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山雨欲来
云海秘境开启后的第三天,财有武从昏迷中醒来。
他躺在一张简陋的竹床上,身上盖着粗布棉被。阳光从木窗的缝隙洒进来,在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味道,还有……烟火气。
这不是云海宗。
财有武挣扎着坐起身,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低头看去,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隐隐渗出血迹。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秘境崩塌、赤霄剑灵觉醒、与李昭联手击退魔修、最后被空间乱流卷走……
“你醒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财有武转头,看见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老者端着药碗走进来。老者约莫六十岁年纪,面黄肌瘦,但眼神很温和。
“这里是……”财有武开口,声音沙哑。
“白石村。”老者将药碗递过来,“先喝药吧。你昏迷三天了,身上伤得不轻。”
财有武道谢接过,一饮而尽。药很苦,但入腹后一股暖流升起,胸口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老伯,是您救了我?”
“是村里的孩子们在河边发现的你。”老者说,“你顺着清水河漂下来,浑身是血,我们还以为没救了。没想到你命硬,挺过来了。”
财有武环顾四周。这是一间极其简陋的土屋,家徒四壁,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个木凳。墙角堆着些农具,墙上挂着几串干辣椒。
“清水河……”财有武想起在秘境令牌上看到的地图,清水河确实流经云断山脉外围,“这里离云海宗多远?”
“云海宗?”老者摇头,“那可是仙门,离我们这儿远着呢。往东走三百里,翻过三座山,才能看见仙山的影子。”
三百里。财有武心中一沉。这么远的距离,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回不去。
更麻烦的是,他发现自己与赤霄剑灵的联系变得极其微弱。识海中的赤红小剑黯淡无光,仿佛随时会熄灭。显然,秘境中那一战,剑灵消耗太大了。
“老伯,村里……最近还好吗?”财有武换了个话题。
老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叹了口气:“不好,很不好。”
他搬了个木凳坐下,缓缓道来。
白石村位于天衍皇朝西陲,背靠荒山,前临清水河,本是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小村落。但去年冬天异常寒冷,开春后又是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民们只能挖野菜、剥树皮充饥。
“这还不算,”老者压低声音,“最近村里闹‘邪祟’,已经死了三个人了。”
“邪祟?”
“嗯。”老者眼中闪过恐惧,“每到月圆之夜,村外就会传来怪声,像是野兽,又像是人哭。第二天,准有人失踪,找到时只剩……只剩骨头。”
财有武皱眉。这听起来不像是普通野兽,倒像是……
“魔修。”赤霄剑灵微弱的声音在识海中响起,“是低阶魔修圈养的‘食尸兽’,专吃血肉。”
财有武心中一凛。魔修的触角,已经伸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了吗?
“老伯,能带我去看看出事的地方吗?”财有武问。
老者犹豫了一下:“你的伤……”
“不碍事。”
在老者的搀扶下,财有武走出土屋。阳光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看清了这个村子。
大约四五十户人家,房屋都是用黄土夯成,低矮破败。村中道路坑洼不平,几只瘦骨嶙峋的土狗趴在路边,有气无力地摇着尾巴。
时值正午,本该是炊烟袅袅的时候,但多数烟囱都冷着。几个面黄肌瘦的孩子在路边玩耍,看见财有武,好奇地围了过来。
“李爷爷,这个哥哥醒了?”
“嗯,醒了。”老者摸摸一个孩子的头,“铁蛋,去告诉你爹,人醒了,让他送点吃的过来。”
叫铁蛋的孩子应了一声,光着脚丫跑开了。
财有武注意到,这些孩子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服,脚上大多没鞋。现在是初冬,他们却还穿着单衣,冻得嘴唇发紫。
“村里……缺粮?”财有武问。
“何止缺粮。”老者苦笑,“去年歉收,今年大旱,地里的庄稼全死了。官府倒是发过一次赈粮,每人五斤糙米,够吃几天?现在家家户户都靠野菜度日,再这样下去……”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白。
财有武沉默了。他想起在青石镇的日子,虽然穷,但至少还能捡破烂换口吃的。而这里,连破烂都没得捡。
铁蛋的爹很快来了,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同样面黄肌瘦,手里端着一碗稀粥——真的稀,能照见人影。
“兄弟,喝点粥吧。”汉子将碗递给财有武,“家里就剩这点米了,别嫌弃。”
财有武接过碗,看着碗中寥寥无几的米粒,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他抬起头:“大哥,这粥……你们喝了吗?”
