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知晓“夺命法”出自正州东南的一场民变。
波及两府七县,数十万贫苦百姓。
这地方原本就是山多地少、土地贫瘠。
朝廷的赋税已经很重了。
一年辛苦到头,地里刨出来粮食,七成都要交上去。
剩下的也就勉强够一家人的口粮。
有时候到了青黄不接的月份,还得挖野菜、剥树皮,和仅剩的一些粮食混在一起充饥,才能熬过去。
可那一年,附近的山里发现了铜矿。
想要开矿,于是又加了一笔“矿捐银”。
逼得大家伙实在没活路。
各乡里群情激昂,一开始还只是聚集在县衙前请命。
可地方官被吓破了胆,躲在衙门里不肯出来。
百姓们的诉求得不到回应,就越来越激动,地方官一看这情况,一边自己卷了银子从后门跑路,一边立刻下令衙兵镇压暴动!
最终酿成了一场绵延两府七县的浩大民变。
及至朝廷派兵镇压,彻底肃清动乱,当地的百姓已经有一半死在了这场乱局之中。
这中间有一个重要事件,便是某县的义兵攻破了当地的一座大姓坞堡,擒获了大姓一家和知县,以及县衙内一众书吏、幕僚。
严刑拷打审问之下才得知,朝廷根本没有加派什么“矿捐银”。
甚至这铜矿,地方上都不曾上报朝廷。
也就是说,朝廷对这一切压根不知情。
地方上想要开矿,开矿就需要银子。
谁也不可能出这些银子。
那怎么办?
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这些蛀虫胆大包天!
于是官吏和地方大姓勾结,官府加税、大姓包税征收。
所谓的大姓包税还是从前朝传下来的。
官府将某地的税收交给某个大姓,比如应收五千两银子。
那么六千两包给大姓,大姓收多少他们不管。
只要最后大姓交上来六千两就行了。
得知真相的百姓们怒火冲天。
都是皇明子民,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你们就不把我们当人,随意欺压,不给人活路?
凭什么同人不同命?!
此时朝廷大军已至,将他们团团围住。
义军生路已绝。
朝廷统兵的大将同情义军,遣使劝降,言说只要将知县和大姓安全送出来,便可以接受他们的投降。
可保大家性命无忧,最多也就是发配边地开凿运河。
但那大姓一家,平日里在乡间横向霸道、作威作福。
眼见着朝廷大兵在外,便觉得有了依仗,狂妄叫嚣:尔等贱民犯上作乱、不知死活!
今日你们打破了我们家,来日我们必定叫你们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义兵们再也忍耐不得,一拥而上将大姓一家和知县等乱刀砍死!
统兵大将看到坞堡中扔出的人头,也是仰天长叹,无奈下令进兵。
一场血战,两万义兵惨死。
诡异作祟,无尽冤魂凝聚——这坞堡中便诞生了一种法。
“凭什么同人不同命?”
“你的命贵、我的命就贱?”
“你的命与我拿来!”
这法却又不只是针对“人”,也可以是鸟兽、邪祟!
洛北觉得韦晋渊已经没有价值了。
但为了维持自己的良好形象,没有立刻把韦晋渊赶走,对待韦晋渊表面上看起来,还和以往一般的热情。
但喜叔几人却莫名其妙的有一种感受:洛北对自己公子没有“兴趣”了。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们的确是长松了一口气。
洛北需要做一些准备,出门前假惺惺的邀请韦晋渊:“在下要去拜访几位父亲的故旧,韦兄可愿同往?”
韦晋渊连连摆手:“不去。”
洛北顺势自己去了。
他一出门,韦晋渊等了片刻,悄然来到了窗边。
他住在客栈的二楼,窗下便是客栈的大门。
他知道洛北非同小可,因此不敢明目张胆的窥探。
将窗户推开一条细缝,看着洛北出了客栈走远——这一路上,洛北一直处在一个主导的地位。
韦晋渊表现得很普通,完全没有在北都时的意气风发。
乃是因为他已经被许大人收拾过,整个人沉淀了下来。
但洛北就误以为韦晋渊只是个普通货色,他的名气全是因为他是韦士奇大人的嫡子,旁人为了讨好韦士奇,帮他吹嘘出来的。
洛北轻视韦晋渊,对他就完全没有防备。
等洛北走远,韦晋渊立刻悄悄喊来喜叔,低声道:“掩护我溜出去。”
喜叔诧异,韦晋渊催促道:“快!我要去见许大人,不能让洛北发现!”
再多耽搁万一洛北回来了呢?
