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山林的死寂。
林墨迅速将施工日志塞回背包最里层,拉好拉链。王浩已经反应过来,把那块砸地的巨石奋力推回原位(留下一个显眼的坑),又快速清理了打斗痕迹——主要是他自己的脚印和那柄被周子轩打落的短刀,用脚踢进了深草丛。苏小婉则强忍着不适,将散落的塑料盒和相机捡起,快速检查两人身上是否有明显伤痕或衣物破损。
“记住,”林墨压低声音,语速极快,“我们是来做课题考察,意外遇到两个身份不明的袭击者,搏斗中对方逃跑。我们正当防卫,但没看清对方长相。其他的,一概不知,特别是那本日志和周子轩。”
王浩和苏小婉用力点头,脸色都有些发白,但眼神还算镇定。
三辆警车带着刺耳的刹车声停在不远处的土路上,车门打开,七八名警察迅速下车,持枪警戒,为首的正是上次在医院见过的国字脸警察——陆国栋。他锐利的目光第一时间锁定了林墨三人,以及不远处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两个黑衣袭击者。
“不许动!双手举起来!”有警察厉声喝道。
林墨三人依言照做。陆国栋挥手示意手下上前检查袭击者状况,自己则大步走到林墨面前,眉头紧锁,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们的脸。
“又是你们。”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解释。”
林墨深吸一口气,将准备好的说辞平静道出:“陆警官,我们是云海三中的学生,正在进行‘城市废弃建筑安全隐患’的课题实地考察。在这里拍照取样时,突然从树林里冲出这两个人,蒙面,持刀,攻击我们。我们反抗,他们打不过,逃进树林,我们追到这里,他们就……不知怎么晕倒了。”他刻意模糊了周子轩的出现和具体打斗过程,将重点放在“被袭击”和“对方逃跑”上。
陆国栋静静地听着,目光扫过王浩被划破的衣袖,苏小婉苍白的脸色,以及林墨额角不慎沾上的草屑。“持刀袭击学生?”他走到昏迷的袭击者身边,蹲下检查。一名警察递过塑封袋,陆国栋用戴着手套的手,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那柄短刀,又从另一人腰间摸出一把造型古怪、像枪又像弩的黑色紧凑型武器。
“麻醉镖发射器。”陆国栋看了一眼,语气更沉,“军用级,市面上搞不到。”他站起身,看向林墨,“他们为什么袭击你们?”
“不知道。”林墨摇头,表情困惑而带着后怕,“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可能是看我们学生模样,想抢劫?”
“抢劫?”陆国栋似笑非笑,指了指他们身上的书包和手里的相机,“就为了这个?”
“也可能是……觉得我们发现了什么?”林墨试探着说,将话题引向一个模糊的方向,“我们刚才在附近捡到点旧东西,还没来得及细看。”
陆国栋眼神一凝:“什么东西?”
林墨犹豫了一下,从背包里掏出那本施工日志——当然是经过处理的。他刚才迅速将最关键、写有“渡鸦”和“CR-7”的那几页小心撕下,藏进了鞋垫夹层(李思聪准备的应急小技巧之一),现在递过去的,只剩下记录施工进程、抱怨伙食、提及“阴气重”和工人失眠等无关紧要内容的残本。
陆国栋接过,快速翻看。浸水的纸张,模糊的字迹,确实像在野外偶然发现的旧物。他看了几眼,没发现什么敏感信息,又递给旁边一名技术警察取证。
“就这个?”
“嗯。可能他们以为我们捡到了什么值钱的古董?”林墨继续扮演着懵懂又有点后怕的学生角色。
陆国栋盯着他看了几秒,没再追问,转身指挥手下:“把这两个人铐起来,带回局里。现场仔细勘查,特别是他们来的方向和逃跑方向。联系局里,查他们的身份。通知学校和学生家长。”
“陆警官,”林墨叫住他,“我们能先回去吗?有点吓到了,而且课题资料还没整理……”
陆国栋回头,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们一眼:“可以。但需要跟我们一起回局里做个详细笔录。另外,你们捡到的这个东西,”他指了指技术警察手里的证物袋,“暂时由我们保管,作为案件相关物证。没问题吧?”
“没问题。”林墨顺从地点头。
回程的警车上,气氛压抑。陆国栋亲自开车,林墨坐在副驾驶,王浩和苏小婉坐在后排,一名年轻警察陪着。没人说话,只有引擎的轰鸣和电台偶尔传来的电流杂音。
林墨透过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景色,大脑飞速运转。陆国栋显然不信他们的说辞,至少不全信。但对方没有立刻戳穿,是因为证据不足,还是另有所图?特勤科的身份,让他处理这件事的角度,恐怕和普通警察不同。那两个袭击者醒来后会说什么?周子轩抹掉了自己出现的痕迹吗?那本被撕掉关键页的日志,会不会被看出破绽?
