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从王元宝那里赢来的一百贯钱,林逍没有立刻开始挥霍。他让林福在旧宅整理,自己则再次走上长安街头。这一次,他目标明确——考察文化消费市场。
接连三日,他流连于东西市的文房铺、书肆、画坊,观察那些士子文人、富家子弟在买什么。笔墨纸砚是刚需,但利润透明;书籍价格不菲,但雕版印刷成本高、周期长;字画古玩利润最高,却需要极强的鉴赏力和人脉背书,非他目前所能及。
直到他在一家书肆角落,看到几个年轻书生围着一堆“花笺”精挑细选,并低声争论哪张笺纸配哪句诗更风雅时,林逍眼睛一亮。
花笺,即信纸,常印有暗纹或图案,是文人书信往来、诗词唱和的必备之物。价格从几文到上百文不等。关键在于,这东西有“文化附加值”,且单价低、易消耗、更新快。
“也许可以做个‘文化快消品’?”一个念头在他脑中成型。
第四天,林逍盘下了东市一个不大的临街店面,月租三贯。店面原是个卖杂货的,位置尚可,但不起眼。他没急着装修,而是直奔西市,找到一家中等规模的造纸作坊。
作坊主姓胡,是个精明的中年人。林逍递上自己设计的图样——不是普通花笺,而是一种对折的硬卡纸笺,正面留白书写,背面则用淡彩木版画,画的是简约写意的长安四时风景(春柳、夏荷、秋月、冬梅),并预留了一行小字位置。
“这种硬卡纸,可能造?”林逍问。
“硬些的纸不难,但这般大小,对折后要挺括,成本比寻常花笺高些。”胡坊主估算,“百张一套,连造纸带雕版印刷,材料工本约莫…一百五十文。公子要多少?”
“先要一千套。”林逍道,“但我有个要求,雕版需用我提供的画样和字体,且只能为我一家所出。我额外付你雕版钱,并签契,此版式你不得售于旁人,否则十倍赔偿。”
胡坊主眼睛一亮,这是独家生意。“成!公子爽快!”
搞定生产,林逍回到小店,开始第二步。他让林福招了两个识文断字、模样清秀的少年郎作伙计,月钱三百文。又请了个手艺还成的落魄画师,按照他的要求,画了四幅更精细的“诗意图”:灞桥折柳、曲江流饮、雁塔题名、终南积雪,同样预留题诗位置。
“少爷,咱们这花笺虽然别致,可卖得贵了没人要,便宜了又亏本。怎么跟别家争?”林福看着一屋子纸,发愁。
“我们不单卖花笺。”林逍笑了,笑容里有种林福看不懂的狡黠,“我们卖‘惊喜’,卖‘风雅’,也卖‘机会’。”
他将对折的硬卡花笺称为“诗笺”。每一套诗笺(十张)用印有淡雅花纹的桑皮纸袋封好,纸袋密封,仅在正面露出诗笺背面的图案一角,让人知道是哪一系列(四时或胜景),却不知道里面具体是哪一张图,更不知道…有没有“彩头”。
“彩头?”林福和两个伙计茫然。
“对。”林逍拿出一张特制的、用金粉勾勒边缘的诗笺,背面是“雁塔题名”图,他提笔在预留位置,以迥异于平日、刻意模仿的瘦金体(此时尚未出现)写下两句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落款:青莲客。
“把这张,随机放进某一袋‘胜景系列’的诗笺里。然后在店门口立块牌子,写明:凡购买我店‘诗笺’一袋,即有机会获得‘青莲客’亲笔诗笺。此诗笺,可凭此在我店兑换十贯钱。”
“十贯!”林福惊呼。
“或者,”林逍慢悠悠补充,“不愿兑换银钱,亦可作为凭证,参加本月十五,在咱们店里举办的‘青莲客诗词品鉴小会’,届时‘青莲客’本人或许会现身。”
“青莲客?”伙计们更懵了,长安最近好像是有这么个神秘诗人的名头流传。
“对,就是写下‘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的青莲客。”林逍面不改色。曲江诗会还没开,但这不妨碍他提前“借用”一下未来马甲的热度。“记住,此事只可暗示,不可说死。重点在于,买一袋诗笺,就有机会得名家手迹,或见名家真容。”
这就是“盲盒”加“抽奖”加“粉丝见面会”的古代文创版。诗笺本身是实用品,不亏;“彩头”和“见面会”是稀缺增值,能极大刺激购买欲和话题度。成本可控,利润空间大,且格调不低,目标客户是庞大的文人士子群体和有附庸风雅需求的富人。
第五天,墨韵轩悄无声息地开张了。没有鞭炮,只有一块素雅木匾,门边立着那块说明“彩头”的牌子。
起初无人问津。直到一个路过、好奇心重的年轻书生,花了二十文买了一袋“四时系列”,当场拆开——里面是十张印制精良、颇具意境的四时诗笺,纸质挺括,暗纹优雅,本身已值回票价。书生颇喜。
第二天,这书生带着同窗又来了,两人各买一袋“胜景系列”。同窗拆出一张“雁塔题名”图,背面空白,略失望。书生自己那袋拆到第七张时,忽然手一抖,惊呼出声!
周围人都看去,只见他手中那张诗笺,金边熠熠,背面“曲江流饮”图上方,两句瘦金体小诗银钩铁画:“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落款:青莲客。
“是青莲客的手迹!真是他!这诗这字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书生激动得语无伦次。他本只是来试试运气,没想到真中了!
