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后,楚天第一步要去的不是学校,而是去一个叫张万存的人家中。
这人是一个商贾,做的是布匹生意,据说以前是楚天的父亲楚诚的同窗,现在在广汉城中混得还不错。
楚诚正是找到这人托关系,让儿子进入青霞书院。
楚天按照当年的映像,这张万存对待自己很是热络,为人不错。但是他有个尖酸刻薄,瞧不起人的妻子,见面之后,知道楚天家境贫寒,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
而且他还有个女儿,虽然长的还行,但是继承了她妈的那种势利眼的秉性。
如果不是要去张万存家拿入学凭证,楚天是懒得去见他们一家的。
热脸贴冷屁股,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楚天循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上经过了不少熟悉的地方,这才找到了万存布行。
布行内摆放着各种颜色的布匹,闻到一阵阵新布的香味。
想到父母身穿的都是粗布旧衫,楚天就想过一阵子,等自己有钱了,给他们买几匹新布回去,做几件新的衣裳。
这可是自己离开几十年后重新回到父母的身边,而且父母那时候是永远地离开了自己。如果可以,他现在恨不得把天下最好的东西都给父母送过去。
正所谓"子欲养而亲不存",也是人生一大遗憾。
果然,在柜台里面坐着一个中年掌柜,青布长衫,身材略胖,面白微须,面带笑容,正是张万存。
见有人进门,卖布的小厮正准备上前招呼,张万存只一打量,便站起来说道:"哦,是楚贤侄到了吧,快请进。"
在此之前,这张万存并没有见过楚天,但是他是经商的,阅人无数,一见面,立马就可以判定。
楚天知道他是个老好人,对自己还算不错,躬身说道:"见过张伯伯。"
"哈哈,你叫楚天是吧,果然是一表人才,快请进里屋喝茶!这么远一个人过来,累了吧,歇歇脚!"张万存神色亲热和蔼,看他的神态,不像是生意人做出的场面样子。
只不过楚天却不想进里屋,因为里屋的母女两个,他不太想见到。
如果是以前,他性格懦弱,有求于人,虽然人家翻白眼,但是也只能躬身陪赔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自己的父亲可是一直交代,要笑脸迎人,要懂得忍字,什么忍一回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可是如今,自己可是经历过巅峰强者的身份,虽然不屑于看别人的脸色,但也没必要唾面自干。
于是楚天说道:"张伯伯,谢谢您的好意,不过就不劳烦你们了,我想先去学校,把入学的事情安排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听一个清脆的女人声音说道:"哟——好像我们家的茶有毒似的,还没进门呢,就想着要入学凭证啊,凭证都给你办好了,难道还会飞啊?"
楚天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张万存的女儿张欣灵。果然,此时从内门走出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身穿一套浅红色的裙子,五官精致,身材修长,玲珑有致,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是犹如含苞待放的花骨朵,普通人见到,肯定会挪不开双眼。
上辈子的楚天,初次见到这女孩,的确有些惊艳,甚至有些心跳加速,幻想她能对自己青睐有加。但是后来人家经常冷嘲热讽的,也不太喜欢和她走得太近。
而现在,楚天可谓是阅女无数。成为横天剑帝之后,只要他想,天下间的女子任取任求,那也是正常的事。
但那时候的楚天,一直心念着杨真儿,对世间任何佳丽都了无兴趣。
就算是当世第一强国"合盟帝国"给他送的金发碧眼的异域美女,他都懒得尝个鲜,还有号称最会服侍人的斡奴国的女奴,他也直接无视。
对张欣灵这种女孩,正眼都懒得看一下,或许在普通人眼里,她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楚天面不改色地对张万存说道:"张伯伯,麻烦你把入学凭证给我吧!"
张万存也是善于观察别人的神色的人,见楚天对女儿的冷言冷语丝毫不变颜色,对女儿的姣好容颜视而不见,显然这孩子不太一般。他脸色一板对女儿说道:”灵儿,这是你楚哥哥,不得无礼,快带他进内堂喝茶,爹随后就来!"
然后转头对楚天说道:“贤侄不要见外,我和你爹当年是最好的朋友,到我这里,就跟你自己家里一样,不用客气!就当灵儿是你妹妹,你们俩年纪相仿,还是进的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级呢!"