汉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喝过了,喝过了。”
但财有武看见,汉子的嘴唇干裂,眼里满是血丝,显然是饿的。
他没有再问,低头将粥喝完。米汤入腹,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老伯,带我去看看那些出事的地方。”财有武放下碗,语气坚定。
老者看看他的脸色,终于点头:“好,你跟我来。”
两人出了村子,沿着一条小路往北走。路边的田地全部龟裂,裂缝能塞进拳头。枯黄的庄稼秆子东倒西歪,像一片坟场。
走了约莫二里地,来到一处乱葬岗。这里坟包林立,多数连墓碑都没有,只用石块简单堆砌。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腐臭味。
“就是这儿。”老者指着乱葬岗边缘,“那三个人,都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财有武走上前,蹲下身仔细观察。地上有几处暗红色的痕迹,虽然被沙土掩盖,但逃不过他的感知。
血迹。
不止是血迹,还有……魔气的残留。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他闭上眼睛,将感知扩散开来。意识如蛛网般蔓延,捕捉每一丝异常。
泥土的“土性”中掺杂着阴冷、暴戾的气息;枯草的“木性”被某种力量腐蚀,变得死寂;甚至空气中,还残留着细微的、令人作呕的“食欲”。
“食尸兽,没错。”赤霄剑灵的声音更微弱了,“这种魔物喜食腐尸,但饿极了也会攻击活人。它们的唾液有毒,能麻痹猎物的神经,然后活活啃食……”
财有武睁开眼,眼中寒光一闪:“老伯,下次月圆是什么时候?”
“三天后。”老者声音发颤,“你……你有办法?”
“我会留下来。”财有武说,“至少,解决掉那个害人的东西。”
回到村里,消息已经传开了。听说财有武要对付邪祟,村民们半信半疑地聚到李老伯家——也就是救财有武的老者家。
不大的院子里挤了二三十人,男女老少都有,个个面有菜色,眼中却带着一丝希冀。
“这位小兄弟,你真的能对付那东西?”一个中年汉子问,他是村里的猎户王大山,算是村里少数还能吃饱饭的人。
“我会尽力。”财有武说,“但需要大家配合。”
“怎么配合?”
财有武环视众人:“第一,月圆之夜,所有人不得外出,紧闭门窗。第二,我需要一些东西:铁器、铜器、木炭、硫磺……第三,我需要知道,最近村里有没有来过陌生人?”
村民们面面相觑。前两条还好,第三条……
“有。”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说,“半个月前,有个穿黑袍的人路过,在村口问了路,往北边去了。那个人……看着就不像好人,浑身阴森森的。”
“黑袍……”财有武心中了然。看来魔修确实在这附近活动。
王大山开口:“铁器、铜器村里还有一些,都是些破铜烂铁。木炭家家户户都有点,硫磺……村东头的刘老头以前采过矿,家里可能还有点。”
“好,麻烦大家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财有武说,“另外,我需要一块空地,离村子稍远些。”
接下来的两天,财有武忙得脚不沾地。
他让村民在村外半里处清理出一块空地,然后用收集来的铁器、铜器布置了一个简易的“五行阵”。阵法是他在藏经阁学的,原本需要灵石驱动,但这里没有灵石,他只能用自身的气息作为引子。
更麻烦的是他的伤势。胸口的剑伤虽未伤及要害,但魔气的侵蚀让伤口愈合缓慢。他不得不每天打坐调息,用“纳物归元”之法吸纳草木之气疗伤。
好在赤霄剑灵虽然虚弱,但偶尔还能指点一二。在他的指导下,财有武对阵法有了更深的理解。
“阵法之道,本质是借用天地之力。”赤霄说,“你没有灵气,但你的‘万物之气’能沟通万物。以身为阵眼,以万物为阵基,未必不能成阵。”
财有武照做了。他将自己的气息与埋在地下的铁器、铜器连接,与周围的草木连接,甚至与脚下的土地连接。
当他完成最后一处阵纹的刻画时,整片空地忽然震动了一下。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地底升起,与他的气息交融,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阵法成了。
