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32章,地火与天【表情】

    第四十五章地火与天光

    地窖里的时间粘稠如墨,每一寸都被无边的黑暗与痛苦浸泡、拉长。油灯的火苗在灯盏里虚弱地跳跃,每一次颤抖都像是生命最后的喘息,将沈千凰因剧痛而扭曲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土墙上,放大、摇晃,如同濒死的蝶在作茧。

    体内,早已不是战场,而是炼狱。

    “一号”与“牵机”这两道蛰伏已久的奇毒,仿佛两股挣脱了所有束缚的岩浆,在“噬空幽石”的异力与诡异香料的催化下,彻底暴走,疯狂地冲撞、撕咬、吞噬着她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极寒与极热交织,每一次冲击都带来冰封与灼烧的双重酷刑。左肩残留的掌毒,则像一条冰冷滑腻的毒蛇,盘踞在伤处,不断释放出侵蚀骨骼与神经的阴寒罡气,与双毒形成三足鼎立、却共同以她的身体为祭坛的恐怖平衡。

    老铁头强行灌下的“赤血守元丹”,药力如同狂暴的火油,霸烈地涌入四肢百骸,试图护住她摇摇欲坠的心脉与一线生机。但这股力量太过刚猛,与肆虐的双毒、阴寒的掌毒激烈冲突,反而在她体内掀起了更可怕的风暴。经脉寸寸碎裂,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乱窜,带来更甚于凌迟的痛楚。

    右腿箭伤处的混合剧毒,则在“赤血守元丹”的压制下暂时蛰伏,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蝎,等待着反扑的时机。

    死亡,从未如此真切地扼住她的咽喉,冰冷的手指一点点收紧,要掐灭她最后一点意识之光。

    痛,无边无际的痛,是唯一真实的感觉。

    然而,就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痛苦即将将她彻底吞没的临界点,心口那一点熟悉的温热,再次顽强地、固执地亮了起来。

    凤纹玉佩。

    它不再仅仅是温润的光,而是在她濒临崩溃的意识海中,点燃了一簇极其微弱的、却异常坚韧的火焰。这火焰没有温度,却带来一种奇异的清明,让她在无边的痛楚中,保住了最后一丝对“自我”的感知。

    “不能……睡……不能……放弃……”

    “血债……未偿……”

    “阿月……林岚……”

    “老铁头……在赌……”

    破碎的意念,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浮木,在火焰的微光中明灭不定。仇恨、责任、承诺,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深究的、纯粹的求生欲,混合成一股蛮横的力量,支撑着她没有彻底沉沦。

    恍惚间,那火焰似乎跳动了一下,然后,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濒临溃散的灵魂感知。

    火焰中,浮现出极其模糊、支离破碎的画面碎片,比在幽墟祭坛、在引星厅“看”到的更加残缺,更加难以理解。

    她看到一片燃烧的、赤金色的天空,无数流星般的火焰坠落,将大地化为焦土。天空之上,一道横亘天地的、无法形容其巨大与狰狞的裂痕,如同巨兽张开的嘴,吞噬着一切光芒与希望。裂痕深处,是无尽的、蠕动的黑暗,带着令人疯狂的恶意与低语。

    她看到一个孤独的身影,背对着她,立于燃烧的废墟之巅。那身影纤细却挺拔,手中似乎托举着什么,散发着微弱却不肯屈服的光芒。身影周围,是无数咆哮着扑来的、扭曲的、由阴影与污秽构成的怪物。

    她看到那身影回眸,面容依旧模糊,但那双眼睛,却清晰地印入她的“眼”帘——悲悯、决绝、疲惫,却又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火焰。那双眼睛,与玉佩虚影、与幻境中女子的眼睛,重合在了一起。

    “活下去……”一个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穿透时空的执念,在她意识深处响起,“找到……碎片……阻止……”

    声音戛然而止,画面崩碎。

    但那一瞥,那一声,却如同最后的强心剂,注入她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找到碎片……阻止什么?归墟裂痕?还是别的?”沈千凰残存的意志在咆哮。她不知道答案,但那股“必须活下去”的执念,却前所未有的强烈。

    活下去,才有资格寻找答案!活下去,才能复仇!活下去,才能守护想守护的人!

    这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火星溅入油锅,点燃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她体内那狂暴冲突的几股力量——双毒、掌毒、丹药之力、乱窜的灵力——在这股纯粹到极致的意志压迫下,竟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而心口玉佩散发出的那簇火焰,则趁机猛地一涨!

    嗡——!