楚天见他真挚的眼神,也略感意外,当年对于他的妻女俩的态度,顺带也忽略了这人的好处。
想到后来,他对自己有过一些维护,甚至还和妻女吵架。
似乎是当年他和父亲有过口头的约定,说是以后做儿女亲家,也就是指腹为婚。不过,两人当年都是玩笑话,如果非要当真,那也是可以的,但如果一方觉得是玩笑话,那也无话可说。
后来,楚诚脱离家族,变成一界贫民,双方的话自然而然就没有作数了。
楚诚是知道自己家中的情况,不想好友为难。而张万存却是因为有些惧内,他妻子坚决不同意,虽然夫妻间也吵了几架,但是最终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现在的楚天,心境通融,虽然不想见到这母女两人,但是却也不会拒绝张万存的好意。虽然不是想做他的女婿,但是人家的好意冷冰冰,硬生生的拒绝,却也是没有必要。
横天剑帝信奉的信条是——快意恩仇。
有仇必报,有恩必还!
"好,那就多谢张伯伯了!"楚天见状,也不理张欣灵对他敌视的眼神,便向张欣灵走了过去。
如果是以前的楚天,那肯定脸红心跳,进退两难,尴尬当场。
张欣灵本就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两家是口头亲家的事情,她可是听父亲说过。
虽然当时母亲极力反对,说楚天家是乡巴佬,父亲也妥协了,后来也没有再提,但她心里就是气不过,有个疙瘩。
本想这么讽刺两句,让楚天选择迅知难而退,却不想似乎是起了反作用,见他还迅速朝自己走了过来。
更气人的是,这小子居然连正眼都不看她一下,旁若无人。
"哼!"张欣灵见他风尘仆仆,头发和衣服凌乱不堪,心中更是鄙视,冷哼了一声,转身进入了后堂。
楚天也不客气,来到后堂客厅中,将书箱往地上一放,大马金刀地就往椅子上一坐。
"亏我爹还说你仪表堂堂,哪知道比土包子还土,哼!这么没有礼貌……"张欣灵见他这副模样,鄙视地说道。
"张伯伯叫你给我倒茶呢,还不快点?"楚天懒得和她废话,正好自己也有点渴了,一路上都是吃的干粮。
"你?凭什么叫我给你倒茶?你自己没有手吗?"张欣灵冷眼看着他。
"张伯伯,——"楚天提高声音喊道。
"你……"张欣灵还是有些畏惧父亲的教育的,这点楚天知道。所以张欣灵狠狠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给他沏了一杯茶。
此时张万存也刚好把店铺的事情给店里小厮交代了一声,随后便进了内厅。
"贤侄,入学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不急,不急,明日我让灵儿带你去学校报到。你初来城中,人生地不熟的,不如以后就住在我这里吧!上学下学和灵儿也有个伴儿。"张万存进屋之后坐下说道。
"呃……"楚天看了他一眼,虽然人家是商人,场面话是说惯了的,虽然笑容热情,并不完全确定他有几分诚意,但是也还略有感动,说道:"小侄不敢劳烦张伯伯,出门时,父亲交代了,要么在学校住宿,要么在外面租房,不能太劳烦张伯伯了!"
"哎呀,你父亲太客……气了!"张万存正准备继续劝说,突然被一声冷哼给打断。
"这位是楚家的小子吧?"一个身上穿着翠花裙子,头戴许多金银首饰,脸上涂着脂粉的妇人走入了内厅。
后面跟着一脸骄傲的张欣灵,显然是她见父亲的样子,连忙到后堂搬来了救兵。有了母亲的撑腰,她顿时就变成了一只骄傲的孔雀一般。
这妇人和张欣灵有六七分相似,虽然已近四十,但是风韵犹存,只不过那轻蔑的眼神,让人看起来就莫名地升起一股恼火。
"我和你母亲见过,是你长辈,叫你一声小子,你不介意吧?"她淡淡地说道:"你张伯伯花了大力气,让我王家跑了不少关系,才为你搞到一张入学凭证,你可要好好读书!搬到我家来住,那就不必了,来来回回,读书不方便!"
