持人简短介绍后,那位白发苍苍、气质儒雅的国外专家走上了讲台。他语调平和,笑容温和,通过翻译深入浅出地讲解着高敏感儿童的特质、他们的内心世界、以及父母该如何提供有效的情绪支持。
专家的观点与陆宴那套强调“规则”、“克制”、“社会化”的理论截然不同。他更多地强调“接纳”、“共情”、“创造安全港湾”,主张尊重孩子的天性节奏,帮助他们与自己的高敏感特质和解,而非强行改变或压抑。
“高敏感不是缺陷,而是一种独特的感知和体验世界的方式。”专家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会场,“强行要求他们‘坚强’、‘合群’,就像要求一朵兰花在沙漠里盛开,只会带来伤害。他们需要的是理解的土壤,耐心的浇灌,和允许他们按照自己节奏生长的空间。”
沈知意听着,眼眶阵阵发热。这些话,字字句句都敲打在她心坎上。她想起乐乐那些充满隐喻的画,想起他被“评估”时紧张的小脸,想起他在这个庞大、精致却冰冷的“新家”里,那种无所适从的安静。
如果陆宴在这里,听到这些,他会怎么想?他大概会不屑一顾,认为这是“过于理想化”、“缺乏现实考量”的软性理论吧?在他构建的“最优成长路径”里,大概没有给“高敏感”和“独特节奏”留下多少余地。
讲座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沈知意认真地听着,偶尔在随身携带的便签本上记下几个关键词。她强迫自己沉浸在专家的讲述中,暂时忘记自己的处境,忘记门外等待的司机,忘记陆宅那令人窒息的空气。
然而,当讲座进行到提问环节时,她的神经再次绷紧了。主持人鼓励听众通过手机扫描二维码,在线上提问平台匿名提交问题。沈知意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是陆宴给她的那部。她点开浏览器,输入讲座提供的网址,进入了提问页面。
页面很简洁,只有一个文本框和提交按钮。她盯着空白的文本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一个疯狂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盘旋:如果……如果她在这里,匿名地,隐晦地,发出一点信号呢?比如,用只有顾景深或陈律师能看懂的暗语,描述一下困境,寻求一点点指引?
这个念头极具诱惑力,但也危险至极。她无法确定这个提问平台是否安全,是否会被监控,甚至这个讲座本身,是否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就在她天人交战之际,身后安全出口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极轻地推开了一条缝。没有警报声,只有一丝走廊里更明亮的灯光漏了进来,旋即又被合上。
沈知意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门缝后空无一人。是工作人员?还是……别的什么人?
冷汗瞬间浸湿了她的后背。她立刻关掉了提问页面,清空浏览器记录,将手机塞回手袋。刚刚燃起的那点冒险的念头,被这突如其来的惊扰彻底浇灭。
不,不能在这里。这里并不安全。陆宴的眼睛,或许无处不在。
她低下头,紧紧攥着手袋的带子,直到讲座在掌声中结束,再也没敢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散场时,人流涌向出口。沈知意刻意放慢脚步,等到人少了一些,才起身离开。她顺着指示牌,走向通往车库的电梯。
就在她穿过一条连接走廊,快要走到电梯间时,一个有些熟悉、带着迟疑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沈……沈知意?”
沈知意浑身一僵,停下脚步,缓缓转过头。
走廊明亮的灯光下,站着一个穿着浅灰色风衣、戴着细边眼镜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正有些惊讶地看着她。是她在大学时期的同学,宋谦,曾经在设计社团有过几次合作,毕业后听说进了不错的建筑事务所,偶尔在行业活动上碰过面,但算不上熟络。
“宋谦?真巧。”沈知意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大脑飞速运转。怎么会在这里碰到熟人?是巧合吗?
“是啊,太巧了!”宋谦显得很高兴,走近几步,“我刚才在里面就觉得背影有点像你,没想到真是!你怎么也来听这个讲座?也对,听说你……”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笑容收敛了些,语气变得谨慎,“听说你……结婚了?有孩子了?”
他大概听说过她的一些事,但可能不清楚细节,更不知道她离婚以及最近的风波。沈知意心中稍定,点了点头:“嗯,有个儿子。”
“真好。”宋谦笑了笑,随即注意到她略显苍白憔悴的脸色和过于简单的衣着(与他记忆中那个在专业领域闪闪发光的才女形象颇有出入),眼神里掠过一丝关切,但很好地克制住了,没有多问,“这个讲座挺好的,Dr. Wilson很有水平。你是一个人来的?”
