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沙粒闪烁 第8章暗流汹涌

    “星鉴令”的悸动,微弱,却异常清晰,如同黑暗中无声的心跳,规律而冰冷地叩击着沈千凰的感知。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只有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无法忽视的、带着淡淡催促意味的“律动”。

    一月之期,到了。

    沈千凰的心,在那一瞬间沉了下去,却又在下一秒,奇异地提了起来。沉,是因为这意味着与幽阁那冰冷交易的第一阶段结束,她必须给出“交代”,否则“血契”反噬,后果不堪设想。但此刻她身处绝地,重伤濒死,自顾不暇,拿什么“交代”?提,是因为这“悸动”本身,或许……是唯一的、能将她此刻的境况传递出去的、与外界建立联系的渠道!

    幽阁,神秘莫测,深不见底,与“星主”的交易如同与虎谋皮。但此刻,这只“虎”,或许是她唯一能触及的、可能带来变数的“外力”。她需要情报,需要资源,需要知道外界的动向,更需要一个喘息和疗伤的机会。而这一切,都可能需要通过完成幽阁的“任务”来换取。

    可她如今这般模样,如何完成任务?传递情报?她能传递什么?

    心念电转间,沈千凰已有了决断。她强撑着坐直身体,对一旁察觉到她气息变化、投来询问目光的林岚,低声道:“是约定之期,需联络……外界。你为我护法,无论发生何事,莫要打扰,也莫要靠近。”

    林岚虽然不明就里,但见她神色凝重,也知事关重大,重重点头,强撑着挪到洞口附近,背对着沈千凰盘膝坐下,手中紧握着那枚淬毒的短匕,全神贯注地警戒着通道外的动静。

    沈千凰深吸一口气,压抑住体内因情绪波动而隐隐加剧的痛楚,从怀中取出那枚非金非木、刻着简易云纹的黑色“信蜂”母令。令牌入手冰凉,此刻那微弱的悸动正源于此。按照李逸寒所言,若有紧急情报,可持此令至慈济堂寻孙不二传递。但此地距慈济堂何止千里,她此刻连动一下都困难,如何前往?

    “此令……或许另有玄机?”沈千凰凝神感知着令牌的悸动,尝试着将一丝微弱到近乎于无的灵明,小心翼翼地探入令牌之中。

    灵明触及令牌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精纯的、带着冰冷疏离感的意念波动,自令牌深处传来,并非话语,而是一道清晰的、类似“路引”或“呼唤”的信息流,直接映入她的脑海——指向某个极其遥远、模糊方位的同时,也指向了她此刻所处的、这幽深地穴的方位。仿佛这令牌本身,就是一个被“标记”的点,而此刻,另一个“点”正在遥远的彼端,遵循着某种既定的规则,尝试着与这个“点”建立联系。

    是幽阁的“接引”机制在启动!每月十五子时,可持“星鉴令”通过任意接引点进入“引星厅”。今日并非十五,但这“信蜂”母令,似乎能绕过固定的接引点,在特定时间(一月之期),或者满足某种条件(持有者主动激发?)时,与对应的“子令”或“信蜂”产生定向联系,传递信息?

    沈千凰心中明悟。这“信蜂”母令,不仅是信物,更是一个简易的、一次性的、远距离传讯定位的法器!而此刻,正是它被“激活”的时候!

    她没有犹豫,立刻集中全部心神,将灵明凝聚成一丝,小心翼翼地、带着明确的意图,再次探入令牌——她要传递情报!关于“九幽噬魂阵”、关于“墟核碎片”、关于“静尘师太之死”、关于“幽冥宗与太子勾结”、关于“噬空幽石”可能的下落、关于此地的大致方位与凶险……等等关键信息!

