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离去后,静室内的空气并未轻松,反而更加凝重。林墨屏退了侍从,只留徐庶、裴元绍与李郎中在侧。烛火将几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摇曳不定,如同此刻的局势。
“元直,说吧,我们现在还剩多少家底?”林墨靠在软枕上,声音虽弱,目光却锐利地看向徐庶。
徐庶深吸一口气,如同禀报军情般清晰道来:
“军力方面 :壶口关一战,讨逆军主力折损七成以上,现存可战之兵不足三千,且多带伤,分散在邺城及周边几个重要据点,但装备补给短缺。黑山张燕部损失亦惨重,现存兵力约四千,驻扎在黑山一带,态度暧昧,虽表面遵从主公,但经此大变,其心难测。”
“地盘方面 :冀州各郡县,在魔物之乱后,曹军以‘援助’、‘安抚’之名,已派官员接管大半政务、税赋。名义上仍尊主公为州牧,但政令出邺城已难通行。邺城本身……如主公所见,城防已由夏侯惇接管。”
“人才物资 :文官体系尚算完整,但多有摇摆观望者。工匠坊在李郎中和乌金翁主持下,对地宫残骸技术有些许研究,但进展缓慢。府库钱粮,大半用于抚恤和维持,所剩无几。”
一番话,将严峻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面前。如今的林墨,空有州牧之名,实则困守孤城,兵微将寡,财政拮据,外部强敌环伺。
裴元绍拳头攥得咯咯响,满脸不甘。
林墨听完,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只是沉默了片刻,又问:“曹操……除了军事掌控,还有何动作?”
“软硬兼施。”徐庶道,“一方面,夏侯惇军纪尚可,并未过分扰民,曹操还时常送来钱粮药材,示以恩惠。另一方面,不断以‘共商大计’为名,催促主公……呃,催促主公身体康复后,前往许都觐见天子,并‘详叙’地宫之事。士族之中,亦有不少人收到曹营暗示,频频向庶施压。”
前往许都?那无异于羊入虎口。地宫之事,更是曹操志在必得的禁脔。
“袁谭那边呢?”林墨再问。
“焦触五千先锋已抵滏水,与曹仁部对峙。袁谭主力仍在黎阳观望。此人优柔寡断,既想趁火打劫,又惧曹操兵威,更怕地宫再生变故,故举棋不定。”
林墨微微颔首,对局面有了更清晰的认知。他看向李郎中:“李先生,我的身体,究竟如何?”
李郎中忙上前细察脉象,沉吟道:“大人身体亏损极重,尤其是心神损耗,非寻常药石能速补。需长期静养,循序渐进,切忌劳神动怒,更不可妄动……呃,妄动那‘异力’。若要恢复如常,至少需半年光景。若要……恢复某些能力,则要看机缘了。”
半年?外界风云变幻,曹操岂会给他半年时间?
林墨闭上眼,手指无意识地在锦被上轻轻划动,仿佛在推演着什么。静室内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许久,他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与决断。
“元直,我们眼下,要做一个‘病人’,一个需要曹操‘保护’的虚弱病人。”林墨缓缓道,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曹操要名正言顺,我们便给他‘名’,但要拖住他的‘实’。”
“第一,我苏醒的消息,不必再刻意隐瞒,但要将我‘病体沉重’、‘神思恍惚’、‘需长期静养’的消息,加倍散播出去。尤其要让曹操知道,我如今连地宫之事都记不真切,需要慢慢回想。”
“第二,以我名义,起草一份谢表,用词要极尽恭谦,感谢曹公救命之恩,陈述我病体难支,暂无法理事,恳请曹公‘暂摄’河北军政,以御袁谭。并将州牧印信……仿制一份,差的送去,真的留下。” 这是以退为进,主动让出部分名义上的权力,换取实际上的喘息空间,并试探曹操的底线。
徐庶眼中精光一闪:“主公此计大妙!如此,曹操若急于相逼,反倒显得他趁人之危,有失人心!”
“第三,”林墨看向裴元绍,“元绍,你挑选一批绝对忠诚、机灵可靠的旧部,不必多,百人即可。明面上解散,暗中潜伏于邺城内外,收集一切情报,尤其是曹军将领的喜好、矛盾,以及……许都方向的动向。我们要知道,曹操的耐心还有多少,他的后院是否安稳。”
“第四,元直,你要秘密接触张燕,不必劝他立刻表态,只需让他知道,我醒了,而且……‘地宫的秘密,远未结束’。稳住他,就是稳住我们外部唯一可能的助力。”
“第五,工匠坊的研究,转向实用和隐蔽。重点研究两样:一,如何利用地宫残骸或能量特性,制造一些小而精的防身或通讯器物;二,也是最重要的,集中所有资源,研究那‘蓝色晶体’的能量频率,尝试……能否进行微弱的感应或沟通。” 说出最后一句时,林墨的眼神变得异常深邃。他体内的那种空灵连通感,是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变数。
一条条指令清晰明确,全然不像一个刚刚苏醒的“病人”。徐庶和裴元绍精神大振,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在壶口关前带领他们创造奇迹的主公。
“末将(属下)领命!”两人齐声应道。
“至于我……”林墨重新躺下,拉高锦被,脸上恢复那种虚弱的疲态,“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只是一个需要静养的病人。除了你们几人,外人一概不见。曹操若再派人来,便由元直你出面周旋。”
病榻,从此将成为他的棋盘。
而与此同时,曹军大营内,曹操听着夏侯惇关于林墨“虚弱不堪”的汇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对郭嘉笑道:“奉孝,你看这林墨,是真虚?还是装弱?”
郭嘉轻摇羽扇:“真虚恐有其七,装弱必占其三。然,无论真假,他既愿躺在这病榻之上,便是承认了眼下我强他弱的局面。主公可一面示以宽仁,巩固河北;一面……不妨再添一把火,让这‘病’中之人,更清楚地看到,除了依靠主公,他别无选择。”
“哦?如何添火?”
“袁谭的使者,不是正在来邺城的路上么?”郭嘉的笑容,意味深长。
棋盘之上,落子无声,却已杀机四伏。林墨的苏醒,如同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在迅速扩散至整个河北,乃至天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