虽然威力不大,只能困住纳气期的魔物,但对食尸兽应该足够了。
第三天傍晚,财有武将村民们召集到村口的打谷场。
“今晚就是月圆之夜。”他看着众人,“我已经在村外布下阵法,那东西如果来,我会对付它。但为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按我之前说的,紧闭门窗,不要外出。”
王大山站出来:“小兄弟,我跟你一起去。多个人多份力。”
“我也去!”铁蛋他爹也站出来。
紧接着,又有几个汉子站出来。虽然害怕,但眼中都有一股狠劲——那是被逼到绝境的人才有的眼神。
财有武摇摇头:“不行。那东西不是普通野兽,你们去太危险。我一个人,反而好脱身。”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几块木牌——这是他这两天用边角料刻的,上面用朱砂画了简单的辟邪符文。
“这些木牌,每家一块,挂在门上。虽然不能完全抵挡,但能预警。”
村民们接过木牌,千恩万谢。
夜幕降临。
财有武独自一人来到村外的空地,盘坐在阵法中央。他将柳如烟送的那柄长剑横在膝上,闭目调息。
月出东山。
今夜是满月,月光如水银般倾泻而下,将大地照得一片银白。远处群山如兽脊般起伏,投下浓重的阴影。夜风呼啸,带着刺骨的寒意。
财有武睁开眼睛,看向北方。
来了。
他能感知到,一股阴冷、暴戾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气息中混杂着腐臭味和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站起身,握紧长剑。
片刻后,一个黑影出现在视野中。那东西约莫牛犊大小,形似鬣狗,但浑身无毛,皮肤呈暗红色,布满脓包和疤痕。眼睛是浑浊的黄色,在月光下闪着凶光。
食尸兽。
它显然也发现了财有武,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涎水从嘴角滴落,腐蚀着地面。
财有武没有动。他在等。
食尸兽似乎察觉到了危险,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绕着空地转圈,黄色的眼睛死死盯着财有武。
一圈,两圈,三圈……
就在它踏入阵法范围的刹那,财有武动了。
他双手结印,低喝一声:“阵起!”
埋在地下的铁器、铜器同时发光,五色光芒冲天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食尸兽困在其中。
食尸兽惊怒交加,疯狂撞击光罩。每一次撞击,都让光罩剧烈晃动,财有武的脸色也苍白一分。
这阵法全靠他自身的气息支撑,坚持不了多久。
他不再犹豫,提剑上前。剑光如练,直刺食尸兽咽喉。
食尸兽侧身躲过,利爪横扫。财有武纵身后跃,剑锋一转,削向它的前腿。
“铛!”
剑爪相交,火星四溅。食尸兽的爪子坚硬如铁,震得财有武虎口发麻。
更麻烦的是,它的唾液有毒,溅到地上,腐蚀出一个坑洞。
财有武不敢硬拼,只能游走缠斗。他身法灵活,剑法刁钻,专攻食尸兽的眼睛、关节等薄弱处。但食尸兽皮糙肉厚,一时难以造成致命伤。
战斗持续了一炷香时间。财有武身上多了几道伤口,虽不深,但火辣辣的疼。食尸兽也被刺中几剑,暗红色的血液流淌,更加疯狂。
阵法开始不稳了。光罩忽明忽暗,随时可能破碎。
财有武咬牙,准备动用最后的手段——将丹田中的淡金色晶体引爆,换取一击之力。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食尸兽忽然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刺耳。它身上的脓包一个个炸开,喷出腥臭的脓液。脓液落在地上,腐蚀出阵阵白烟。
“它要狂化了!”赤霄剑灵急声道,“快退!”
财有武想退,但已经晚了。狂化的食尸兽速度暴增,化作一道残影扑来,利爪直取他的咽喉。
生死关头,财有武福至心灵。他没有躲,也没有挡,而是将长剑往地上一插,双手结了一个奇怪的印诀。
不是云海宗的印诀,也不是赤霄教的印诀,而是他自己悟出来的——融合了“纳物归元”和阵法之道的印诀。
“万物……归元!”