    然而,她的灵明刚刚触及令牌深处那玄奥的波动,一股强烈的排斥感和虚弱感便汹涌袭来!她此刻的状态太差了!灵明微弱,魂力枯竭,连维持清醒都勉强,如何能承载如此庞大的信息量进行远距离、跨空间的传递?强行尝试,恐怕未等消息送出,自己就先魂飞魄散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背脊。不行!不能这样!必须精简!必须挑选最核心、最紧急、对幽阁而言最有价值、也最能换取她急需“回报”的信息!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权衡。直接暴露自己此刻的绝境和重伤,或许能换来救援,但更可能暴露虚弱,引来不可测的风险(幽阁未必是善堂,李逸寒也明确说过“不负责救人”)。暴露“墟核碎片”和“九幽噬魂阵”的核心秘密,价值巨大,但可能引火烧身,让幽阁(或其他通过幽阁得知消息的势力)将目光过于聚焦在她身上,甚至可能直接派人来“处理”或“夺取”。暴露太子与幽冥宗的勾结,是李逸寒要求的情报重点,但证据不足,且可能打草惊蛇。

    电光石火间,沈千凰做出了决定。她凝聚起残存的、最精纯的一缕灵明,如同在刀尖上刻字,将几段极其简练、却蕴含关键信息的神念,烙印在令牌那被激活的、微微震颤的波动核心:

    “一、‘九幽噬魂阵’核心阵眼确在乱葬岗老坟坳下,有‘墟核’碎片(疑似次级)镇压,幽冥宗‘墨先生’看守,已殁。静尘师太(慈云庵)涉入,疑为血祭引子,已殁于阵眼。阵有异动,水下或有更大凶物。”

    “二、太子府(萧景琰)疑似通过‘广源当铺’、‘悦来客栈’等渠道,收集‘墟秽’古物,所图甚大,或与引动‘墟隙’之力有关。沈千柔(相府庶女,太子侧妃)居中联络,疑用阴邪香料。”

    “三、我(沈千凰)因追查‘噬空幽石’线索,误入阵眼,遭幽冥宗乌长老(金丹?)麾下追击,重伤坠入地脉暗河,方位不明,危。林岚同困,重伤。急需疗伤丹药(压制‘同源双殁’及幽冥煞毒)、隐匿踪迹之法、外界动向。‘星鉴令’初次任务情报在此,求暂缓反噬,予喘息之机。”

    信息发出,她特别强调了“误入”和“追击”,弱化了自身主动探查的成分,将重点放在“发现重大秘密”和“遭遇危机”上,并点出“乌长老”和“金丹”的可能,既示警,也点明敌人强大,间接解释自身重伤的合理性。最后直接提出需求,坦承困境,但以“任务情报”为交换,请求“暂缓反噬”和“喘息之机”,姿态放低,但隐含交易逻辑。

    做完这一切,沈千凰如同虚脱,眼前阵阵发黑,手中“信蜂”母令的悸动也骤然停止,恢复了冰冷沉寂,仿佛耗尽了最后一点灵性。她强撑着没有昏过去,将令牌紧紧握在手中,贴在胸口,默默等待着。这传递是否能成功?幽阁会如何反应?李逸寒是否会收到?一切都是未知。

    时间在死寂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息都如同煎熬。林岚守在洞口,警惕着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也担忧地不时回头看向沈千凰惨白如纸、冷汗涔涔的脸。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更短。

    “嗡……”

    掌心紧贴的“信蜂”母令,再次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与之前不同的震颤。这一次,不再是规律的悸动,而是一段极其简短的、冰冷无波的意念信息,直接传入沈千凰的脑海:

    “情报已收。价值评估:甲中。准予暂缓反噬,延期十日。‘报酬’及‘后续指令’,将于三个时辰后,通过‘癸三七’送达你此前落脚点(清平巷丙七号)密室。能否取得,看你造化。另:乌长老已动身前往阵眼,太子府疑有异动,自求多福。”