    沈千凰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皮肤表面浮现出诡异的、忽明忽暗的光泽,时而赤金,时而幽蓝,时而漆黑,时而惨白。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正在被反复煅烧、捶打、撕裂、重组。

    “啊啊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从灵魂最深处挤出的嘶吼,冲破了她的喉咙。不是痛苦,而是某种更激烈的、打破桎梏的宣泄。

    就在这生与死的边缘,意志与肉身崩溃的临界点,某种微妙的变化发生了。

    那一直盘踞在左肩,与双毒纠缠不清的、来自玉佩与墟核共鸣产生的奇异暖流,仿佛终于被这绝境中的意志火焰唤醒,不再仅仅是温和的、被动的“安抚”与“修复”,而是开始主动地、极其缓慢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尝试“引导”与“调和”。

    它像一条纤细却坚韧无比的丝线,穿行在狂暴的能量乱流中,小心翼翼地避开最激烈的冲突点,却将一丝丝逸散的、相对“温和”的双毒之力、丹药之力,甚至……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掌毒阴寒之气,轻柔地“缠绕”、“梳理”,然后,极其笨拙地、尝试着将它们“编织”在一起。

    这个过程缓慢、痛苦、且充满了不确定性,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能量彻底失控、爆体而亡的下场。

    但沈千凰此刻的意识,在玉佩火焰的支撑下,却进入了一种奇特的、近乎“空明”的状态。极致的痛苦反而让她对外界的感知变得模糊,对内里的变化却异常清晰。她能“看”到那缕暖流每一次细微的尝试,能感觉到每一次能量被“调和”时带来的、撕裂般的剧痛与之后极其短暂的、微弱的“平衡”感。

    她在主动引导这个过程。用她仅存的、破碎的意志,去“命令”那缕暖流,去“安抚”狂暴的双毒,去“化解”阴寒的掌毒,去“疏导”霸烈的药力。

    这不再是简单的压制或对抗,而是更危险的、尝试“融合”与“掌控”。

    时间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当地窖入口传来极其轻微、几乎不可闻的“咔哒”声时,沈千凰猛地睁开了眼睛。

    油灯不知何时已熄灭,地窖内一片漆黑。但她却隐约能“看”到周围的轮廓——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新生的、微弱却真实不虚的“内视”与“感知”。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药味,以及一种淡淡的、仿佛什么东西被烧焦后又冷却的奇异气息。

    她依旧躺在冰冷的木板上,浑身被冷汗和血污浸透,动弹一下都仿佛要散架。左肩的剧痛、右腿的麻痹、经脉的刺痛,无一不在提醒她伤势的严重。

    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体内那几股狂暴冲突的力量,并没有消失,依旧盘踞着,带来持续不断的痛苦。但它们之间,多了一些极其细微的、由那缕暖流“编织”而成的、脆弱的“纽带”。这些“纽带”将它们部分地连接起来,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却暂时达成了微妙“平衡”的状态。就像几头凶兽被强行栓在了一起,虽然依旧互相撕咬咆哮,却被限制了大部分活动范围,破坏力大减。

    更关键的是,心口那枚凤纹玉佩,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温热,而是一种……脉动。如同心脏般,缓慢、微弱,却稳定地跳动。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一缕比之前精纯、凝实了许多的暖流注入她的经脉,缓缓修复着最严重的创伤,并加固着那些脆弱的“平衡纽带”。

    她活下来了。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以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在体内构筑了一个危险而脆弱的平衡。代价是惨重的,她的修为几乎跌落到谷底,身体虚弱到了极点,这个平衡随时可能被打破。但,她终究是撑过了最危险的一夜,并且,似乎对体内这几股力量,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初步的“感知”与“影响”能力。

    地窖入口的挡板被轻轻移开,一道佝偻的身影带着外面的寒气滑了进来,迅速合拢入口。是老铁头。

    他点燃了新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他疲惫而警惕的脸,以及身上几处新的、不甚明显的擦伤和尘土。

    “还没死?”老铁头的声音沙哑,走到床边,浑浊的眼睛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着沈千凰。当他看到沈千凰虽然脸色惨白如鬼,气息微弱,但眼神却不再涣散,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冰冷的清醒时,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挑。“命真硬。”

    沈千凰想开口,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发出一点气音。

    老铁头没说什么,转身从一个破旧的瓦罐里倒出半碗浑浊的温水,扶起她的头,小心地喂她喝下。水温刚好,带着淡淡的草药味,显然是他特意准备的。

    几口温水下肚,如同甘霖滋润了干涸的土地。沈千凰缓了口气,终于能发出嘶哑的声音:“铁叔……谢……”

    “省点力气。”老铁头打断她,将她轻轻放平,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摊开在床边一块相对干净的木板上。里面是几样常见的疗伤药材,品相普通,但处理得很干净。“你要的几样贵价货,黑市也断了,风声太紧。只弄到这些,还有两瓶‘回春散’,药效一般,但能吊命。”

    他又拿出一个小布袋,倒出几块硬邦邦的、掺了麸皮的黑面饼和一小块咸菜疙瘩。“吃。能活下来,才有以后。”

