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你怕冷,我记住了。可你停在了永远干冷沉重的冬天,我想为你添一炉永不熄灭的火,却再无着落。
——方沅
*
思考了片刻,赫兰才说:“我不太喜欢人太多的地方。”
这话说的有点太孤僻古怪,但从赫兰嘴里说出来,似乎只是在说一个他的习惯,并不招人讨厌或者多想,只是真的……不喜欢。
方哲笑了笑:“那回村里你住哪里?”
“警务室有宿舍。”
方哲是真的很健谈,他像跟托合别克警官时一样,跟赫兰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问了赫兰哪个大学毕业,家里几口人,几几年出生的,跟查户口一样。
赫兰很有耐心,一一回答。
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赫兰的以前,方哲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会离开红其拉甫口岸啊?”
赫兰沉了沉,随口说:“那里的风太大了,冷。”
这答案……
方哲怔了一下,一下没反应过来。
方沅也看向赫兰。
他垂着眼,道路两侧的白杨树叶沙沙作响,透出细碎的光,把他的轮廓模糊。
“所以,你很怕冷吗?”
车碾过一块小石子,轻微的震动让赫兰回神,转头看向方沅,她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竟然在真的关心自己,关心他明显敷衍了事地答案。
赫兰嘴角若有若无地扬起一点弧度,但很快垂下头掩盖,说:“嗯,怕冷。”
方沅皱起眉,认真的对他说:“村子里晚上还是很冷的,你要穿厚一些了。”
赫兰指节轻轻蹭了一下鼻子,说:“好。”
一直到中午一点,车子才到村子。
赫兰头一个跳下车,动作迅速,隐隐可见以前在警校里训练有素。
几个人开始将书架往图书室搬,倒是不重,就是进去的时候麻烦,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搬完放好。
有了书架,这里更像是图书室了。
胡安西也已经在另外两间房里给他们摆好了床,一个小小的“根据地”初见雏形。
胡安西说家里宰了羊,晚上去他们家吃烤肉。
几个人都有些饿了,当然要去,方沅看向赫兰,赫兰犹豫了一下,才点头。
简单规整了一番,四个人浩浩荡荡地往村主任家走去。
彼时已经日暮四合,整个村子都沉浸在橘黄色的静谧之中,四个人走在小小的柏油路上,偶尔有村民赶着牛羊路过,赫兰用哈萨克族同他们问好。
他说哈萨克语的时候眼底带着淡淡的笑,司愿听不懂,却觉得很顺耳,时不时还能听见他笑几声,很温柔。
张寄雪和方哲走在最前面,手拉着手,不知道聊起了什么又开始争,一边争一边手也没放开。
方沅则和赫兰走在后面。
方沅看向地上随着移动而一起移动的赫兰的影子,他的影子都比自己高很多,挺拔又沉默,自己要走两步才能跟上他的一步。
方沅忽然开口:“我拍你的照片……不是因为……你不要误会。”
赫兰抬眸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我没有误会。”
“我只是觉得你帮助我,我很感激你。”
“我知道。”
“毕竟民族团结一家亲嘛……”
赫兰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问:“你以前是记者?”
这是他第一次问关于方沅个人的问题,他似乎终于开始主动拉进关系,方沅浅笑着点头。
他也笑了笑:“那你这嘴皮可真不太利索。”
方沅笑容消失。
这下轮到方沅沉默了。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笑话了?
赫兰压了压嘴角,收回目光继续走,只是放慢了脚步,两个人影子渐渐并肩,晚风裹着夕阳轻轻拂在两人身上。
很安静。
草原上不知道有没有蘑菇。
方沅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她随手拿出来,但在下一秒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后,步子停住了。
赫兰察觉不对,回头看见方沅面色凝固,上前询问。
“怎么了?”
方沅闻言回过神,摇了摇头,才接通了电话。
“郑老师。”
郑新源是方沅的老师,也是方沅大学毕业后从事的网媒机构主编,带了方沅很多年,所以方沅对他很尊敬,除了……两个月前方沅一声不吭的辞职离开上海,从头到尾都没有和他商量过。
意料之中的,郑新源很生气,隔着电话对方沅恨铁不成钢。
“那些事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你不是小孩子了,因为一些网络舆论就离职像什么话?你作为网媒从业者,难道不知道网友说的话都只是一时气话吗?再过几个月他们忘了这件事,自己都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话,你那么在意做什么?”
方沅握着手机的指尖用力到发白,夕阳的暖光落在她脸上,却驱不散眼底的寒意,她垂着眼,回答:“不是气话,郑老师,是我自己没做好。”
电话那头的郑新源听出方沅情绪不对,便叹了口气,语气放软了些:“网友断章取义,你又何必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儿的岗我还给你留着,回来吧,你不该把青春浪费在新疆的犄角旮旯里。”
方沅浅浅的抿起一个苦涩的笑,打断郑新源的话,说:“我……我暂时不打算回去了。我在这里成立了一个公益图书点,已经拉了一小部分慈善援助,后期还要普及更多的村队和牧区,我可能要做很久……”
郑新源仿佛听到了天塌的事,觉的方沅简直疯了。
“方沅你清醒点!你以为你去做做慈善就能逃避现实吗?那些舆论不会因为你躲起来就消失!”
郑新源的声音又拔高了几分,“你赶紧给我回来,再晚,你就真的回不来了!”
方沅的眼眶泛着红,她吸了吸鼻子强忍住眼泪,说:“我很清醒,我想在这里试试,郑老师,对不起让你这么给我操心,过段时间我会去看你……再见。”
方沅慌乱的把手机挂了,生怕郑新源又发火。
挂了电话好久,方沅都还没回过神。
她抬手抹了把眼角,却怎么也擦不完,忽然有人递过来一包粉色的心相印纸巾:“擦擦吧。”
方沅抬头,只见赫兰拧着眉看她,好像是因为看见眼泪又不知道怎么办,欲言又止。
方沅收起那包纸,说:“谢谢。”
赫兰不知道前因后果,的确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我……我明天教你骑马,你能不能别哭了?”
方沅微微卡壳,隐隐感觉出赫兰是在安慰自己。
欣慰归欣慰,可这两件事……他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
而且,明明上次问他能不能教自己骑马,他还说不会有机会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