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越来越大,天地间一片白色。
陈寂走在最前面。雪很深,没到膝盖,每走一步都很吃力。寒气顺着裤子往上钻,冷得刺骨。他没回头,但能感觉到后面六个人的呼吸越来越重。大家累了,快撑不住了。雷猛一声令下,所有人从废墟边站起来,背着沉重的背包跟上。没人说话。只有靴子踩碎冰壳的声音,咔嚓、咔嚓,在风里很快消失。
他们要走三十公里。不能点火,不能开枪。必须在零点十二分赶到巢穴坐标。那是唯一的机会——监控系统会短暂失灵,他们才能突破最后一道防线。但现在,已经过去四十七分钟。他们走得太慢了。
陈寂抬起右手,钢爪收紧,发出轻微的金属声。这是一年前从“黑井研究所”逃出来时留下的。他的手臂是改造过的,也是他身体里最后一件武器。背包里的狼王獠牙贴着后背,偶尔和芯片碰一下,有一点震动。那种感觉像心跳,又像有人在耳边低语。他熟悉这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醒来,顺着神经慢慢蔓延。
他继续往前走。
雷猛在他左后方三步远的地方。他走路一瘸一拐,手一直按着肚子上的伤。那道伤早就结痂了,但从没完全愈合。每次动得厉害就会渗血,染红绷带。他喘得很重,眼睛却一直盯着陈寂的背影。那眼神不是感激,而是算计。他曾是这支小队的队长,现在却被一个“失败品”走在前面,带着方向。
走了不到两公里,风更大了。雪花横着打过来,砸在脸上像刀割。能见度只剩五米,远处的输电塔都看不清了,只剩模糊的影子立在那里。队伍只能靠雷猛带路,沿着他说的方向走。
可陈寂突然停了一下。
他低头看地上的脚印。自己的和前面几人的路线差了十五度。不是风吹的,也不是地形问题——是方向错了。他们的目标在东南偏南七度,而现在的路线正指向一片地图上没有的地方。
他抬头看天。
云很厚,但还能看到一点光。北极星的位置他记得。小时候父亲教过他认星星。那时候他还住在边境哨所,夜里听收音机里的军情播报。现在那些记忆已经模糊,但星空还记得。他闭眼一秒,脑子里浮现出星图和地图重叠的画面——没错,偏了。
雷猛带错了。
或者,他是故意的。
陈寂没出声。他继续走,右手悄悄摸向岩壁,用钢爪在石头上划了一道浅痕。这道痕迹很轻,普通人看不见,红外扫描也很难发现。但他知道怎么找回来。这是他在荒原活下来的习惯:永远留下退路。
风更大了。
队伍默默前进。有人开始喘粗气,脚步变慢。空气稀薄,背包又重,体力消耗太大。一个人差点摔倒,被旁边的人扶住。没人抱怨,但情绪已经不对了。
雷猛喊休息。七个人挤在一块凸起的岩石后面避风。
陈寂蹲下,假装检查靴子。其实他在重新算位置。星星、风向、地面坡度,全在脑子里过一遍。他拿出袖口的小罗盘,借夜视能力读数。几秒后数值稳定——误差确认了。他睁开眼,看向雷猛。
那人正低头看地图,眉头皱着,好像也在确认位置。可陈寂注意到,地图边缘有烧焦的痕迹,有些地方被涂改过。尤其是东南方向的一块空白区,原本是废弃军事基地,现在写着“塌陷区”。
太假了。
他站起来时,右手指甲已经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清醒。这不是救援任务,也不是来找血核这么简单。雷猛的目的不在这里。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他们活着回去。
“你怎么不说话?”雷猛忽然开口,声音沙哑。
“路不对。”陈寂说。
“什么?”
“我们走错方向了。”陈寂看着他,“你要去的地方,不是血核所在。”
雷猛一愣,随即笑了一声:“你说什么?我在这片荒原跑了十年,我会认错路?”
陈寂没争。他知道说了也没用。这些人里,有的信雷猛,有的怕权威,没人会轻易怀疑命令。他只是把钢爪收回袖中,背上背包,动作平静,像什么都没发生。
“走吧。”他说。
队伍再次出发。
这一次,陈寂走到中间。他不再看雷猛,而是用自己的方式判断方向。每走五百米,就在隐蔽处留下一道记号——岩缝、断枝、雪下的冻土,都是他的标记。他知道对方迟早会发现异常,但他不在乎。只要他还能走,就没人能控制他。他要的不是服从,而是找到真相。
凌晨一点十七分。
前方地面突然断开。
一道巨大的冰裂谷横在眼前,宽二十米,深不见底。冷风从下面吹上来,带着铁锈味。对面岩壁陡峭,结满霜。边缘的冰已经开始裂开,踩上去随时会塌。一人探头看了一眼,立刻缩回:“过不去!得绕路!”
