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绝最近喝酒的频率变高了,秦疏意敏锐察觉到。
可当她问起时,他也只说是应酬。
于是秦疏意就不再问了。
边界感是他们俩相处的一大底线。
那晚之后,两人默契地都没有再去补充抽屉里的工具。
当然,也没有再深入交流。
除了在她每晚沉睡后,他摸黑上床拥抱她时格外高的体温,凌绝好像一下就失去了做这件事的兴趣。
没了晚上费人的消遣,秦疏意睡了近期难得的好觉。
倒是这几天在公司不免遭到众多同事的拷问。
一场赌约,除了秦疏意这个赢家,一群人都输得一败涂地。
得知帅哥竟然就是她那位神秘男友,纷纷说她藏着掖着不够意思。
还有人产生了危机感,抱着她假哭,“宝,你不会哪天就退圈去享受生活了吧?”
毕竟似乎没有哪家阔太太还天天跟尸体打交道的。
其他人也都望过来。
秦疏意若真是嫁入豪门,这样的情况是很有可能发生的。
她们当然不是不想人家去过富贵生活,不过要真失去这么一位漂亮温柔,技术顶尖的同事还是挺舍不得的。
秦疏意无奈地摇摇头,“放心吧,我们没有到那一步。”
她也不会放弃自己的工作。
她最初成为一名入殓师的契机,是源自于她的父母。
秦渊和周韵禾一个维和警察,一个无国界医生,长期处在高危环境中。
秦疏意作为女儿,曾经获得过一个去国外探亲的机会,同行的,还有一位同为无国界医生的女士的母亲。
那时候都以为他们的驻地还算安全,秦渊和周韵禾又很长时间没有回过家了,拧不过女儿想看看他们工作环境的愿望,他们松了口。
却没想到,一直和平的地方也会爆发战争。
突如其来的爆炸,尖锐的哭声,撤退的怒吼……各种声音嘈杂恐怖,短短一瞬,美丽的世界就成了一片废墟。
秦疏意被父母拉着奔跑在布满飞尘的街道上,像是身处地狱。
尸体、鲜血、孩子的哭嚎,占据了她所有的视线。
秦疏意对那场混乱的旅程的最后记忆,是轰炸的飞机下,那位跟她同行的老母亲哭着寻找女儿尸体的画面。
她找不到她面目全非的女儿了。
因为那一次意外,秦疏意再也没被允许去过那边。
但秦渊和周韵禾提高了回家看她的频率。
很长一段时间,她梦里常常梦见那位笑容爽朗,畅快利落的女医生。
但往往下一秒,她又变成了一具无名的战火下的尸首。
后来,秦疏意从法医专业变成了一位擅长遗体修复的入殓师。
世上总有人要守护在第一线,她见过因为他们的努力而笑得灿烂的老老少少。
她的父母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她为他们而骄傲,也不想让他们因为生了自己就停下脚步。
可年轻的秦疏意,也会害怕某一天连世上与她最亲的两个人的尸体都分辨不出。
她看过那些被扔在路边践踏的模糊的尸体,她想,死亡也应当是干净的,体面的,有尊严的,让生者可安慰,可追忆的。
秦渊和周韵禾对秦疏意的一切选择都表示支持。
每一份工作都有自己的意义,而且他们不需要女儿获得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称赞,哪怕是她一辈子无所作为,他们也会开开心心养着她。
周汀兰刚开始是不支持漂漂亮亮一小姑娘做这个的,她气姐姐姐夫把外甥女带偏了。
可是听过秦疏意的想法,她也无可奈何。
人生这么长,秦疏意也许今后会后悔,会改变,会走上新的职业道路,但至少在父母结束他们的工作,回国定居前,她都会坚守这份工作。
她和凌绝确实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秦疏意乖巧,柔软,但她的灵魂一直是自由随心的,凌绝反叛,不羁,可他身上承担着更多的世俗的期待。
“唉,疏意,那是不是你男朋友?”
作为那场玩闹的赌局的收捎,几个同事决定今晚一起请秦疏意来搓一顿贵的。
想到凌绝这几天的早出晚归,今晚想来也不会回家吃饭,秦疏意也答应了,不过她唬人在先,自然不用她们请客。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凌绝和陶望溪。
同事指向被工作人员簇拥着走向楼上包厢的电梯的两人时,秦疏意抬头,正与里面闻声望过来的凌绝对上视线。
一边是大厅里热闹喧哗的秦疏意和同事,一边是电梯里安静般配的凌绝和陶望溪,两边遥遥相望,仿佛天堑。
同事对外貌出众的凌绝记忆深刻,看到人就脱口而出,可没想过是在这样尴尬的场景下将人认出。
他身边那个女人,看起来就是贵气的富家千金。
两人晚上一起来吃饭,秦疏意知情吗?
同事忐忑地看向秦疏意。
电梯里,凌绝脚步动了动,还未出声,门已经被按了楼层的陶望溪关上。
她刚刚和餐厅经理在讲话,没有听到人喊秦疏意的名字,这会疑惑地看向凌绝,“绝爷,怎么了?”
两边的电梯门缓缓合拢,凌绝最终没有跨出那道门,秦疏意也坐在座位上没起身。
被分割的空间里,两人同时垂眼,神色晦暗。
陶望溪没有得到回答,也没追问。
她看着显示屏上跳动的楼层,告诉自己,不着急,凌绝需要的,不是爱人,而是同伴,她会是他的最终选择。
而大厅里,气氛却是不一样的紧张。
“疏意,你要跟上去问问吗?”
“刚刚他可能没看见你吧。”
“一起吃饭其实也代表不了什么,说不定是公事或者有其他原因呢,回头说清楚不要产生什么误会。”
大家不知道这什么情况,可再多的解释都显得牵强,大家隐隐有种CP才刚磕上路就车祸的既视感。
追上去吗?
秦疏意不知道这样的行动有没有意义,更不知道适不适合。
凌绝和她就是玩一玩,可陶望溪才是他正经对待,并肩而行的人。
说到底,她对凌绝并没有约束力。
她的任性,她对恋人理所当然的要求,依靠的一直只是他愿意纵容,愿意陪她玩。
就如他这几天的忽远忽近,忽冷忽热,他不愿意说,她就仿佛被隔离在外。
最后她也只是拿起筷子,“没关系,我们先吃饭吧。”
楼上包厢,庆祝生日的人看到门口同行的男女,发出起哄的怪叫。
人声鼎沸的时刻,凌绝手放在口袋,碰了碰那个始终没有响起的电话。(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