“嗯,随便听听。”沈知意含糊地应道,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电梯方向,只想快点结束这场意外的寒暄。
“我也是,公司最近接了个儿童医院的改造项目,来充充电。”宋谦似乎没察觉她的急切,很自然地聊着,“对了,你还在做设计吗?‘寻意’工作室后来发展得特别棒,前阵子还在杂志上看到你的专访和获奖作品,太厉害了!”
“寻意”工作室……听到这个名字从故人口中自然地说出,沈知意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强烈的酸楚涌上喉咙。那个承载了她所有梦想和心血的地方,如今已与她无关。
“谢谢……还好。”她声音有些发涩,避开了具体问题,“你呢?在事务所怎么样?”
“老样子,画图画到秃头。”宋谦开了个玩笑,随即正色道,“说真的,知意,如果以后有合适的项目,或者需要建筑方面的配合,随时找我。老同学,别客气。”
他的态度真诚而自然,没有探究,没有同情,只是基于旧日同窗情谊和行业认可的正常交流。这份平常心,在此刻的沈知意看来,竟珍贵得让她鼻子发酸。
“好,一定。”她点点头,终于忍不住看了一眼手表,“那个……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了。”
“哦,好,那你快去忙。”宋谦立刻让开一步,“保持联系!”
“再见。”沈知意匆匆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她能感觉到宋谦的目光还停留在她背上,带着些许未尽的疑惑。
电梯门打开,她快步走进去,按了地下车库的楼层。镜面墙壁再次映出她慌乱的脸。遇到宋谦,究竟是纯粹的巧合,还是……某种安排?陆宴是否知道?宋谦会不会无意中向别人提起今天遇到了她?
无数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次短暂的“自由”,比她想象的更不自由。她像一个行走在透明玻璃甬道里的人,看似能看见外面的世界,看似有活动的空间,实则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无形的注视之下,且与外界真正的接触,充满了无法预知的风险。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沈知意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不能慌。至少,她出来了。至少,她听到了那些温暖而有力量的话语。至少,她确认了,外面的世界,还有像宋谦这样,用平常眼光看她、记得她专业价值的人存在。
这微小的“确认”,或许,就是她今天“不虚此行”的全部意义。
王司机的车果然安静地停在C区指定的位置。看到她走来,他下车为她开门,依旧沉默。
回程的路,似乎比去时更快。城市的景象再次被抛在身后,陆宅所在的宁静区域逐渐逼近。沈知意望着窗外,心头那份短暂的、因接触外界而泛起的微澜,正迅速被即将重新没顶的窒息感所取代。
车子驶入陆宅大门时,刚好是中午十二点半。张妈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沈小姐回来了。讲座还顺利吗?”
“嗯,还好。”沈知意简短地回答,将手袋递给张妈,“资料我放在里面了。”她指的是在会场门口拿的几份讲座宣传单和专家介绍页。
“好的。午餐已经准备好了,陆先生中午有商务餐,不回来吃。小少爷正等着您呢。”张妈接过手袋,引着她往主宅走。
乐乐果然在餐厅等着,看到妈妈,眼睛一亮,从儿童餐椅上扭过身子:“妈妈!”
“乐乐乖。”沈知意走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在餐桌旁坐下。午餐依旧丰盛,她陪着乐乐,勉强吃了一些,味蕾却像是失灵了,尝不出太多味道。
下午,她陪着乐乐午睡。孩子很快睡着了,小手还抓着她的衣角。沈知意躺在他身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华丽繁复的吊灯。脑海中反复回放着上午的一切:专家的讲座,安全出口那可疑的门缝,宋谦的偶遇……
她拿出陆宴给的那部手机,翻看着。没有任何未接来电或新信息。她点开浏览器,历史记录是空的——她离开前清除过。她尝试登录了几个常用的网站,一切正常。
看起来,风平浪静。
但越是平静,她越是不安。陆宴会如何看待她这次外出?他会询问细节吗?他会知道宋谦的事吗?
傍晚,陆宴回来了。他先去了书房,直到晚餐前才出现在餐厅。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家居服,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情绪。
晚餐时,他问起了讲座:“讲座怎么样?”