喜叔点点头。
客栈里还有洛北的人。
但喜叔毕竟是四流,想要瞒过这些人的耳目还是很容易的。
韦晋渊从客栈出来,便一刻不停往占城署狂奔而去。
许源听说韦晋渊来了,也很意外,但想了想还是吩咐:“让他进来吧。”
韦晋渊心急火燎的冲进来,许源一瞧他这急迫的样子,便嗤的一声笑出来,讥讽道:“你对洛北也太尽心了吧,我都说不见了,你还要来当说客?”
韦晋渊被说懵了:“什么?我对他尽心?”
许源坏笑道:“韦公子也不必难为情吗,本官可是听说你跟洛北关系非同一般哪。虽然本官不能理解,但是本官尊重你们的选择,而且本官听说,在正州那边,这种关系乃是一种风尚……”
韦晋渊的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飞快变红了,暴跳如雷:“一派胡言!谁跟你传的这些谣言!”
他听明白了。
许源愕然:“难道不是吗……”
许大人还是有节操的,没有把南镇川卖了。
现在看来可能是个误会。
要是把南镇川卖了,那就是把喜叔他们三个都卖了。
“当然不是!”韦晋渊矢口否认,然后才想起来自己是有正事的,急忙摆手:“哎呀不要在这些破事上浪费口舌,我来找你有重要的事情——你千万小心洛北,他对你不怀好意!”
韦晋渊飞快的将自己遇到了洛北,然后被硬拽着返回占城这一路上的情况大致说了。
最后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非常肯定,这家伙不是什么好东西!
别管他的名声有多好,那都是假象!
你信不信我,我都提醒你了。
我得赶紧回去,免得他回来了,被他发现端倪!”
许源疑惑:“你……为什么这么好心来提醒我?”
韦晋渊也是一愣。
是啊,为什么呢?
自己跟许源虽然没有撕破脸,可双方关系也绝说不上好。
许源还多次敲诈自己!
自己想追求槿兮小姐,也可以算是因为许源,彻底没了希望。
最后,韦晋渊有点想明白了:“比起你这样的真坏蛋,我更讨厌洛北那种伪君子!”
许源的一张脸,也肉眼可见的变红了。
“你给我回来!
把话说清楚,谁是真坏蛋了……”
韦晋渊一溜烟的跑了。
许大人气愤不已,本官一身正气、舍己为人、秉公执法、正大光明!
怎么就坏了?!
韦晋渊你这个世家公子哥,眼光真差。
“难怪你能跟洛北互相看对了眼!”
许大人决定了,不管韦晋渊和洛北之间有没有那种事,在自己的认知中,那就是有了!
本官还要帮你们大肆的宣扬一下!
把这个事情传出去、传到北都去。
自己生了一通闷气,许源开始思考韦晋渊所说的话。
下意识的,许源相信韦晋渊的判断。
有人要对自己不利,那当然不能放任自流。
许源不是那种妄自尊大的性格,既然出现危险,那就要提前应对。
“得派个人,暗中盯着那家伙。”
可是派谁去盯着呢?
自己手下算得上人才济济。
但他们也都需要时间成长起来。
目前不管是谁,长时间跟着洛北,必定都会被洛北发现。
忽然,许大人灵机一动,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
大雁们最近热衷于占地盘。
殿下的那栋楼还没建好,它们已经相中了顶楼。
因此一直围着那楼转悠飞。
虽然被赶走了一次,但殿下走了,它们就又回来了。
蓝先生也知道殿下不是真的为难这些大雁,只是临时找个出气的。
大雁们一直在外面,大福家中就安宁了下来。
这几天跟着水鸟姐姐们一起乐不思蜀——如果没有“美梦成真”这该死的,时不时地让黄身莺过来挑唆一番,那就更好了。
这不,今天大福正在喂水鸟姐姐吃小鱼,一道黄影悠悠荡荡的飞过来——
水鸟姐姐们顿时炸了锅!
这贱人太猖狂!
可是她们最多只能对付一些浅水滩上的小邪祟,面对大雁也不敢说稳胜。
对上黄身莺,那就更是白送了。
水鸟姐姐们一个个气的羽毛乍起,却拿黄身莺没办法。
于是大福就遭了殃。
大福怒不可得去追黄身莺。
它的确是能收拾黄身莺,但这也有一个前提是,黄身莺得跟它打。
打起来黄身莺不是对手。
但黄身莺会飞,如果黄身莺不跟它打,只是在天上飘着,大福也没招。
大福连吐口水,都被黄身莺灵巧的躲开了。
水鸟姐姐们啾啾啾的抱怨数落,我们跟错了人啊,你都有了家室,还要在外面拈花惹草,招惹这些狐媚子,我们的命好苦啊……
大福一个头两个大,鹅眼都气红了——忽然看到饭辙子来了。
大福昂昂昂的求助。
饭辙子今天很给力,踹了躲在墙外的“美梦成真”一脚,让“美梦成真”把黄身莺收了回去。
大福长出了一口气。
饭辙子今天真给力!
