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重阳这话说得直白,带着明显的嘲讽。
令狐冲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任盈盈见状,眉头微蹙,清冷的声音响起:“李少侠,令狐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他留在此处完全是自愿。你若对我不满,大可直说,何必为难他?”
李重阳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向任盈盈。这位日月神教圣姑站在暮色中,紫衣飘飘,容颜绝世,眼神里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大师兄会心甘情愿留在这里。
“任姑娘误会了。”李重阳淡淡道,“我只是在提醒大师兄,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重新看向令狐冲,语气稍微缓和:“大师兄,我已经和任姑娘、向左使谈妥了。你现在可以直接回华山了。”
院中一时寂静。
蓝凤凰紧张地看着令狐冲,又看看任盈盈,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向问天则抱着双臂站在一旁,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似乎在看一场好戏。
令狐冲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他走到任盈盈身边,转身面向李重阳,眼神出奇地坚定:“小师弟,任姑娘对我有恩。她如今要救父亲出困,我答应过要帮忙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却清晰:“要走,也得等这件事了结之后。”
李重阳看着大师兄那双熟悉的眼睛,清明如水,透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他又看向任盈盈,后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是感激,似是愧疚,又似是别的什么。
最后,李重阳的目光落在向问天身上。这位光明左使豪迈大笑,打破沉默:“好!令狐少侠重情重义,果然是条汉子!”
笑声在暮色中回荡,却让李重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失望。
他想起老岳,那个总是板着脸、要求严苛、却又对弟子非常关心的师傅。想起宁中则,温柔如水的师娘。
令狐冲啊令狐冲,老岳抚养你这么多年,待你这个徒弟如同半个儿子。你倒好,受了任盈盈的一点恩惠,就忘了师傅和师娘,即使舍命也要救任盈盈的父亲。
如果任盈盈只是一般人也就罢了,可关键她是日月神教的圣姑,是任我行的女儿,是被江湖正道称为魔教妖女的存在。
你就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一旦暴露,会对华山派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对岳不群和师娘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不是李重阳双标。实际上,他从来不怎么看重所谓的“正邪之分”。
邪道里面也有好人,比如原著中与刘正风惺惺相惜,最终双双赴死的曲洋。而正道里面也有败类,比如为了《辟邪剑谱》动辄灭人满门的余沧海。
但江湖有江湖的规则,人世有人世的常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你不能制定规则的时候,你就需要遵守规则。这对一般人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李重阳不是一个能完全遵守规则的人,但这有一个前提,他能在打破规则的时候,有足够的实力避免别人找他麻烦,或者至少,不让麻烦波及他在意的人。
现在,江湖中人大多数知道嵩山派十三太保接连死亡和他有关。
但那又怎么样?
他背后有华山派,有岳不群,有风清扬,还有他这一身拼命修炼得来的武功。这就是他的底气,是他敢在规则边缘游走的底气。
可令狐冲呢?
他有什么?
一套《混元功》,几门华山剑法,还有他的不知天高地厚?
他能承受得起“勾结魔教妖女”这个罪名带来的后果吗?
他能保护华山派不被牵连吗?
李重阳心中涌起一股愤怒,但很快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更不是教训令狐冲的时候。
当务之急,是救出任我行,让日月神教新老两位教主狗咬狗,这才是对华山派最有利的局面。
他撇过头,不再看令狐冲,转向向问天,声音恢复了平静:“向左使,东西准备好了吗?”
向问天点点头,神色也严肃起来:“四样礼物已经备齐:张旭的《率意帖》、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刘仲甫的《呕血谱》,还有...”他顿了顿,“广陵散的古琴谱。”
任盈盈轻声道:“这四样都是琴棋书画的极致珍品,梅庄四友痴迷此道多年,见到这些,必会心动。”
“问题不在这里。”向问天皱眉,“我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左使,教中大部分人都认识我,梅庄四友自然也认得。我若直接上门,别说救人了,只怕连门都进不去。”
他看向李重阳,眼中带着询问:“李少侠既然提出要帮大小姐救老教主,想必已有计划?”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重阳身上。
李重阳沉吟片刻,不假思索道:“很简单。我们四人假称嵩山派弟子,带着四样礼物拜访梅庄四友,说是左冷禅派我们来招揽他们。”
“嵩山派?”令狐冲疑惑,“他们会信吗?”
“为什么不信?”李重阳反问,“左冷禅野心勃勃,一心要吞并五岳剑派,进而一统江湖。他招揽高手扩充势力,合情合理。梅庄四友虽然隐居西湖,但武功高强,在江湖上也有些名气,正是左冷禅需要的人才。”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带着四样绝世珍品作为见面礼,就说如果四位前辈愿意接受招揽,这些礼物就送给他们。以他们对琴棋书画的痴迷,必然会心动。”
蓝凤凰忍不住问:“那如果他们不愿意呢?”