无数问题在脑中盘旋,但没有答案。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等待下一步。
市局,刑侦支队询问室。
三人被分开带进不同的房间。林墨面对的是陆国栋和另一名记录员。房间不大,一张桌子,三把椅子,头顶是惨白的日光灯,角落有摄像头。
询问过程漫长而细致。陆国栋的问题像梳子一样,一遍遍梳理着每一个细节:什么时候出发,为什么选那个地点,具体考察流程,发现袭击者的具体时间、方位、动作特征,搏斗过程,对方说了什么(林墨答没有),如何逃跑,如何昏迷……甚至包括他们最近在校情况,人际关系,有无与人结怨。
林墨的回答尽可能贴近事实,但模糊了周子轩的出现和具体的反抗细节(推给王浩的“爆发”和对方的“意外晕倒”),也绝口不提“渡鸦”、施工日志的关键内容以及他们自身的异常。
陆国栋大部分时间面无表情地听着,偶尔打断追问一两个关键点。他的问题很刁钻,比如:“你说对方持刀,为什么你同学王浩衣袖只有一道划痕,没有受伤?”“你们三个高中生,面对两个持械歹徒,是怎么做到让对方‘意外晕倒’的?”“你们课题组的指导老师是谁?为什么选择那个具体地点?”
林墨一一应对,用“王浩反应快躲开了”、“对方可能脚下打滑撞到石头”、“老师是李老师,地点是随机选的因为那里废弃建筑典型”等理由搪塞过去。他知道这些理由经不起深究,但眼下只能如此。
询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结束时,陆国栋合上记录本,看着林墨,忽然说:“你比你这个年纪的大多数人,都要冷静。”
林墨心头一紧,面上保持平静:“可能吓过头了,反而懵了。”
陆国栋不置可否,站起身:“笔录先到这里。你们可以回去了,但手机保持畅通,近期不要离开本市,随时配合调查。另外,”他顿了顿,“最近晚上少出门,尤其是去那种偏僻地方。有些事,不是学生该掺和的。”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
林墨三人被送出市局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华灯初上,城市的喧嚣重新包裹过来,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李老师和王浩的父亲、苏小婉的父母都已经等在门口,脸色都不好看。李老师看着他们,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拍拍林墨的肩膀:“先回去休息,别多想。学校这边,我会处理。”
王浩被他父亲黑着脸拽走了,临走前还对林墨挤了挤眼,示意自己没事。苏小婉脸色依旧苍白,被她母亲紧紧搂着,低声安慰着。
林墨独自坐上回家的出租车。窗外流光溢彩,他却感觉格外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紧绷和算计后的虚脱。
回到家,空荡荡的屋子。父母出差还没回来。他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寂静中,系统光幕悄然浮现:
【遭遇战斗事件:渡鸦外围清道夫袭击。】
【团队表现评估:及格(险遭团灭,依赖外力介入)。】
【个人表现评估:临场指挥存在迟滞,情报预判不足,应变能力有待提升。】
【获得经验值(微量),威信值+30(因妥善应对警方询问,未暴露关键信息)。当前威信值:220。】
【新线索物品获取:残缺的施工日志(关键页已分离)。】
【警告:你已被渡鸦组织标记为‘需清除目标’,威胁等级提升。】
【警告:你已进入官方特殊机构‘特勤科’(陆国栋所属)重点关注名单。】
【提示:团队成员王浩、苏小婉初次实战表现数据已记录,可生成针对性强化训练方案(需消耗威信值)。】
一连串的信息,冰冷地陈述着现状。威胁升级,关注增多,而他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够。
林墨揉了揉眉心,打开手机加密聊天群(李思聪建立的)。里面已经刷了几十条消息。
王浩:“安全到家!我爸差点把我耳朵拧下来,不过好歹糊弄过去了。墨哥,小婉,你们咋样?”
苏小婉:“我也到家了。妈妈很担心,但没多问。就是头还有点晕,刚才那一下消耗有点大。”
李思聪:“警方没有追踪到我的信号,通讯记录已清理。现场附近监控稀少,周子轩离开时避开了所有角度,技术手段无法还原。袭击者身份:在逃通缉犯,有案底,擅长盗窃和暴力犯罪,但无使用特种装备记录。他们背后有人。”
林墨:“都安全就好。日志关键页在我这里。周子轩最后那句话,‘在学会走路之前,别想着跑’,是什么意思?单纯的警告,还是暗示?”
李思聪:“分析语境,67%可能性为警告,提醒我们实力不足不要冒进;33%可能性为隐晦提示,指我们的能力运用方式存在问题,需要‘学会走路’(基础掌控)。”
王浩:“我觉得那家伙虽然装逼,但好像……没那么坏?至少他救了我们。”
苏小婉:“他的颜色……当时很复杂。有审视,有警告,但确实没有明显的恶意。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评估,和一丝……无奈?”