他低喝一声,将体内所有的“万物之气”全部释放。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的“存在规则”被改写了。
泥土变得柔软如棉,食尸兽的爪子陷入其中,一时拔不出来;空气变得粘稠如胶,它的动作慢了十倍;甚至月光都仿佛有了重量,压得它抬不起头。
这就是财有武在秘境中领悟的能力——虽然还很粗浅,只能影响局部区域,但已经足够。
他拔起长剑,一步踏出,剑光如电,刺入食尸兽大张的口中,直贯后脑。
食尸兽僵住了,浑浊的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然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溅起一片尘土。
财有武也几乎虚脱,拄着剑才没倒下。刚才那一击,耗尽了所有力量。
他看向食尸兽的尸体,忽然发现,尸体正在……融化。
不是腐烂,是融化,像蜡一样融进土里。片刻后,地上只剩一滩暗红色的液体,然后连液体也渗入地下,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绿意。
在食尸兽尸体消失的地方,几株嫩绿的草芽破土而出,在月光下微微摇曳。
财有武愣住了。他想起在秘境中,自己破碎断剑时,光点化作了铜钱米粮。而现在,魔物的尸体化作了……生机?
“魔气也是能量。”赤霄剑灵虚弱地说,“你逆转了它的属性,将死亡化作了生机。这种能力……连我都闻所未闻。”
财有武看着那几株草芽,心中涌起一股明悟。
或许,他走上这条路,不只是为了变强,不只是为了报仇。或许,还有更重要的意义……
他收起长剑,步履蹒跚地走回村子。
村口,王大山带着几个汉子正焦急地张望。看见财有武浑身是血地回来,都吓了一跳。
“小兄弟,你……”
“解决了。”财有武说,“以后不会再有了。”
汉子们面面相觑,然后爆发出欢呼。
消息很快传遍全村。当财有武回到李老伯家时,门口已经围满了人。村民们拿着家里仅存的一点食物——半块窝头、一把野菜、几个野果,非要塞给他。
“小兄弟,你是我们村的恩人!”
“这点东西你收下,别嫌弃……”
“从今往后,白石村就是你的家!”
财有武看着那一张张真挚的脸,看着他们手中那点微不足道的食物,眼眶忽然有些发热。
他想起云海宗的弟子们,为了几颗丹药、几块灵石勾心斗角。而这里,这些快要饿死的人,却愿意拿出最后的口粮感谢他。
“大家听我说。”财有武提高声音,“那东西虽然解决了,但村里的困境还没解决。光靠野菜树皮,撑不过这个冬天。”
村民们沉默了。这是事实,残酷的事实。
“我有办法。”财有武说,“但需要大家相信我。”
“什么办法?”王大山问。
财有武走到村口,指着远处干涸的河床:“清水河虽然干了,但地下水还在。我知道哪里能打出水来。”
又指向那片龟裂的田地:“那些地不是废了,只是缺水和肥料。我知道哪种作物耐旱,也知道怎么改良土壤。”
再指向村后的荒山:“山里不是没东西,只是你们不认识。我知道哪些草药能卖钱,哪些野果能充饥。”
他转过身,看着众人:“如果大家信我,给我一个月时间,我让白石村活过来。”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李老伯第一个开口:“我信你。”
“我也信!”王大山说。
“信!”
“信!”