但大福忽然又觉得:今天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是不是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我去做?
它瞪着眼望着饭辙子,心里盘算着应该讨要什么好处。
结果饭辙子领着“美梦成真”就走了。
大福有些奇怪,悄悄的跟在了后面。
只见饭辙子“躲”开自己,跟“美梦成真”面授机宜,黄身莺站在了车顶上,像一只机关鸟乖巧的不住点头。
而后黄身莺便腾空飞起——
饭辙子和“美梦成真”随后离开,大福却不知为何,有些怅然若失。
饭辙子找它做事吧,它有些烦。
可饭辙子不找它、反而去找了别的禽类,它更不能容忍!
大福便悄咪咪的从院子后门出去。
黄身莺在高空中翱翔。
许源这次选择黄身莺而不会大福,也是因为黄身莺能飞。
大福虽然有“忽略隐身”的特性,但它在地上跑,容易跟丢了。
黄身莺居高临下,一眼看去大半个占城尽收眼底。
不多时就找到了符合老爷描述的目标。
它这一眼望下去,什么都看到了,偏生就是将大福忽略了过去。
黄身莺追着洛北,大福在地上昂着头追着它。
一不留神撞在了路上某个行人腿上,那人叫了一声,低头看到一直大白鹅跑过去。
但是转瞬间,就忘得一干二净,满脸迷惑:“刚才什么东西撞了我?”
……
洛北的匠修乃是五流水准。
他在家乡襄阳建有一座“万巧楼”,一共七层,每一层都有一种机关布置。
充作游乐之用。
也不要钱,向百姓开放,谁都能进去开开眼界。
外人只知他擅长机关技巧,却不知他真正的长项是血肉匠物。
和孙寿一般。
洛北出来后,先在城内转了一圈。
虽然是白天,可他也摸清了城内几条主要街道上的邪祟情况。
然后他选定了南城的一片区域。
这地方叫苦水窖。
在东南城墙角里边,稍微往西一点。
占城刚建起来的时候,这里也不知是为什么,打一口井出的水就是苦的,再打一口还是苦的。
于是这地方就成了占城里,最穷苦的人的聚居地。
一直到现在都是如此。
洛北在这地方来回转了好几圈。
不但是为了搞清楚这片地方潜藏的邪祟,还想要引出一些“穷生奸计”的恶徒来。
洛北很清楚自己一身华服,进了这种地方很容易被人盯上。
可他转了好几圈,这里的居民的确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但就是没有人暗中跟上来,想要抢劫他这只肥羊。
洛北就有些嘀咕:“这许源,还真是把占城内的治安搞得不错呀……”
没人上钩,洛北也无所谓,从南城门出来,飘飘然的走进了荒野。
他知道这里临河近山,有的是邪祟。
他在山中不断的寻找。
虽然是白天,但一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便有各种邪祟都冒了出来。
洛北经过了一片瓜田。
西瓜绿皮黑纹,一颗颗长得人头大小。
但是瓜田中全是累累白骨!
有人的也有野兽的。
都是路过口渴,吃了瓜之后,种子便从它们的体内生长出来。
它们的血肉自然成了这瓜的养料。
至于说为何看到了这么多白骨,还有人敢吃瓜——那当然是因为普通的人和兽是看不见的,洛北乃是强大的修炼者,有自己的诡术,能看破某些“虚幻”。
他很感兴趣,上前摘了一个瓜。
整个瓜田的蔓子和叶片都簌簌的抖动,激动地不行。
娘咧,瓜爷在这里占山的时间太久了。
来来往往的都知道这片地方古怪。
瓜爷已经很久不曾大开利市了。
今日终于有个眼瞎的,让瓜爷我得着了!
洛北摘了瓜,一巴掌切开来。
瓜瓤红润,水分十足,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可是洛北不为所动,在瓜瓤里找来找去,将种子全都扣了出来。
洛北评估了一下,却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失望自语:“不合适。”
韦晋渊说过,许源能力卓绝。
而他的目的是交好许源,跟许源成为“至交好友”,那就不能露出破绽。
若是被许源看穿了,以后就没朋友做了。
他站起身来,将那些瓜子丢出去。
可是瓜子却黏在了手上。
一颗颗的茁壮发芽,就要往洛北的皮肉里钻!