消息如风般传开。“墨韵轩”、“诗笺”、“青莲客手迹”、“十贯钱或见本人‘这几个词迅速在附近学子中发酵。二十文,对读书人来说不算大钱,却能买到品质上佳的诗笺,还有机会得到神秘才子“青莲客”的真迹甚至见面机会?这太划算了!
墨韵轩门口很快排起了队。有人一买好几袋,就为“抽奖”。诗笺本身的质量也得到认可,尤其是那硬卡纸和别致图案,很受欢迎。
当天下午,林逍又宣布了第二个玩法:“众筹诗集”。他声称受“青莲客”委托,征集优秀诗作,凡入选者,其诗将连同“青莲客”新作,以更高端的“锦缎封面、雕版精印”成集出版。出书是古代文人的终极梦想之一。而参与“众筹”的方式很简单:购买墨韵轩特制的“诗集筹劵”,一贯钱一份。诗集出版后,凭筹劵优先获得签名典藏版一本,并可在书中留下赞助者姓名。若筹资金额超出成本,盈余将按比例分红给所有赞助者。
这其实是“出版预售+股权众筹”的混合体。对文人来说,有机会与“青莲客”同书出版,留名青史,还有可能分红,极具诱惑。对普通有钱人来说,投资一贯钱,既能得一本注定畅销的书,还能在书上留名彰显风雅,也可能赚钱,何乐不为?
“诗集筹劵”开始发售,购买者竟比买诗笺的还踊跃。很多人既为“青莲客”的名头,也为那从未见过的“分红”模式感到新奇。
仅仅三天。
“少爷!咱们…咱们诗笺卖了快五百袋了!收入十贯!成本不到三贯!净赚七贯!”林福算着账,手有点抖,“那‘诗集筹劵’更吓人,已经卖出去八十多份了!收入八十多贯!这…这钱…”
八十多贯!加上诗笺利润,短短几天,林逍手头的资金从一百贯变成了近两百贯!而这只是开始,诗集项目还在发酵,后续收入会更多。更重要的是,他几乎零成本地撬动了“青莲客”这个IP,聚集了一批文人“粉丝”和“投资人”,建立了一个小小的、具有文化影响力的圈子。
麻烦来得比预想的快。第六天上午,王元宝再次带着人出现了,这次他身边除了泼皮,还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眼神倨傲的中年人。
“林奉之!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王元宝这次似乎底气足了,指着店里悬挂的“青莲客诗笺”复制品(林逍自己临摹的),“竟敢假冒‘青莲客’先生之名,行这欺诈敛财的勾当!这位是国子监刘司业的管家!刘司业说了,青莲客先生乃当世高士,岂容你这等小人玷污清名!识相的,立刻关了这店,交出骗来的钱财,向青莲客先生牌位叩头认错!否则,报官治你个‘假冒名士、欺诈钱财’之罪,流放三千里!”
国子监司业,从四品,主管教育,在文人中颇有影响力。这顶帽子扣下来,若坐实,确实麻烦。
店里还有几个买筹劵的士子,闻言都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看向林逍。
林逍不慌不忙,从柜台后走出来,先对那位刘管家拱了拱手,然后看向王元宝,笑了:“王兄,说话要讲证据。你说我假冒青莲客,可有凭据?青莲客先生亲自告诉你,我冒用他名了?”
“这…”王元宝语塞,他哪有证据,“青莲客先生何等人物,岂会与你与你这种人有牵扯!你定是假冒!”
“哦?”林逍挑眉,从怀里慢悠悠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赫然是瘦金体写的半首诗,与店中悬挂的“中奖诗笺”字体一模一样,内容却是新的:“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落款依旧是青莲客。
他将这纸在刘管家面前晃了晃:“这是青莲客先生昨日派人送至我处的未完成之作,嘱我品鉴。王兄既然不信,不如我们请刘司业,或者长安诸位文坛前辈,一同品鉴一下,这字迹、这诗才,是否为旁人能假冒?也正好请青莲客先生当面对质,看他是否授意我办理诗集众筹之事?”
他语气从容,眼神坦荡。诗是李白的,字是宋徽宗的,这时代谁能证伪?至于对质…“青莲客”就是他,他怎么对质?
刘管家本是受王元宝请托来施压,并非真有实据。此刻见林逍拿出“新作”,且言之凿凿,反而犹豫了。若真是青莲客授权,他岂非得罪了这位风头正劲的神秘才子?
“此事…尚需查证。”刘管家语气软了下来,“但尔等商事,总需稳妥,莫惹非议。”说完,竟不再理会王元宝,转身走了。
王元宝傻眼了,他最大的倚仗就这么走了?
“王兄,还有事?”林逍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你…你…”王元宝气得浑身发抖,可连刘管家都走了,他带来的泼皮更不敢在可能有“青莲客”背景的店里闹事。“咱们走着瞧!”再次丢下句狠话,灰溜溜离去。
店内士子见状,疑虑顿消,反而觉得林逍背后真有青莲客支持,购买筹劵更踊跃了。
当晚清账,诗集筹劵卖出破百份,资金过百贯。加上诗笺利润,总资金逼近三百贯大关。更重要的是,“墨韵轩”和“青莲客”绑定的名声,彻底打了出去。
林逍在油灯下,写下新的计划:联系更可靠的印刷作坊,启动诗集真正排版;利用“众筹”资金,盘下隔壁店面扩大经营;下一步,或许可以开发“青莲客”主题的文房周边…(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