声音此起彼伏。
财有武笑了,这是他离开青石镇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接下来的一个月,财有武成了白石村最忙的人。
他先带着村民在河床下游打井。凭借对“水性”的感知,他找到了地下河的位置,指挥村民们挖了三天,终于打出水来。
清冽的井水涌出时,全村人都哭了。有了水,就有了希望。
接着,他改良土壤。将草木灰、腐叶、甚至村民的排泄物混合,制成简单的肥料。又教村民轮作套种:耐旱的高粱、豆类、还有他从山里找来的“地薯”——这种块茎植物产量高,耐旱耐贫瘠。
最让村民惊讶的是他对山林的了解。他带着王大山等猎户进山,不是打猎,而是采药。哪些草药值钱,哪些有毒,哪些能充饥,他如数家珍。
“财兄弟,你咋懂这么多?”王大山忍不住问。
财有武笑了笑:“以前……跟着师父学过。”
他说的师父,是玄真长老,也是藏经阁里那些无声的老师。
一个月后,白石村变了样。
干涸的河床边,三口水井日夜涌出清泉;龟裂的田地里,绿油油的幼苗破土而出;村后的荒山上,开辟出了药田,种着黄芪、当归等常见药材。
更让村民惊喜的是,财有武还教他们简单的木工、编织。用山里的竹子编筐,用藤条编鞋,这些都能拿到附近的集市换钱。
日子虽然还是清苦,但至少,有了盼头。
财有武也没闲着。白天帮村民干活,晚上修炼恢复。与食尸兽一战让他元气大伤,淡金色晶体都黯淡了许多,足足一个月才恢复过来。
赤霄剑灵也慢慢复苏,虽然还是很虚弱,但至少能正常交流了。
“小子,你打算在这儿待多久?”赤霄问。
“等村民们能自立吧。”财有武说,“现在走了,我不放心。”
“你倒是心善。”赤霄难得没有嘲讽,“不过别忘了,你是修士,你的路不在这里。”
“我知道。”财有武望向东方,“但修行修行,修的是心。在这里,我的心很安宁。”
赤霄沉默了。许久,才说:“或许……你是对的。”
又过了半个月,第一批地薯成熟了。虽然个头不大,但数量多,足够全村人吃半个月。村民们欢天喜地,举办了简单的丰收祭——其实就是把地薯煮了,大家围着篝火吃。
财有武坐在人群中,看着孩子们捧着热乎乎的地薯,吃得满脸笑容,心里暖洋洋的。
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看向村外。
有人来了,而且……是修士。
他不动声色地起身,对李老伯说:“我出去走走。”
“早点回来,给你留地薯!”李老伯笑道。
财有武点头,走出村子,来到村外的山坡上。
月光下,三个身影正快速接近。他们都穿着黑袍,气息阴冷,与食尸兽身上的魔气同源。
魔修。
财有武握紧了剑柄。
三个魔修在村口停下,显然也发现了他。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修为在纳气后期左右。另外两个是纳气中期。
“小子,看见一只食尸兽了吗?”独眼汉子开口,声音沙哑。
“看见了。”财有武平静地说,“死了。”
独眼汉子眼中凶光一闪:“你杀的?”
“是。”
“好胆。”独眼汉子冷笑,“那畜生虽然不值钱,但也是老子养的。你说杀就杀,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财有武笑了:“说法?你们纵兽食人,害死三条人命,是不是也该给个说法?”
独眼汉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几条贱民的命,也配要说法?小子,我看你也是修士,给你个机会:把身上的东西交出来,然后自废修为,我饶你不死。”
财有武没说话,只是缓缓拔出了剑。
月光下,剑身如一泓秋水。
“找死!”独眼汉子怒喝,三人同时出手。
三道黑气如毒蛇般袭来,所过之处,草木枯萎。这是魔修的“蚀骨毒气”,沾之即腐。
财有武不退反进。他没有用云海宗的剑法,而是用出了自己在白石村这一个月悟出的剑法——融合了“纳物归元”的剑法。
剑光过处,黑气被“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独眼汉子脸色一变:“这是什么功法?”
财有武不答,剑势一变,如春风化雨,笼罩三人。每一剑都不致命,但每一剑都在削弱他们的魔气,净化他们的经脉。
三个魔修越打越心惊。他们的魔功在这诡异的剑法面前,竟然毫无作用,反而在不断流失。
“撤!”独眼汉子当机立断。
但已经晚了。
财有武长剑一震,剑尖绽放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那是他将一个月来吸纳的“万物之气”全部转化为“净化”属性的结果。
金光如网,罩住三人。
“啊——”凄厉的惨叫声中,三个魔修身上的魔气如冰雪消融,露出苍白的脸色。他们的修为,被废了。
财有武收剑,看着瘫倒在地的三人:“回去告诉你们的主子,白石村我保了。再来,杀无赦。”
独眼汉子怨毒地看了他一眼,挣扎着爬起来,跟两个同伴踉跄离去。
财有武站在原地,直到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刚才那一战,看似轻松,实则凶险。如果他不能快速解决战斗,拖下去必败无疑。好在魔修轻敌,给了他机会。
但这也暴露了一个问题:他的战力还是太弱了。面对真正的强敌,这种取巧的手段不一定有用。
“得尽快提升实力了。”财有武喃喃道。
回到村里,篝火晚会还没结束。村民们看见他,纷纷招呼他过去吃地薯。
财有武坐下,接过铁蛋递来的热地薯,咬了一口,很甜。
李老伯凑过来,压低声音:“刚才……外面是不是有人?”