林墨:“他背后的‘永恒守护者’,立场不明。但至少目前,他和渡鸦不是一伙的。陆国栋的特勤科,态度也更像是观察和限制,而非直接敌对。我们暂时在夹缝里。”
李思聪:“需要制定新的应对策略。渡鸦已经直接动手,后续袭击可能性极高。特勤科和周子轩方也会加强监视。建议:1. 暂停一切对外主动调查;2. 深潜,专注能力训练和内部情报分析;3. 建立更安全的备用联络方式和撤离预案。”
林墨:“同意。从明天起,基地活动转入最低调模式。课题公开部分正常进行,提交一份无关痛痒的调查报告给李老师。王浩,小婉,你们的训练强度加倍,但务必隐蔽。思聪,继续分析施工日志关键页和‘CR-7’材料,尝试从学术期刊或专利数据库寻找线索,避免触碰敏感网络节点。另外,想办法弄到更多关于‘永恒守护者’和特勤科的公开或半公开信息。”
王浩:“明白!就是憋着练呗!”
苏小婉:“嗯。我会加快适应。”
李思聪:“收到。已开始构建多层跳转的匿名查询链路。”
安排完这些,林墨才感到一阵强烈的疲惫袭来。他挣扎着洗漱,倒在床上,几乎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微的、有节奏的敲击声将他从深睡中唤醒。
不是敲门声。更像是……手指敲击玻璃的声音。
来自阳台。
林墨猛地清醒,摸出枕头下的强光手电(李思聪给的),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贴着墙壁挪到窗帘边。他住三楼,老式小区,阳台没有封。
敲击声又响了两下,很轻,但清晰。
林墨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窗帘!
月光下,一个人影蹲在阳台狭窄的栏杆上,身形矫健,平衡极佳。不是周子轩,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年轻人,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短发,穿着利落的黑色运动服,脸上没什么表情。
看到林墨,他停止敲击,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了指楼下。
林墨心头警铃大作,但没有立刻呼喊或攻击。对方能无声无息爬上三楼,且没有表现出敌意,或许不是渡鸦的人。
他犹豫了一下,轻轻拉开阳台门。
夜风灌入,带着凉意。
那年轻人敏捷地跳进阳台,动作轻得像猫。他打量了林墨一眼,目光在林墨握着手电、蓄势待发的手臂上停顿了一瞬,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金属盒子,放在阳台的小桌子上。
“周哥让我来的。”年轻人开口,声音低沉平稳,“他说,你们‘走路’的姿势不对,容易摔跤。这个,算是纠正姿势的‘教程’。”
林墨没有去碰盒子,只是盯着他:“周子轩?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他忙。”年轻人言简意赅,“东西送到,话带到。另外,”他顿了顿,看向林墨,“周哥还说,你们捡到的‘旧纸片’,最好烧了。拿在手里,烫手。”
说完,他后退一步,转身,单手一撑栏杆,轻盈地翻了出去,身影融入楼下黑暗的绿化带,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林墨站在阳台上,夜风吹得他睡衣猎猎作响。他看向桌上那个银灰色的金属盒子,大约巴掌大小,没有任何标识。
他走回房间,关好阳台门,拉上窗帘。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里面没有炸弹,也没有奇怪的东西。只有两样:一枚款式古朴、没有任何花纹的黑色金属徽章,大约纽扣大小;以及一张折叠起来的、质地特殊的半透明纸张。
林墨拿起徽章,触手冰凉,沉甸甸的。翻到背面,刻着两个极小的字母:A.V.
永恒守护者(Aeternae Vigilum Praesidium)的缩写。
他又展开那张纸。上面没有字,只有一些用银色线条勾勒出的、类似人体经络和能量流动的简图,旁边标注着一些他看不懂的、像是古代文字的符号。但在图案下方,有一行用现代汉字写下的小字注释:
【精神稳固法——基础篇。适用于初醒者梳理杂念,构筑屏障,避免感知过载及外界侵染。每日晨昏各一次,忌急进。】
这是……给苏小婉的?
林墨又仔细查看盒子内部,在夹层里发现另一张更小的纸条,上面是打印的宋体字:
【力量导引术——入门篇。适用于力系初醒者收束散溢,凝练劲力,避免伤己及无谓损耗。配合呼吸,循序渐进。】
这显然是给王浩的。
周子轩……不仅救了他们,还送来了针对他们能力缺陷的“教程”?他到底想干什么?示好?拉拢?还是更深的算计?
林墨握着那枚冰冷的徽章,看着纸上玄奥的图案,心头疑云密布。
影子在黑暗中蔓延,而光,似乎不止一束。
有些光想要照亮,有些光想要灼伤。
还有些光,投下的影子,更加晦暗难明。
他拿起手机,拍下两张“教程”的内容,发给李思聪。
“刚收到一份‘匿名快递’。查一下图案和文字的出处。另外,分析周子轩此举的动机概率。”
发完信息,他走到书桌前,从鞋垫里取出那几张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关键日志纸页。
纸张脆弱,字迹模糊,但“渡鸦”的签名和“CR-7”的字样依然刺眼。
烧掉吗?
林墨看着那几张纸,沉默良久。
最终,他没有点燃打火机,而是找出一本厚重的旧英汉词典,将纸页小心地夹在了最后的附录页里。
有些火,现在还不能点。
有些真相,必须握在自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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