    信息戛然而止。令牌彻底沉寂,再无反应。

    沈千凰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情报收到了!而且评价是“甲中”!这意味着她传递的信息极其重要,远超李逸寒最初的要求!“准予暂缓反噬,延期十日”,这是她最需要的喘息时间!“报酬”和“后续指令”会送到清平巷丙七号?三个时辰后?可她们现在困在这绝地,如何取得?“看你造化”四个字,冰冷而残酷,却也是现实。

    最让她心惊的是最后一句:“乌长老已动身前往阵眼,太子府疑有异动!”果然!幽冥宗的反应极快!乌长老亲至,必然是发现了阵眼异动和墨先生之死!而太子府“异动”……是针对阵眼变故?还是针对其他?沈千柔那边是否已开始行动?

    时间,更加紧迫了!乌长老一旦抵达阵眼,很可能发现她们并未死绝,甚至可能通过某种秘法追踪到地脉暗河!必须尽快离开这里,至少,要彻底隐匿踪迹!

    “林道友,”沈千凰的声音嘶哑而急促,“我们必须立刻离开这个洞穴!幽冥宗的乌长老,很可能已经亲自前往上面的阵眼查探,随时可能发现我们的踪迹!此地不宜久留!”

    林岚脸色也是一变,立刻挣扎着站起:“往哪走?下游?”

    沈千凰目光扫过这个临时藏身的洞穴。上游是绝路,下游通往未知的黑暗深处,凶险难测,但或许是唯一生路。清平巷的“报酬”必须拿到,那是她们活下去的关键!但如何离开这地底?如何避开可能的地面搜捕?如何回到城中?

    “下游!”沈千凰咬牙道,眼中闪过决绝,“上游出口必有重兵把守,下游虽险,未必是死路。地脉暗河终有出口,或通其他水域。我们顺流而下,寻找出路。同时……”她看向手中沉寂的“信蜂”母令,又看了看角落里那几株墨紫色小草和荧光蘑菇,“我们需要更多能恢复体力、隐匿气息的东西。这三个时辰,我们必须尽可能恢复一些行动力,然后……赌一把!”

    她不再多言,强忍着剧痛,将洞穴内能采集的、疑似有疗伤或补充元气之效的荧光蘑菇和墨紫小草全部小心采下,用干净的衣襟碎片包好。又让林岚帮忙,用那生锈的短刃,从岩壁上刮下一些干燥的、易于点燃的苔藓和地衣,作为可能的火种。

    做完这些简单的准备,两人已累得气喘吁吁,伤处崩裂,冷汗淋漓。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们。沈千凰再次尝试调动体内那脆弱的三角平衡,以及刚刚领悟到的那一丝“共鸣”与“拨弦”的微弱能力,试图引导地脉水中那阴寒的灵韵,更有效地“安抚”灰黑死寂之力,减轻痛苦,恢复一丝气力。过程依旧痛苦而缓慢,但这一次,似乎比之前顺利了一丝丝,对那“韵律”的把握,也隐约清晰了那么一分。

    林岚也盘膝调息,尽力化解体内煞毒,导引药力。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在极度紧张与专注的疗伤中,三个时辰(约六个小时)的期限,仿佛被拉长,又仿佛转瞬即逝。

    终于,约定的时间将至。沈千凰感觉恢复了一丝微弱的行动之力,至少勉强能够走动,不至于立刻倒下。林岚的脸色也好了些许,但距离战斗还差得远。

    “走!”沈千凰低喝一声,与林岚互相搀扶着,再次潜入冰冷刺骨的暗河水中,朝着下游未知的黑暗,奋力游去。

    冰冷的河水再次包裹全身,伤口传来刺骨的痛。但这一次,她们有了明确的目标——顺流而下,寻找出路,同时,在心中默默计算着时间,期盼着清平巷密室中的“报酬”,能成为她们绝境逢生的关键转折。

    就在她们的身影没入下游黑暗后不久。

    “哗啦——”