妇人的话音落下,堂内一时静了下来。
楚天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原来是张夫人。"
他不称"伯母",亦不再提"长辈"二字,只以"夫人"相称,语气寻常如对路人。
张夫人眉头微蹙,显然听出了这称呼里的疏离。她鼻息间轻轻一哼,侧身在一旁主位坐下,端起方才张欣灵沏好、原本待客的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
张万存脸上笑容有些发僵,忙打圆场道:"夫人,楚贤侄远道而来,我这正想留他住下,彼此也好照应……"
"照应?"张夫人放下茶盏,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老爷,不是我这做妇人的不通情理。咱们家铺子近日生意你也晓得,多一个人吃住,多一份开销不说,灵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整日与个男子同进同出,像什么话?街坊邻里若传些闲言碎语,灵儿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张欣灵闻言,下巴抬得更高,瞥向楚天的眼神里满是讥诮。
楚天忽而微微一笑。
那笑容很淡,甚至有些温和,却无端让张夫人心头一跳。她见惯旁人被奚落后的窘迫、羞愤或强忍,却从未在这样一个衣衫寒酸的少年脸上,看到如此……近乎漠然的平静。
"张夫人思虑周全。"楚天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晚辈此番前来,只为取入学凭证,本无意叨扰。张伯伯盛情,心领了。至于住行,书院自有宿处,不劳费心。"
他语气平和,仿佛对方方才那番夹枪带棒的话,只是寻常闲聊。
张万存急了:"贤侄,这怎么成?书院宿处简陋,哪比得上家里……"
"老爷!"张夫人声音微沉,"孩子自己都懂事了,你还要强留不成?难道我王家费心费力替他谋得的前程,是让他来咱们家享清福的?"
楚天仿若未闻,只对张万存道:"张伯伯,凭证。"
张万存看看妻子,又看看楚天,终是叹了口气,转身从内室取出一封盖有书院印鉴的文书,递了过去:"贤侄,收好。明日……唉,明日让灵儿领你去书院报到吧,她识得路。"
"不必了。"楚天接过凭证,仔细收入怀中,动作不疾不徐,"广汉城道路,晚辈认得。不劳张小姐移步。"
张欣灵一怔,随即恼意上涌——他竟敢拒绝?还是这般轻描淡写的口气!
楚天已拱手行礼:"多谢张伯伯费心打点。时候不早,晚辈还要去书院办理入宿,就此告辞。"
说罢,竟不再看那母女一眼,转身便向外走去。
"你站住!"张夫人终究没忍住,声音拔高了些许,"楚天,你父亲没教过你礼数吗?长辈面前,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楚天脚步顿在门槛处,未回头,只侧了半边脸。堂外天光映着他清瘦的轮廓,那侧影竟莫名有种渊渟岳峙的气度。
"礼数,"他声音依旧平稳,却像一块石子投入静水,"是敬该敬之人。张伯伯替我奔走,我铭记于心,自当敬谢。至于旁人……"
他略一停顿,"至于旁人,我理他作甚?"
言罢,他不再停留,径直迈步出了厅堂。
张夫人坐在椅上,一时竟忘了言语。那张敷了粉的脸先是涨红,继而转青。她万没料到,这看似温吞怯懦的乡下少年,竟敢如此毫不留情面地顶撞回来!
"反了……真是反了!"她胸口起伏,指着门外,对张万存道,"你看看!这就是楚家教出来的好儿子!目无尊长,狂妄无知!这种人,将来能有什么出息?"
张万存面色尴尬,低声道:"好了好了,少说两句。终究是我对不住楚兄在先……"
"你对不住他?我们王家费了多少人情才弄来这凭证,倒是对得住他了!"张夫人怒气未消,转向女儿,"灵儿,你可看清了?这等不识抬举、心比天高的穷小子,离他远些!明日去了书院,也不许与他走近,没得辱没了身份!"
张欣灵咬着唇,望着楚天离去的方向,心里那股气恼却奇异地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搅在一起。他……他竟然真的没再看她一眼。
楚天走出布行,街上人流熙攘,阳光正好。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新布的洁净气息。方才堂内种种,于他而言,不过清风过耳。倒是那布香,让他再次想起父母粗糙的衣衫。
凭证既已到手,前路便在脚下。这一世,岂会再因旁人几句冷语而畏缩?
他微微扬首,望向城中青霞书院的方向,目光沉静而辽远。
至于张夫人那点不快,与他何干?
横天剑帝行事,但求快意,何须看人脸色。方才那几句,已是念在张万存面上,留了余地了。
他抬手整了整肩上的书箱带子,迈开步伐,很快汇入长街的人流之中,背影挺拔,再无半分犹豫。(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