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4章 遇故知

    “你吹哨子做什么?”青衣家丁问银莲。

    他背对叶濯灵站着,银莲看到叶濯灵过来,既喜又急,碍着外人在,不能当街相认,只能冲她招手,对家丁指向街头的一家铺子:

    “我方才在那儿买了个木哨,试着吹吹。上次公子在集市里寻我,喊了半天都寻不到,叫我身上带个哨子。”

    她早上借口买丝线来到宝成当铺,想着郡主一向起得迟,肯定还没来,不料刚到当铺门口,里面就走出一个戴幂篱的女子,身形与郡主相仿。她不能确定此人的身份,于是吹响哨子,但早市上鸡鸣犬吠,把哨音盖了过去,那女子又走得飞快,生怕有人跟着一般,她好不容易才尾随至琳琅斋。出入此地的都是达官贵人,她穿得寒酸,就在幽静的竹林里等候,却被一个扫洒的仆从给赶出去了,只好在巷子里徘徊。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叫她等到了郡主!

    叶濯灵跑近了,放下纱帘,诧异地道:“小莲,好久不见啊,你怎么从梁州来京城了?莫不是学我来给大户人家做工?我如今在广德侯府给虞夫人当侍女,你在哪儿?”

    银莲懂她的意思,盘算着要答话,那家丁却转过身多嘴道:“你也是梁州的?我们两个都是长阳郡徐太守家的佣人,跟公子来京城办事。她家亲戚把她赶出来了,她就向老爷求了份差事做,来京城一趟能得好些赏银呢。”

    银莲点点头,含糊道:“正是如此。姐姐,你写的家书我看到了,我来京城一趟,也是想找你,给你捎信儿,伯父伯母都很想你呢!还有我们家太守老爷,他单独与我说,记得你手艺好,让我向你学几个菜,能把你请回来就更好了。我刚到京城四日,合计着得了空去找你,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你了。”

    她把“家书”和“太守老爷”说得稍重,向叶濯灵使眼色。

    家书?

    叶濯灵想到赛扁鹊的信鸽寄去郡守府的那封信,定是徐太守跟她说自己要去京城!但梁州离京城有两千多里,他们不是军队,再快也不可能在二十日之内走完,她是如何知道的?

    “姑娘,你们要叙,等我家四公子和卓小姐成婚那日再叙,我们午时要回宅子听管事安排。”

    家丁招呼银莲先回去,“老爷什么都好,就是太操心,这不,他昨儿又差鸽子来,让管事把我们看紧些,就怕在婚礼上闹出笑话。”

    叶濯灵恍然大悟,是了,赛扁鹊能养鸽子,富得流油的徐太守也可以养嘛,队伍里肯定带着几只信鸽联络。银莲被亲戚赶出来无处安身,因为见过徐太守,所以有情面向他求个差事赚钱,赶路途中又收到徐太守单独给她的信,里面特地提到了自己,她就依言来找了。

    银莲也觉得大街上不好说话,顺着家丁道:

    “老爷也是为四公子好。姐姐,我先回去了,这几天你可在府上?我来找你。”

    “我在……等等,我听说卓将军家的千金是和徐家大公子成亲呀,京城人人都知道,怎么变成四公子了?”叶濯灵压低嗓音问。

    在她问出这句话时,银莲一个劲儿地点头,表情激动,好像在说“天赐良机不可错过”。

    家丁不欲多言:“我们下人不方便说。姑娘,告辞了。”

    银莲重复了一遍:“我来找你,等我!”

    两人一个扛着扁担一个挎着篮子走了。叶濯灵兴奋得无以言表,看来这是老天在帮她,成功的果实看起来离她那么近,她伸伸手就可以摘到。

    虞令容要她办的第二件事,就是去卓家,她正好可以打听打听。

    ……事情怎么能够这么顺利?

    果然,常言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她就是那个胆大的!

    叶濯灵的脑海中冒出陆沧被囚车押上菜市口的画面,两眼放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握拳默默地对爹爹说:

    “再等一等,那只禽兽很快就下来跟您对簿公堂了,到时候一定要在阎王面前为女儿讨个公道!”

    今日的任务完成了,叶濯灵不愿在大街上多留,麻利地打道回府。

    踏进西院的小屋,佩月正在服侍虞令容喝药,床上的美人形容憔悴,几缕乌发散乱地贴在颊上,如同白瓷上的裂痕,看了就令人揪心。

    叶濯灵走过来,瞥到桌上火漆犹新的信函和錾金礼盒:“夫人,事办好了,明日我就去卓府送礼。我出府时没人跟着我,鱼符留在当铺了,您放心。”

    虞令容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让她在床边坐下:

    “那就好。金子什么时候送来?”

