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走后,白斟时推开窗,望向咸阳宫方向,秋风卷着落叶掠过宫墙,天空阴沉,似要下雨。
他知道,自己正在下一盘险棋,在赵姬、吕不韦、嬴政这三股势力间周旋。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但前世商海搏杀的经验告诉他,越是危机四伏的环境,越能孕育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机遇。
“白斟时啊白斟时,”
他对着铜镜自语,“你当年能在互联网红海里杀出一条血路,如今在这战国乱世,难道还活不下去?”
镜中人眼神渐锐。
午时,赵太后传膳。
白斟时侍立一旁,目光敏锐地注意到今日的菜式与往日不同,多了几道楚地风味,赵太后是赵国人,向来不喜楚菜。
“今日御膳房换了厨子?”
赵太后淡淡问道。
侍膳太监连忙跪下:“回太后,是相邦府上送来的楚厨,说是大王近来喜食楚菜,特意献上与太后共享。”
殿内气氛骤然一凝。
赵太后握着玉箸的手顿了顿,面上看不出喜怒。
“政儿喜欢楚菜?哀家倒是不知。”
白斟时心中雪亮,这是吕不韦的试探,或者说,示威。
嬴政的生父庄襄王曾在赵国为质,嬴政本人也生于邯郸,对赵国情感复杂。
而楚菜……这是在提醒赵姬,嬴政终究是秦国的王,他的喜好、他的立场,已渐渐脱离母亲的影响。
“太后,”白斟时适时上前,轻声建议。
“既然是大王所好,不妨尝尝,若合口味,日后也好与大王朝夕相处时,多点共同话题。”
这话说得巧妙,既化解了尴尬,又暗示赵姬应当主动适应嬴政的变化,维系母子感情。
赵太后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随即笑道:“也是,那就尝尝。”
一顿饭吃得波澜不惊,但殿中侍奉的宫人都感觉到,太后今日的笑容比往日淡了几分。
饭后,赵太后屏退左右,只留白斟时一人。
“你都看出来了吧?”她靠在软榻上,语气疲惫。
“相邦大人……用心良苦。”
白斟斟了杯热茶奉上,措辞谨慎。
赵太后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只是盯着杯中漂浮的茶梗说道。
“吕不韦这是在告诉哀家,政儿的事,他比哀家更清楚,也是在警告哀家,莫要忘了,如今这秦国,是谁在当家。”
她忽然将茶杯重重放在案几上,茶水溅出。
“他以为哀家是什么?他养在后宫的一只金丝雀么!”
这一刻,白斟时从这位太后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怒火,以及深藏其下的、被轻视的屈辱。
史书总将赵姬描绘成贪图享乐的无知妇人,但此刻他明白,能在那般乱世中护着嬴政从赵国回到秦国,能在庄襄王死后稳住后宫的女人,绝非简单角色。
“太后息怒。”
白斟时跪坐下来,声音平静,“相邦权势再盛,终究是臣,太后是大王生母,此乃天伦,谁也改变不了。”
赵太后冷笑:“天伦?吕不韦若真在乎天伦,就不会……”
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但嫪毐听懂了未尽之言,吕不韦若真在乎君臣本分,就不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插手秦王母子之事。
殿内陷入沉默。窗外秋雨渐起,敲打着屋檐,淅淅沥沥。
良久,赵太后忽然开口:“毐郎,哀家要你办件事。”
“太后请吩咐。”
“哀家在宫外需要些耳目。”
赵太后盯着他,一字一句,“要可靠的人,要能办事的人,钱帛之事,哀家自有安排,你可能办到?”
白斟时心头一震,这就是他等待的机会,名正言顺地建立自己的势力网络。
“臣,万死不辞。”
他深深一拜,“只是此事需谨慎,臣需要时间。”
“给你三个月。”
赵太后从榻边暗格里取出一枚铜符,“这是哀家私印,必要时可调用甘泉宫在外的一些旧人。记住,此事若泄露半分……”
“臣明白。”
白斟时双手接过铜符,入手冰凉沉重,上面刻着繁复的凤纹,代表着秦国太后的权柄。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真正踏入了这场权力博弈的漩涡中心,但危险与机遇并存,这枚铜符,也将是他撬动命运的第一根杠杆。
三日后,城南那处宅子顺利交割。
白斟时亲自去看了,三进院落,位置僻静,后门临着渭水支流,若有变故,可从水路脱身。
他用的是化名“白十一”,身份是赵国来的行商,小顺子有个远房表兄在咸阳做小生意,正好借了这层关系。
“主子,这是地契。”
小顺子将一卷竹简奉上,眼中满是兴奋,“咱们有落脚点了!”
嫪毐展开地契看了看,收入怀中:“还不够,你去找几个可靠的人,最好是战场退下来的老卒,身手要好,嘴要严,钱不是问题。”
“诺!”小顺子应声而去。
白斟时独自站在新宅的正堂,环视四周,空荡的厅堂,积尘的案几,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木料气味。
这里将是他在这时代的第一个据点,也是他谋划未来的起点。
黄昏时分,他回到甘泉宫,刚进偏门,就听见两个宫女在廊下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昨日大王在朝会上,驳回了相邦提出的增税之议。”
“真的?大王才十五岁,就敢驳相邦的面子?”
“可不是么!据说相邦当时脸都青了……”
白斟时脚步微顿,心中了然。
嬴政开始行动了,这位少年君王正用他独有的方式,一点点收回权力,而吕不韦与嬴政的矛盾,迟早会爆发。
这对他是好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正思量间,一个身影忽然从转角走出,差点与他撞个满怀。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官员,身着青色官服,面容清瘦,眼神锐利。
见到白斟时,那人先是一怔,随即拱手:“在下李斯,惊扰内侍了。”
李斯!
白斟时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还礼道:“原来是李舍人。太后前日得了件旧物,上有‘斯’字篆文,可是舍人之物?”
李斯眼中闪过讶色:“确有此事。前些日子在下不慎遗失了随身带钩,没想到竟被太后拾得。”
“物归原主,理所应当。”白斟时微笑,“舍人初入咸阳,可还习惯?”
两人边走边谈,看似随意寒暄,实则都在试探对方。
李斯言语谨慎,但话里话外透露出对时局的敏锐洞察,白斟时则有意无意地提及一些朝中人事,观察李斯的反应。
行至宫门处,李斯忽然停步,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斟时一眼:“嫪内侍非常人也,他日若有机会,斯愿与内侍煮茶论道。”
“嫪某一介内侍,岂敢与舍人论道。”
白斟时谦逊道,心中却明白,李斯看出了他的不简单。
这位未来丞相的眼光,果然毒辣。
看着李斯远去的背影,白斟时站在宫门前,任秋风吹拂衣袍。(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