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破晓,金辉穿透靖王府的朱红宫墙,将庭院里的梧桐叶染成暖金色。
楚微月是被檐角的铜铃脆响唤醒的,角落处的软榻也早已没有了萧玦的身影。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昨夜成婚的繁复礼节仍在脑海中盘旋。红烛摇曳的光影里,她依稀记得那位靖王殿下的侧脸。
“王妃,该起身梳洗了。”一个丫鬟端着铜盆走进内室,盆中清水倒映着窗外初升的朝阳。
楚微月望着眼前陌生的丫鬟,有些疑惑,可还没等她开口询问,丫鬟便主动开口道:“王妃,奴婢叫青禾,是王爷吩咐奴婢来照顾您以后的饮食起居的。”
她怎么会不明白箫玦这是什么意思,这才大婚第二日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派人来监视自己。
“你叫青禾。”楚微月望着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
“是的,王妃。”青禾回答的干脆。
楚微月轻轻垂下眼帘,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深的无奈和无力感。即使她知道箫玦什么意思,那又能怎样,她只能无奈忍下。
“既然是王爷吩咐的,以后就好好跟着我吧。”说罢,又想起什么似的:“是有什么事情吗今日?”
“回王妃,管家方才来报,宫中来人说,陛下今日要亲临王府,探望王爷腿疾。”
楚微月心中一动,皇帝箫衍亲自前来?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箫玦虽为王爷,但腿疾多年,素来深居简出,与朝堂之事牵扯不多,皇帝今日这般兴师动众,不知是真心关怀,还是另有他意?
“知道了。”楚微月颔首,起身任由青禾为自己梳妆。她没有选太过华贵的衣饰,只挑了一袭月白色绣折枝兰的襦裙,腰间系着一条浅碧色宫绦,发间仅簪一支羊脂玉簪,既符合王妃的身份,又不失温婉清雅。铜镜中的女子眉眼弯弯,肌肤莹润,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稳。
她自幼跟随祖父学医,不仅习得一身精湛医术,更练就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深知在这深宅王府、朝堂漩涡中,唯有谨言慎行,方能立足。
梳洗完毕,楚微月刚走出内院,便见管家领着一众侍从忙忙碌碌,庭院里洒扫得一尘不染,连阶前的青苔都打理得干干净净。
远远望去,正厅方向已站了不少人,箫玦的贴身侍从秦风正指挥着下人摆放茶水点心,神色严谨。
“王妃安。”秦风见她走来,连忙上前行礼,“王爷已在正厅等候,陛下约莫半个时辰后便到。”
楚微月点头示意,迈步走向正厅。
箫玦身着一身月白色锦袍,正端坐于主位之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册,神色淡然。见她进来,他抬眸看了一眼,眸中并无过多情绪,只是淡淡开口:“坐吧。”
楚微月依言在他身旁的位置坐下,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双腿。他坐姿挺拔,双腿自然平放,看上去与常人无异,但她深知,这平静之下,是常年累月的隐痛。昨日见他涂抹药膏时,便能猜得到他腿部经络淤堵之严重,若非他意志力过人,恐怕早已难以支撑。
箫玦抬眸,墨色的眼眸深邃如潭,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淡淡开口:“陛下今日前来,无非是为了本王腿疾之事,你不必太过拘谨。”
他的声音清冷如玉,没有太多情绪,却莫名让人安心。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尖细的唱喏:“陛下驾到——”
楚微月与箫玦一同起身相迎,只见明黄色的龙袍映入眼帘,大曜天子箫衍缓步走入正厅,他年约四十,面容威严,眉宇间带着帝王特有的沉稳气度,却又不失温和。随行的还有几位身着官服的太医,为首的正是太医院院使李太医。
“臣弟(臣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箫玦与楚微月齐齐下拜。
“平身。”箫衍抬手,语气平和,“朕今日前来,一来是看看玦儿的腿疾,二来也是见见远道而来的和亲王妃。”
他的目光落在楚微月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见她举止端庄、眉目清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楚氏有女,果然名不虚传。远嫁大曜,辛苦你了。”
“能为两国邦交尽绵薄之力,是臣媳的荣幸,谈不上辛苦。”楚微月恭敬应答,语气不卑不亢。
箫衍满意点头,随即转向箫玦,神色关切:“玦儿,这几日腿疾可有好转?”