    “当铺的伙计说后日送上门,我告诉他别引人注意。”

    叶濯灵如实与她说了拿鲛珠去琳琅斋订珊瑚的经历,虞令容并不惊讶:“我家祖上经商,想必留着不少这样的珠子,我的嫁妆里就有一只鲛珠串的璎珞。”

    佩月插嘴:“您都舍不得戴,背着殿下拿它填了侯爷的窟窿。”

    虞令容喝完药,苦笑:“他再求我,我也没有这样的首饰了。这次是为了侯府的面子,要是随便捡一样薄礼送给大柱国,惹他生了气,一大家子的日子该怎么过呢?”

    ……那就谁都别过了!崔熙和他那个大晚上吃宵夜的娘,都把你当成摇钱树!

    叶濯灵赌气地想。

    虞令容像是看出她的腹诽,无奈道:“殿下和侯爷是皇亲国戚,我是叛臣之女,侯府要是出了事,他们尚可保全,我又如何自保?”

    “可您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总有用完的一天,到那个时候,您想过要怎么办吗……哎,疼疼疼!”

    佩月揪着叶濯灵的耳朵:“我说你这丫头,夫人把你当知心人,你就蹬鼻子上脸,还教训起主子来了,真没规矩!”

    “佩月,你别这样。”虞令容责怪地看了她一眼,摸了摸叶濯灵被揪红的耳朵,目光在她浅茶色的眼睛上停留许久。

    叶濯灵被她温温凉凉的手抚过,耳垂上传来一阵酥麻,顿觉刚才自己的语气太重了,不由自主地在她柔滑的手指上蹭了两下,露出和汤圆一模一样的迷糊神情。

    虞令容笑了:“阿灵,你都十八岁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明日你帮我把信当面交给卓小姐,可不要失了礼数。”

    叶濯灵点头如啄米。

    虞令容又道:“我见你把剪刀和锥子都收起来了,你放心,我不会寻死。虞家只剩我一个人了,爹爹倘若在天有灵,会希望我活下去。阿灵,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她温柔的眼神透出一股坚毅,叶濯灵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用过晚饭,叶濯灵把琳琅斋的葱油小酥饼分给丫头们,和佩月坐在院子里纳鞋底,腰酸背痛之时,一个小丫头急匆匆地从前院跑来:

    “不好了,侯爷被人打了!”

    叶濯灵和佩月相视一眼,一个放下针线合掌念佛,一个回屋给菩萨上香,顺便把门带严实了,幸灾乐祸地唤那小丫头:

    “夫人睡下了,你带我们去看看。”

    第三进院子灯火通明,侍女和小厮们忙着抬水送药,在主屋进进出出。大长公主坐在帷幔后,心疼地检视儿子的满身伤痕,怒道:

    “谁打了你?跟着你的小厮呢?”

    崔熙的后背一片红肿,只能侧卧在褥子上,那张俊秀的脸也被揍得青一块紫一块,嚷道:

    “娘,你要替儿子报仇啊!定是端阳侯家的小儿子干的,前日我输了他二百两银子,对他说了些话,他气不过,就使下作手段!他是奔着打死我去的!娘,我疼……”

    二夫人用沾了冰水的帕子给他敷在伤处,恨恨道:“他眼里还有王法吗?!怎么敢下这样的毒手,当咱们侯府是软柿子吗?”

    崔熙痛得昏昏沉沉:“你们问朱明……问他……”

    大长公主掀开重重帷幕,走到外间,花梨木椅上坐着个侍卫,二十来岁,面貌普通,黑衣皂靴青腰带,佩着长刀。

    “你就是朱明?快跟本宫说怎么回事。”

    这侍卫放下刀,跪下叩拜:“是,小人是巡城的宿卫兵,请殿下允许小人近前回话。”

    大长公主抬手准了,他凑上前小声道:“一个时辰前,小人经过玉带桥北的燕子巷,听到侯爷呼救,就把他送了回来。侯爷说他申时去了百胜阁,在里头玩了一个时辰,去茅厕出恭时被人堵住嘴塞到麻袋里,抬去巷子拳打脚踢。因为地方偏僻,无人发现,等他吐掉嘴里的布,已是酉时了。侯爷还说,打他的是端阳侯家的五公子,他们前几天在赌桌上就差点打起来,但绑他的和打他的人都没出声,巷子里也没有留下痕迹,更无人看见行凶者。”

    大长公主坐在椅子上,扶着胸口顺气:“无人看见?那侯爷岂不是白挨了打?他可与你说了,为什么和那个人差点打起来?”