财有武看了他一眼,点头:“解决了,以后应该不会来了。”
李老伯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多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孩子,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
财有武笑了笑,没说话。
好人会有好报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做这些事,他心里踏实。
夜深了,村民们陆续散去。财有武回到李老伯家,却睡不着。
他走到院子里,看着满天星斗。
云海宗现在怎么样了?师父知道他失踪了吗?李昭他们安全离开秘境了吗?还有柳如烟师姐,她送的那把剑,救了他好几次命……
一个个问题涌上心头。
但最让他挂念的,还是白石村的未来。魔修虽然暂时退了,但难保不会再来。而村民们,终究还是太弱了。
“若我一人能救万民,不如教万人自救。”他忽然想起在青石镇时,自己发过的誓。
当时年少,只觉得是豪言壮语。现在想来,或许这才是他该走的路。
教村民认字、教他们医术、教他们武艺、教他们辨识草药矿藏……让他们有自保之力,有谋生之能。
这比单纯地保护他们,更有意义。
有了这个念头,财有武心中豁然开朗。他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他找到李老伯和王大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办学堂?”李老伯愣住,“教孩子们……认字?”
“不只是认字。”财有武说,“教他们认草药、认矿藏、教他们简单的医术、教他们防身的武艺。这些东西,可能一时用不上,但关键时刻能救命。”
王大山眼睛一亮:“这个好!我儿子铁蛋,整天就知道疯跑,要是能学点本事,将来也有条出路。”
“可是……”李老伯犹豫,“请先生要钱,我们村……”
“我来教。”财有武说,“不要钱,只要大家愿意学。”
消息传开,村民们议论纷纷。有赞成的,觉得是好事;也有反对的,觉得耽误干活。但最终,在财有武和王大山的坚持下,学堂还是办起来了。
就在村口的打谷场,用竹竿和茅草搭了个棚子。第一天开学,来了十几个孩子,大的十三四岁,小的六七岁,都好奇地看着财有武。
财有武站在简陋的“讲台”前——其实就是一块大石头,看着下面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渴望知识,却求之不得。
“今天,我们先学认字。”财有武拿起一根树枝,在沙地上写下第一个字,“人。”
“一撇一捺,互相支撑,这就是‘人’。做人,要像这个字一样,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孩子们跟着念:“人——”
声音稚嫩,却充满了希望。
财有武笑了。他知道,这条路还很长,但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
而远在三百里外的云海宗,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玄真长老站在观云台上,望着西方,眉头紧锁。
一个月了,财有武音讯全无。秘境崩塌时,他只来得及救出李昭等几个弟子,财有武却被空间乱流卷走,生死不明。
更让他忧心的是,最近魔修活动频繁,云断山脉外围已经有好几个村庄遭袭。而据李昭所说,秘境崩塌前,他们遭遇了魔修的埋伏。
这一切,似乎都指向一个阴谋。
“师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玄真回头,看见柳如烟走了过来。她腰间挂着那枚修复好的剑穗,神色凝重。
“有消息了?”玄真问。
柳如烟点头:“我们在清水河下游发现了一具魔修的尸体,是被净化魔功而死的。手法……很像财师弟的能力。”
玄真眼中精光一闪:“位置?”
“白石村附近。”
玄真望向西方,许久,缓缓道:“准备一下,三日后,我去接他回来。”
“是。”
柳如烟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一眼。师父的背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萧索,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知道,有些事,注定要发生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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