    沈千凰没有矫情,用尽全力抬起颤抖的手,接过面饼,一点点艰难地啃着。粗糙的食物刮过喉咙,带来真实的饱腹感和力量感。

    “外面……怎样?”她边吃边问,声音依旧低哑。

    “翻天了。”老铁头蹲在墙角,摸出酒葫芦灌了一口,眼神阴沉,“太子府的人跟疯了似的,满城搜捕,画影图形都贴出来了,虽然遮着脸,但身形打扮对得上。巡城司、京兆尹的人也被调动起来,明里暗里的盘查,西市这边更是重点。还有那伙黑衣人,也没闲着,像秃鹫一样在暗处嗅。你那晚留下的血迹,被他们用某种追踪犬嗅到了附近,老子绕了好大圈子,宰了两条畜牲,又布了几个疑阵,才勉强甩掉尾巴回来。”

    他顿了顿,看向沈千凰:“‘星引’和地点,老子照你说的,埋了。枯骨井那鬼地方,鸟不拉屎,埋完钱我就躲远了盯着。等了快一个时辰,毛都没见着一根。看来你那‘一线生机’,不太靠谱。”

    沈千凰的心微微一沉。幽阁没有回应?是没收到信号,还是不愿插手,或是……来不及?

    “不过……”老铁头话锋一转,眼神有些古怪,“就在老子打算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去了那棵老槐树下。”

    “谁?”沈千凰精神一振。

    “一个瘸子,老瘸子,穿得破破烂烂,在井边打水。”老铁头描述着,“他打完水,好像被石头绊了一下,踉跄着扶了那槐树一把,然后就提着水桶,一瘸一拐地走了。没什么特别的。”

    打水的瘸子?沈千凰蹙眉。是巧合,还是……幽阁的接应方式如此隐晦?

    “他碰到槐树时,可有异常?树下埋的钱,动了吗?”

    “天黑,离得又远,看不清。”老铁头摇头,“但他走后,我偷偷摸过去看了,埋钱的地方,土是松的,好像被翻动过,但钱不见了。”

    钱不见了!沈千凰眼中闪过一丝光芒。不是没回应,是回应了,只是方式极其隐蔽!那老瘸子,很可能就是幽阁的人!他取走了钱,意味着信号被接收了。但接下来呢?幽阁会怎么做?何时会出现?以何种方式?

    未知,依旧是未知。但至少,希望的火苗没有完全熄灭。

    “还有,”老铁头压低声音,神色更凝重了几分,“我在躲那些爪牙的时候,听到点风声。太子府丢了件要紧东西,据说跟那晚赏珍宴上展示的‘噬空幽石’有关。现在不仅搜捕你,还在暗中追查那石头的下落。另外,你那个好妹妹,沈侧妃,这两日频繁出入太子书房,太子似乎对她……格外恩宠。还有,相府那边,李晏似乎称病不朝,闭门谢客,但他儿子李逸尘,昨日却去了京郊的皇家猎场,说是散心。”

    信息杂乱,却每一条都暗藏玄机。太子府丢东西?是“噬空幽石”出了问题,还是借口?沈千柔得宠?李晏称病,李逸尘出城?这些动向背后,又意味着什么?

    沈千凰快速消化着这些信息,脑中的思绪飞速运转。伤势、追捕、幽阁、太子、相府、沈千柔……千头万绪,危机四伏。但她的眼神,却在这昏黄的光线下,一点点变得锐利,如同经过淬火的刀锋。

    “铁叔,”她咽下最后一口面饼,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帮我……准备些东西。最迟明晚,我必须离开这里。”

    老铁头盯着她看了半晌,似乎在评估她这副样子还能不能挪动,最终,他啐了一口,骂道:“妈的,就知道救了是个大麻烦!说吧,要什么?老子这条老命,看来是要搭在你这条贼船上了!”

    沈千凰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变成一声压抑的闷哼。她缓了口气,低声说出几样东西:一套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衫,一些易容用的材料(简陋的),一点防身的毒粉和迷烟(市井能买到的劣质品),以及……一把短刃。

    “还有,”她补充道,目光看向地窖角落那个老铁头钻进来的窄小洞口,“那个通道,通向哪里?安全吗?”

    老铁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哼了一声:“通向三条街外一个废弃的义庄后院的枯井。早年老子挖来应急的,知道的人死绝了。但出口在义庄,那地方……不太平。你确定要钻?”

    义庄?沈千凰眼中闪过一丝晦暗。确实是不太平的地方,阴气重,寻常人避之不及,追兵恐怕也不会轻易去搜。但,也是藏身和摆脱追踪的绝佳地点。

    “就那里。”她斩钉截铁。

    老铁头不再多说,起身开始默默准备她需要的东西。地窖里只剩下悉悉索索的声响,和沈千凰压抑的、努力调匀的呼吸声。

    油灯的光芒,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很长,摇曳不定,仿佛在预示着一场更加艰难、更加危险的亡命之旅,即将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悄然开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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