    她生的这个儿子是一掷千金的主,不太可能因为二百两赌资和其他人动手,更何况对方也是个世家子弟。

    侍卫看了眼左右,大长公主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快说!”

    “小人不知,不过与小人同屋的侍卫是在百胜阁附近巡逻的,听说侯爷和那位公子好像是为了女人才吵得厉害。”

    二夫人从里间出来,对大长公主耳语几句。原来端阳侯的公子嘲笑崔熙手气差,将他奚落一番,顺便说了些对虞令容不敬的话,低俗到连崔熙都没法转述。

    “姐姐未出阁时就是天下有名的佳人,没想到她嫁进咱们家四年,还是有人惦记。”二夫人惋惜。

    大长公主越听越冒火,她这儿媳妇真是红颜祸水,当初就不该听儿子的话去虞家求亲!她对虞令容更为厌恶,拍案斥道:

    “你们夫人呢?都伤成这样了,还不来看一眼?”

    门开着,叶濯灵和佩月本在廊下看笑话,得知崔熙被痛打一顿下不了床,皆以为喜从天降。

    此时闻得大长公主传唤,叶濯灵快步进去跪下,垂首道:

    “回殿下,夫人本要亲自来,却因在守孝,恐身上不好冲撞了侯爷,便在菩萨前点香祈愿,叫奴婢们过来探望。奴婢这就回去叫她。”

    “行了,别去叫她了!”大长公主想到虞令容不久前才去坟头祭拜过,烦躁地让叶濯灵回去,又对朱明道,“你立了功,本宫该赏你。”

    朱明躬身:“这是小人本职,不敢居功,这就告辞了。”

    大长公主原本让侍女去拿赏钱,听闻此言,又把侍女叫了回来,“那本宫让人送你出去。”

    说罢便起身回到里间,督促医师治疗崔熙去了。

    叶濯灵和佩月出了主屋,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快意。

    夜风清爽,院中花木茂盛,潭水中漂着一层粉白的花瓣,美得如诗如画。两人心情甚佳,赏着景绕过水潭,忽见月洞门里站着个纤弱的人影,素衣如雪,乌发如檀,清艳的面庞迎着月色,犹如一颗散发着柔光的夜明珠。

    “夫人,你怎么出来了?”佩月跑到她身边,搓着她冰凉的手。

    “我想来看看夫君。”

    一个雪白的影子从她脚边探出头,鼻尖动了动,直勾勾地盯着叶濯灵的方向。

    “这是狗还是狐狸?”清润如月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叶濯灵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回头,见到一张陌生的脸。

    朱明疑惑地问:“姑娘见过小人?”

    汤圆蹿过来,绕着他的腿闻了半天,垂着尾巴走回了虞令容身侧。

    叶濯灵眼里的光芒黯淡下去,向他纳了个万福,“没有。”

    “这是狐狸犬,它叫圆圆。”虞令容抱起汤圆,贴着它的小脸道,“它不喜欢生人。”

    叶濯灵道:“这位是我们夫人。”

    “小人冲撞了。”朱明向虞令容躬身行礼,随家丁走出院子。

    虞令容身子弱,佩月没让她去主屋,扶着她回到西院。托端阳侯家公子的福,这晚三人都睡了个好觉。

    叶濯灵躺在小窝里做了美梦,梦见哥哥回了韩王府,和她一起在厨房里包馄饨,阿娘让哥哥看好她,不要带着她乱跑,可是哥哥拉着她一起跑出了府,下河摸鱼玩儿。她捉到一条大鲤鱼,正笑嘻嘻地拎着鱼尾巴下锅,就被人摇醒了。

    “都什么时辰了还在睡!卓将军家你去不去啊?”佩月拎着被角。

    叶濯灵一骨碌爬起来。窗外的太阳升到了树梢上,屋内明朗。

    “好姐姐,我这就去……多亏你叫我。”她打了个哈欠。

    佩月无奈地摇头,这个阿灵什么都好,就是太懒了,夫人不叫她,她就睡到巳时,哪有这么当丫鬟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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