    她们刚刚离开的洞穴入口处的水面,轻轻荡开一圈涟漪。一道模糊的、仿佛与水流融为一体的淡灰色影子,悄无声息地浮现。影子没有任何气息外露,如同水中的一块顽石。它“看”了一眼洞穴内残留的、微不可察的痕迹(被采摘的菌草,地面摩擦的印记),又“望”了一眼下游黑暗的河道,沉默了片刻。

    随即,影子如同溶化般,消失在水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

    地面之上,乱葬岗,老坟坳。

    原本荒凉死寂的乱葬岗深处,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压抑氛围。并非人多喧哗,恰恰相反,是绝对的寂静,一种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的、死一般的寂静。

    以那口诡异的枯井(阵眼入口)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阴寒死气,地面上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化为灰烬。九座漆黑的石碑依然矗立,但表面裂纹密布,散发的镇压幽光黯淡闪烁,仿佛风中残烛。中央的黑色“水面”死寂无波,却散发着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不安的气息。那枚灰白石悬浮其上,裂纹蔓延,光芒几乎彻底熄灭,只有最核心一点微光顽强闪烁,仿佛随时会碎裂。

    枯井旁,乌长老(乌先生)负手而立。他依旧穿着那身暗紫色绣有扭曲虫蛇纹路的长袍,干瘦的身形在弥漫的阴煞死气中,如同鬼魅。他那双没有瞳孔、只有两团幽绿鬼火跳跃的眼窝,死死盯着枯井深处,仿佛要穿透厚重的岩层,看清下方发生的一切。

    在他身后,躬身立着四名全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冷诡异的随从,皆垂首不语,如同雕像。

    “墨的气息……彻底消失了。”乌长老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连残魂都没有留下。是被彻底湮灭,还是……被那下面的东西,‘吞’了?”他说的“下面的东西”,自然是指黑色“水面”下那令人战栗的存在。

    “阵眼封印松动,圣石(灰白石)受损,有人强行冲击过封印,还触动了核心禁制。”乌长老缓缓抬起枯瘦如鸡爪的手,凌空一抓,几缕极其淡薄、几乎消散的、混杂着血腥、阴煞、以及一丝奇异暖流(凤纹玉佩残留)的气息,被他摄入手心。他凑到鼻尖,那两团鬼火剧烈跳动了一下。

    “陌生的气息……两个,一强一弱,强的那个……有意思,带着‘墟’的味道,还有……令人厌恶的守护之力。弱的那個,兵煞之气,中了幽冥掌毒和阴寒劲力,命不久矣。”乌长老低声自语,声音中听不出喜怒,“是他们触动了封印?还是……被封印下的东西‘吸引’而来?墨是死在他们手里,还是死于封印反噬,亦或是……被那东西当成了血食?”

    他沉默片刻,鬼火般的目光扫过周围。打斗痕迹很轻微,但确实存在。残留的气息显示,那两人最后似乎坠入了……地下?或者说,被阵眼爆发时的力量卷入了地脉深处?

    “搜。”乌长老冷冷吐出一个字。

    四名黑袍随从身形一晃,如同鬼影般散开,在方圆数百丈内仔细探查起来。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诡异,仿佛没有重量,在地面、岩石、乃至空气中掠过,搜寻着一切可能的痕迹。

    片刻后,一名黑袍人返回,单膝跪地,声音冰冷毫无起伏:“回长老,东南方三里外,土地庙后槐树下,有近期人为活动痕迹,残留微弱气息与井边吻合。西北方五里,废弃砖窑群,有新鲜血迹及打斗痕迹,气息驳杂,有第三人介入,疑似拦截或追杀,最终痕迹指向……地下暗河入口。”

    “地下暗河?”乌长老眼中鬼火一闪,“通往何处?”