李重阳笑了,笑容里带着几分冷意:“他们当然不愿意。梅庄四友虽然被东方不败排挤,打发来看守任教主,但毕竟还是日月神教的人,不会轻易背叛。不过...”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也不会舍得这些珍品。我猜,他们会提出跟我们比试。如果我们赢了,他们就收下礼物,接受招揽。如果我们输了,礼物自然归他们所有。当然,他们是江湖中成名已久的高手,肯定又自信不会输,更别说是在他们各自沉迷的琴棋书画四道。”
“可是真他们提出比试琴棋书画四道,咱们能赢吗?”令狐冲皱眉。
“不需要赢。”李重阳摇头,“我们要的,就是他们提出比试。比试之时,我们可以假意答应,实际上...”
他看向向问天:“由一人拖住梅庄四友的全部注意力,向左使则趁机暗中打探任教主被囚的具体位置。梅庄机关重重,但既然要时常送饭送水,必定有固定路线和人员。向左使在教中多年,对这些机关布置应该有所了解,找起来会比我们快得多。”
向问天眼睛一亮:“好主意!等老夫找到老教主被囚之处,我们就没有必要再和他们虚与委蛇了。直接救人便是!”
任盈盈思索片刻,缓缓点头:“此计可行。只是...谁去拖住梅庄四友?他们四人武功各有所长,联手之下非同小可。”
李重阳淡淡道:“我去。”
两个字,平静而坚定。
蓝凤凰几乎脱口而出:“不行!太危险了!”话一出口,她意识到自己失态,脸上一红,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梅庄四友成名多年,武功深不可测,你一个人...”
“小凤凰说得对。”向问天也道,“李少侠武功虽高,但以一敌四终究太过冒险。不如由老夫...”
“向左使去不合适。”李重阳打断他,“你是救人的关键,必须保持最佳状态。”
他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令狐冲身上:“大师兄要配合向左使行动,任姑娘不宜过多接触那几人,蓝凤凰不懂琴棋书画。所以,拖住四人的任务,只能我来。”
院落中再次陷入沉默。
任盈盈看着李重阳,眼中神色复杂。这个年轻人给她太多意外,先是那鬼神莫测的剑法,现在又是这般缜密大胆的计划。
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蓝凤凰会对这个讨厌的家伙另眼相看。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李少侠了!”向问天深吸一口气,重重拍在李重阳肩上,“你放心,只要老夫找到老教主,立刻通知你,绝不会让你独自支撑太久!”
李重阳点点头,神色平静,仿佛独自拖住四个成名高手,只是一件寻常的事。
计划已定,众人开始商议细节。
时间在讨论中悄然流逝。
等到太阳西下时,大部分细节已经敲定。向问天叫来仆人,准备酒菜为李重阳接风。虽然任务在即不宜多饮,但一杯接风酒还是少不了的。
酒过三巡,向问天突然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李重阳:“李少侠,老夫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向左使请说。”
“以你的武功才智,留在华山派实在是屈才了。”向问天直白道。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不如加盟我日月神教。以你的本事,不出三年,必能坐上光明右使的位置。到时候你我联手,辅助老教主重掌大权,整个江湖,还不任我们纵横?”
这话一出,桌上气氛陡然一变。
令狐冲脸色微沉,想要说什么,却被任盈盈一个眼神制止。蓝凤凰则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李重阳,等他开口。
李重阳缓缓放下酒杯,摇了摇头。
“向左使的好意,李某心领了。”他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但华山派对我有授艺之恩,师傅师娘待我如子。我李重阳或许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背弃师门这种事,还做不出来。”
向问天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好!好一个不做背弃师门之事!老夫就欣赏你这样的人!”
他举起酒杯:“来,敬你的忠义!”
两人对饮一杯。
向问天不再提招揽之事,但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一旁的蓝凤凰,眼中的光却黯淡下去。她低头看着杯中酒,琥珀色的液体映着摇曳的烛光,也映出她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失落。
宴席散后,各自回房休息。
李重阳被安排在院落东侧的一间厢房。房间不大,但布置雅致,窗外正对着一片小竹林,夜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他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明月,心中思绪翻涌。
“咚咚”,轻轻的敲门声。
李重阳没有回头:“门没锁。”
门开了,蓝凤凰端着一个小托盘走进来,上面放着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我看你晚上没吃多少,让厨房煮了碗醒酒汤。”
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那儿,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李重阳转身看她:“有事?”
蓝凤凰咬了咬嘴唇,突然问:“你...你真的不愿意加入神教吗?向左使说得对,以你的本事,在神教肯定能大展拳脚。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她没有说下去。
李重阳走到桌边,端起醒酒汤喝了一口。汤里加了姜和蜂蜜,温热适口,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夜晚的寒意。
“蓝姑娘,”他放下碗,直视着她的眼睛,“人这一生,不是只有前程和权势。有些东西,比那些更重要。”
“比如师门?”蓝凤凰问。
“比如心安。”李重阳答。
蓝凤凰沉默了。许久,她低声说:“我明白了。”转身走向门口,在门槛处又停下,“明天...务必小心些。梅庄四友,真的不好对付。”
“我知道。”李重阳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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