“劳陛下挂心,并无大碍。”箫玦淡淡回应。
李太医见状,连忙上前:“陛下,臣请为靖王殿下诊脉。”
箫衍颔首应允。李太医走到箫玦面前,屈膝跪下,指尖搭上他的手腕,闭目凝神。
厅内一片寂静,唯有窗外的鸟鸣声隐约传来。楚微月站在一旁,目光紧紧盯着李太医的神色,见他眉头渐渐蹙起,神色愈发凝重,心中便有了数。
片刻后,李太医收回手,起身躬身道:“回陛下,靖王殿下的脉象沉滞,经络瘀堵之症仍在,虽比先前略有好转,但收效甚微。臣等已穷尽太医院良方,却始终难以将药力渗透至深层肌理,还需长期调理。”
箫衍闻言,神色微沉:“朕当年便说过,要倾尽国力为你诊治,为何这腿疾却迟迟不见痊愈?”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箫玦是他最为器重的弟弟,当年若不是为了护他,也不会落下这般病根,这始终是他心中的一根刺。
“陛下不必自责。”箫玦语气平静,“伤病之事,自有天意,臣弟早已看淡。”
“胡说!”箫衍沉声道:“你是大曜的靖王,是朕的弟弟,朕绝不能让你一辈子困于腿疾之证上!”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落在楚微月身上:“王妃远道而来,想必也听闻了玦儿的腿疾,不知你家中可有什么特殊的调理之法?”
楚微月心中一动,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既是为箫玦治病,也是为自己在靖王府、在大曜站稳脚跟的机会。
但她也明白,太医们尚且束手无策,自己贸然开口,难免会引来质疑,甚至可能被认为是哗众取宠。
犹豫片刻,她还是上前一步,躬身道:“陛下,臣媳自幼跟随祖父学医,略通医术,尤其对骨科瘀堵之症有所研究。方才听闻李太医所言,臣媳斗胆,想为殿下看一看腿疾。”
此言一出,厅内众人皆惊。
李太医眉头一皱,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王妃此言差矣,靖王殿下的腿疾,臣等日夜钻研,尚且难以攻克。王妃不过是闺阁女子,所学医术想必只是皮毛,岂能轻易妄言?”
其他几位太医也纷纷附和,显然对楚微月的医术并不信任。
楚微月并未动怒,反而从容应答:“李太医所言极是,太医院人才济济,臣媳不敢班门弄斧。只是祖父曾传下一套独特的针灸之法,专解深层经络瘀堵,臣媳愿以性命担保,若能一试,或许能为殿下带来转机。”她目光坚定,语气诚恳,没有丝毫退缩。
箫衍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化为探究。他知道楚微月的祖父是南楚有名的神医,当年曾救治过不少王公贵族,想来楚微月也不会是信口开河。
再看箫玦,他神色淡然,似乎并不反对。
“好。”箫衍沉吟片刻,最终拍板:“朕便信你一次,玦儿,你愿意让王妃一试吗?”
箫玦抬眸看向楚微月,墨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缓缓点头:“既然陛下信任王妃,臣弟自然无异议。”
得到应允,楚微月心中松了口气。她走到箫玦身边,示意墨尘将他的裤管卷起。露出的腿部肌肤苍白,靠近膝盖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想必就是当年受伤的地方。
楚微月伸出手指,轻轻按压在疤痕周围的穴位上,指尖带着一丝微凉,力度由轻至重,缓缓试探。
她的动作轻柔却精准,每一次按压都恰到好处。箫玦只觉得腿部传来一阵酸胀感,随后便渐渐化为暖流,顺着经络蔓延开来,那种久违的舒适感让他不由得微微眯起了眼睛。
楚微月按压了片刻,收回手,对箫衍道:“陛下,殿下的腿疾确实是外伤导致的经络瘀堵,且瘀堵之处较深,寻常汤药难以奏效。臣媳的针灸之法,可直接刺入穴位,疏通深层经络,再配合特制的汤药调理,不出三个月,殿下定能有所好转,若坚持半年,或许能重新站立行走。”
“当真?”箫衍眼中闪过一丝狂喜,连忙追问道。
“臣媳以性命担保。”楚微月语气坚定。
李太医等人见状,虽仍有疑虑,但见楚微月言之凿凿,且箫玦的神色确实舒展了许多,也不敢再贸然反驳。
箫衍大喜过望,对楚微月赞不绝口:“好!好一个聪慧果敢的王妃!朕今日算是捡到宝了。即日起,玦儿的腿疾调理,便交由你全权负责,太医院全力配合,所需药材、器具,一律优先供应。”
“谢陛下信任。”楚微月恭敬谢恩。
随后,箫衍又与箫玦寒暄了许久,询问了他的日常起居,又叮嘱楚微月务必悉心照料,方才带着太医们离去。
待皇帝一行人走远,正厅内只剩下箫玦与楚微月二人。秦风等人识趣地退了出去,偌大的正厅顿时安静下来。
箫玦抬眸看向楚微月,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王妃的医术,似乎比你口中的‘略通皮毛’要精湛得多。”(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