沈知意心头一紧,尽量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回答:“挺好的。专家讲了一些高敏感儿童的特质和支持方法,挺有启发的。”
“哦?具体说了些什么?”陆宴端起水杯,看着她。
沈知意简要复述了几个核心观点:接纳特质、提供安全港湾、尊重个体节奏。她小心地剔除了那些可能与陆宴理念明显冲突的措辞。
陆宴听着,不置可否,只是偶尔点点头。等她说完,他才淡淡开口:“理论是理论。具体应用到每个孩子身上,还需要结合实际情况,辩证地看。有些过于理想化的观点,听听就好,不必全盘接受。”
果然。沈知意心中冷笑。他就差直接说“那些都是废话”了。
“资料带回来了?”陆宴又问。
“带了几份宣传页,在张妈那里。”
“嗯。”陆宴没再追问讲座的事,转而问起乐乐下午的情况。
沈知意一一回答了,心中那根绷紧的弦却并未放松。他不追问细节,是觉得无关紧要,还是……已经通过别的渠道知道了?
晚餐在一种微妙的平静中结束。陆宴似乎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也没有提起任何关于她外出期间的事情。
然而,就在沈知意准备起身离开餐厅时,陆宴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对了,今天在会场,有没有遇到什么认识的人?”
沈知意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知道了!他果然知道了!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迎上陆宴平静无波的目光,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自然:“没有。人很多,没注意。”
陆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他微微颔首:“嗯。这种讲座,鱼龙混杂,遇到不相干的人,不用理会。”
“……知道了。”沈知意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指尖却在桌下微微颤抖。
他知道宋谦!他一定知道了!虽然他没有点破,但这句问话本身就是一种警告和敲打。他在告诉她,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哪怕是看似偶然的邂逅。
那安全出口的门缝,果然不是错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以为的“缝隙”,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陆宴故意留下,用以观察她反应的“窗口”。她就像实验笼子里的小白鼠,每一次小心翼翼的试探,都被记录在案。
玻璃甬道,不仅透明,而且布满了看不见的传感器和摄像头。
深夜,确认乐乐和整座宅子都沉入睡眠后,沈知意再次拿出了那个备用的、不记名的手机。她没有开机,只是将它紧紧握在手里,冰凉的金属外壳硌着掌心。
白天发生的一切,像电影画面般在脑海中回放。陆宴那句轻描淡写的问话,此刻反复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
不能再用常规方式联系顾景深或陈律师了。陆宴的监控网络比她想象的更严密、更无孔不入。任何通过电子设备的直接联络,都可能暴露。
她需要新的方式,更隐蔽,更原始,或许也更危险的方式。
她想起陈律师的话:“机会是人创造的……陆宴的控制虽然严密,但不可能毫无缝隙。”
缝隙……哪里还有缝隙?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窗外。月光黯淡,花园里一片朦胧。那些沉默的园丁,那些巡逻的保安,那些看似恭敬的佣人……他们都是陆宴的“眼睛”和“手臂”。但人,终究是人,不是机器。是人,就有弱点,就有缝隙。
一个大胆的、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心底悄然滋生。危险,但或许,是唯一能真正打破僵局的可能。
她不能坐以待毙。乐乐的画,专家的话语,宋谦那声平常的问候,甚至陆宴那无形的压迫……所有的一切,都在将她推向一个必须做出选择的临界点。
妥协和等待,换来的只是更深的禁锢和乐乐无声的崩溃。
她必须行动。哪怕前路是更深的黑暗和未知的风险。
沈知意将备用手机重新藏好,走到书桌前,抽出一张白纸。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极微弱的光线,用铅笔,极其轻缓地,写下了几个字。不是完整的句子,只是几个关键词,像是混乱的思绪碎片。
写完后,她将纸仔细地撕成无法拼合的细小碎片,走到洗手间,将碎片一点点冲进马桶,看着它们被水流卷走,消失无踪。
然后,她回到床边,躺下,睁着眼睛,望着无边的黑暗。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不再只有绝望和麻木。一抹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定的冷光,在瞳孔深处悄然点燃。
玻璃甬道或许透明,但总有光线照不到的死角。而她,要成为那个,在死角中蛰伏、等待时机的影子。
猎手与猎物的游戏,或许,该换一种玩法了。
窗外,乌云悄然汇聚,遮住了最后一点星光。夜风骤起,吹动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某种不祥的预告。
山雨欲来,风已满楼。
而她,即将踏入那一片真正的、未知的雷区。(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