    “回长老,暗河支流错综复杂,多与城内地下污水渠、旧矿道乃至某些废弃秘道相连,最终汇入城外护城河及更下游水系。具体去向,难以追踪。”黑袍人答道。

    “哼,倒是会躲。”乌长老冷哼一声,“受了墨的‘九幽噬魂掌’余波,又坠入地脉暗河,阴寒侵体,煞毒攻心,纵然一时未死,也绝撑不过三日。更何况,暗河之中,岂是那么好相与的?自有‘东西’招待他们。”

    他顿了顿,似乎在权衡什么。阵眼异动,圣石受损,此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上报太子。但墨先生之死,以及那两个闯入者(尤其是那个带着“墟”味和守护之力的人),也需查清。是灭口,还是捉拿拷问?

    “传讯回府,禀报殿下:阵眼有变,墨殁,圣石受损,封印松动,需立即加派人手稳固,并详查缘由。另,有两鼠辈潜入,身负重伤,坠入地脉暗河,疑似携带与‘墟’相关之物,或与近日黑市异动有关。老奴请求,调动‘幽冥卫’暗部,封锁相关水域出口,并探查地下暗河网络,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其同党或接应者,亦需详查。”

    “是!”黑袍人领命,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乌长老又看了一眼死寂的枯井和裂纹蔓延的灰白石,眼中鬼火幽幽跳动:“不管你们是谁,搅了殿下的大事,又损了圣石,便只有死路一条。地脉暗河?哼,便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他袍袖一挥,一股浓烈的阴煞之气冲天而起,化作一只巨大的、模糊的鬼爪虚影,狠狠抓向那九座布满裂纹的石碑!鬼爪没入石碑,石碑表面的裂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了一丝,散发出的镇压幽光也略微明亮了一分。但乌长老的气息也瞬间萎靡了不少,脸上惨白如纸。

    强行稳固阵法,对他消耗也是极大。做完这一切,他不再停留,带着剩余三名黑袍人,化作数道黑影,融入夜色,消失不见。乱葬岗重归死寂,只有那口枯井,如同通往九幽的入口,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

    几乎在同一时间。

    清平巷,丙七号小院。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这座早已无人居住的荒废小院,仿佛被世界遗忘。

    然而,在地下密室入口的老槐树下,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不清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浮现。他(或她)全身笼罩在一种奇特的灰暗色泽中,仿佛能吸收周围所有的光线,看不清面目,甚至看不清体型轮廓,只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的、非人的微光。

    “癸三七”到了。

    他(她)没有进入小院,甚至没有靠近槐树三尺之内。只是静静地站在阴影中,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他(她)抬起手,对着那棵老槐树,打出了一连串复杂而诡异的手印。手印无声无息,却引动了周围空气中极其微弱的灵气波动。老槐树的树干上,一道极其黯淡、肉眼难辨的符文一闪而逝。

    紧接着,“癸三七”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非皮非木的黑色盒子,轻轻放在槐树根部的阴影里。盒子落地无声,随即,他(她)的身影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彻底融入了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槐树下,只余那个毫不起眼的黑色盒子,静静地躺在那里。

    ……

    城南,某处隐蔽的宅邸内。

    李逸寒并未入睡。他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佩剑冰凉的剑柄。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沉思的光芒。

    “信蜂”的波动,他感受到了。虽然很微弱,但确实存在,而且方向……指向城西乱葬岗深处。沈千凰传递了情报,而且是在约定时间内。这很好,说明她至少还活着,并且完成了初步任务。

    但波动传递后不久,乱葬岗方向传来的、那股即便相隔甚远也能隐约感知到的、骤然爆发又迅速被强行压下的阴煞死气波动,却让他眉头微蹙。是“九幽噬魂阵”的异动?还是……交手?沈千凰卷入其中了?她能活下来吗?