雷猛皱眉,拿出破损的地图看了几秒:“绕行要四个小时,那边靠近地震带,容易塌方。”
“那就别过去!”另一人喊,“血核再重要也不值得送命!”
人群乱了。有人低声骂,有人准备收拾东西回去。雷猛站在原地,脸色难看。他看向陈寂:“你有办法?”
陈寂已经走到裂谷边。
他蹲下,用手套擦掉一层雪,露出下面的冰壳。冰是透明的,里面有细小的裂纹,像蜘蛛网。他敲了两下,声音清脆——说明还能撑住一会儿。他闭眼,启动“动态视觉”。视野变成灰蓝色,肌肉、重心、风速全都变成数据。他对落点的判断精确到厘米。
他站起身,解开背包,把补给绑紧。
“我先跳。”他说。
“你疯了?”雷猛声音提高,“二十米!没人跳得过去!”
陈寂没理他。
他后退十步,猛地冲出。
风在耳边呼啸。
腾空瞬间,他启动“动态视觉”。时间像变慢了。他对落点的判断精确到厘米。双腿发力,腰腹收紧,双臂张开保持平衡。空中转半圈,调整姿势,确保落地不滑倒。
双脚落地,双爪同时刺入岩壁。
金属爪切入岩石,发出刺耳声。他撞上斜坡,翻滚两圈才停下。肩膀撞到石头,有点疼,但他立刻站起来,确认爪子固定住了。
成功了。
他拔出钢爪,甩掉冰渣,从腰带上拿绳索,一端固定在岩缝里,另一端扔回对岸。
“一个一个来。”他喊。
声音不大,但在风里清楚传过去。
雷猛咬牙,第一个抓住绳子爬过来。其他人一个个跟上。每一步都很小心,绳子在风里晃,冰屑不断掉进深渊。中途绳子差点断,陈寂及时加固才没出事。
最后一个队员上来时差点滑倒。陈寂伸手拽住背包,用力一拉,那人摔在雪地上,脸色发白。
“谢……谢谢。”那人结巴着说。
陈寂没回应。他转身继续往前走。
雷猛站起来,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了。不再是轻视,而是警惕。刚才那一跳,不只是靠力量。那是对自己身体的绝对掌控。那种冷静,不像人,像机器。在生死关头还能准确执行指令。
队伍继续前进。
陈寂走在最前。他的钢爪在岩壁上留下了几道划痕。他拔爪时,指尖碰到冰下的硬物。
他顿了一下。
借夜视能力,他看清了——冰下有一块金属板,表面平整,边缘有焊痕。形状规整,不是自然形成的。他假装拔爪困难,多停了几秒。左手悄悄掰下一小块覆霜的冰。里面夹着一点银灰色碎片,像是合金,有点磁性。
他把冰块塞进口袋。
然后站起来,拍掉手套上的雪。
“可以走了。”他说。
没人反对。
风雪还在下。七个人影在白雾中慢慢移动。远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这条路通向未知的巢穴。
陈寂走在最前。
右手垂着,钢爪微微张开,指缝还卡着冰渣。口袋里的冰开始融化,水渗进皮肤,有点凉。那块合金碎片贴着手心,隐隐发烫,好像在回应什么。
他知道雷猛不会罢休。
他也知道,这次来的目的,从来就不是为了血核。
而是真相。
三年前那次实验事故,所谓的“爆炸”,根本没发生。监控被改,幸存者名单被删,连他的名字都被抹去。但他活下来了,带着半机械的身体和残缺的记忆逃进荒原。而现在,这片冰原下面,藏着当年研究所的真实入口——代号“巢穴”。
他迈出下一步。
靴子踩碎一层薄冰,发出清脆响声。
前方三百米,又一道裂谷出现。
这次更宽,近三十米。风从谷底吹上来,带着铁锈味,还有低沉的嗡鸣,像电流穿过地壳。陈寂停下。
他抬起右手,钢爪对准前方的雾墙。
雾中有一点红光闪了一下。
很快消失了。
但他看到了。
那是自动警戒系统的红外灯。
说明下面有设施还在运行。
说明“巢穴”从未关闭。
他缓缓握紧拳头,钢爪发出低沉的金属声。
不管前面是陷阱,还是过去的鬼魂,他都不会停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