    他并不担心沈千凰的死活,至少不是出于同情。他担心的是,这颗刚刚落下、可能搅动棋局的“棋子”,如果这么快就被吃掉,那相府之前的投入,以及父亲(李晏)的某些谋划,就可能落空。更重要的是,沈千凰身上牵扯的“同源双殁”、“凤纹古佩”以及可能与“墟”相关的秘密,还有她与太子、沈千柔的仇怨,都让她具有特殊的价值。死了,就一文不值了。

    “少主,”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是他的心腹侍卫。

    “讲。”

    “城西乱葬岗方向,约半个时辰前,有剧烈的阴煞之气爆发,持续约十息,后被强行镇压。我们的人在外围观察到,有疑似幽冥宗‘幽冥卫’的踪迹出现,随后消失。另外,约两刻钟前,乌长老的座驾出了府,方向似是……相府?”侍卫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

    “乌老鬼去了相府?”李逸寒眼中精光一闪。这老鬼不去查看他的阵眼,深夜去相府做什么?向父亲施压?还是……另有图谋?

    “继续监视乱葬岗方向,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另外,加派人手,盯住‘广源当铺’、‘悦来客栈’,还有……慈云庵。若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报我。”李逸寒下令。

    “是!”侍卫领命而去。

    李逸寒转身,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京城详图,目光落在城西乱葬岗、慈云庵、悦来客栈、广源当铺这几个点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沈千凰……你能从乌老鬼手下逃脱吗?你递出的情报,又价值几何?”他低声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可别让本将失望啊。父亲需要的,是一把能伤人的‘刀’,而不是一块没用的‘废铁’。”

    ……

    太子府,东宫深处。

    萧景琰并未就寝。他披着一件明黄色的常服,坐在书案后,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下方,沈千柔垂首侍立,妆容精致,却难掩眉宇间的疲惫与一丝隐隐的不安。她已将在土地庙收到“幽冥令”和人皮信笺的事情,删繁就简地禀报了一番,重点强调了乌长老要求“加急养料”和“三日后验看成果”。

    “……乌长老亲自传令,阵眼有变,静尘或已殁,‘钥匙’异动,恐生不测。让妾身加紧筹备‘养料’,三日后子时,老地方验看。”沈千柔的声音柔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惶恐,“殿下,乌长老深夜传讯,语气急切,怕是那边……真的出了大事。静尘师太她……”

    “静尘死了最好。”萧景琰冷冷打断她,将玉佩轻轻放在桌上,发出“哒”的一声轻响,“那老尼姑知道的太多,又贪得无厌,迟早是个祸患。死了,倒也干净。”

    沈千柔心中一凛,不敢接话。

    “至于‘养料’……”萧景琰抬眼,目光幽深地看着她,“你准备得如何了?三日后,可能凑齐?”

    沈千柔连忙道:“回殿下,已有些眉目。府中近日新进的一批丫鬟里,有几个生辰八字合适的。城外庄子上,也有两个家生女儿,命格特殊,已着人去‘请’了。只是……时间仓促,若要确保‘药性’纯正,恐怕还需再费些周折。”

    “周折?”萧景琰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些许蝼蚁,何足挂齿?乌长老要‘养料’,便给他‘养料’。三日后,本王要看到‘成果’。若误了大事……”他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寒光已说明一切。

    “妾身明白!定不辜负殿下所托!”沈千柔连忙躬身应道,背后已惊出一身冷汗。

    “还有,”萧景琰顿了顿,缓缓道,“赏珍宴那晚出现的那个胡商侄女,还有那个在悦来客栈附近窥探、被墨先生击伤坠河的女子……有眉目了吗?”

    沈千柔心中一紧,低头道:“回殿下,京兆尹和巡防营都已暗中(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这篇小说不错 推荐
先看到这里 书签
找个写完的看看 全本
(快捷键:←)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快捷键:→)
如果您认为千秋我为凰之异世大陆不错,请把《千秋我为凰之异世大陆》加入书架,以方便以后跟进千秋我为凰之异世大陆最新章节的连载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