瓜爷忍不了了。
几个月了才来这么一头血食,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走脱!
洛北冷笑一声,再把手掌一握。
那些瓜子便化作了一片灰烬,从指缝间漏了下去。
他摘瓜的那一条藤蔓,也跟着迅速枯死!
但是洛北没有去动其他的瓜和藤蔓。
敢触犯本公子,必受严惩!
可是本公子不会诛灭了这邪祟。
这邪祟在这里,对于来往的一切生灵都是“公平”的。
如果诛灭了这邪祟,以后经过此地的生灵不会被邪祟——那么对于瓜田中的这些累累白骨来说,岂不是就不公平了?
瓜田再次簌簌响了起来。
这次却是被吓得。
洛北拍拍手上的灰烬,背着手走了。
不多时,他又找到了一条盲蛇。
这蛇头上没有眼睛,但背上却生着七张怪口。
这些怪口能够施展“口技”,模仿各种声音。
它会藏在山间的浓雾中,靠着口技蛊惑来往行人,让它们失足跌落山崖,然后变成了它的食物。
这盲蛇的鳞片外,有一层粘液,感知格外敏锐。
远远地就觉察到,有个危险的东西在靠近。
盲蛇嗖一声钻进了浓雾中。
它在浓雾深处,有三个巢穴。
都是很深的石洞。
盲蛇本来以为躲进浓雾里,避开那家伙就行了。
没想到洛北直接追进了浓雾中。
盲蛇吓的魂飞魄散,这次是清晰的感知到,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它急忙躲进了三个石洞中最深的那一个。
可是很快便绝望地听见,那家伙已经堵到了洞口。
这洞口人头大小,洛北进不去。
但洛北还是神修。
他对着脚下的影子勾了勾手指,便有一只虎面人身的大鬼,身穿铠甲、披着血红的披风站了出来。
然后一声虎啸,化作了一团黑气冲进了洞中。
很快就把认命了瘫软一团的盲蛇给捉了出来。
洛北撬开它的一张嘴,将舌头拔出来,牙齿敲掉。
拿在手里研究了一番,还是失望摇头:“还是不行啊。”
西瓜和盲蛇可以用来制造诡案,可容易露出破绽,被许源看出来。
他将盲蛇丢开,背着手又离开了山中浓雾。
盲蛇僵死在地上,等洛北走了好半天,它才颤颤巍巍的回魂,躲进石洞里,好几天不敢出来。
如是这般,洛北进山很深。
一路上遇到了七八种诡异,却始终没有能让他满意的。
眼看着天色渐晚,洛北焦躁起来。
他并不想在山中过夜。
这里距离鬼巫山很近。
真的有大邪祟跑出来,他也觉得棘手。
又在山中行走一会儿,忽然一只蚊子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洛北眼睛一亮,一动不动假装没有察觉。
那蚊子叮了他一口,吸饱了血刚要飞走,却被一股阴气裹住了。
蚊子动弹不得。
旁边站着那只虎面人身的阴将。
虎口张开,吐出一条吊死鬼一般的阴气长舌,裹住了蚊子,送到了洛北的眼前。
洛北仔细观察。
“果然是一只邪祟。”
但这蚊子并非邪祟本身。
邪祟是这蚊子身上的“疫”。
片刻之后,洛北满意的点了点头:“正合适。”
他想了想,从自己脚下的阴影中,重新勾出了一只阴兵。
这阴兵和虎兵相反,是一张人脸,却生着蝙蝠一样的身躯。
“跟着它。”洛北吩咐一声,然后命虎兵放开了蚊子。
蚊子脱困,急忙飞走。
天上有阴兵跟着,洛北就不着急,背着手不紧不慢的在山中行走。
蚊子一路飞到了一座腐臭不堪的水塘边。
这里有一棵歪脖死树,树下一片阴影,当中有一团蠕动不止的暗影。
寻常人看不出什么来。
但洛北却能分辨出,这暗影中乃是无数极为细小的怪虫。
这便是“疫”。
蚊子扑入了暗影中,将刚才吸来的血吐出来。
暗影蠕动,那些疫虫正在饱餐。
等它们都吃了,洛北才背着手满面笑意的走出来,问道:“好吃吗?”
“要不要再吃点?”
“我的血很多,尽管吃。”
疫虫如云雾一般的涌起,连带着整个水塘附近,一片惨厉凶煞之气,恶臭扑鼻而来!
洛北张开双手,撸起袖子。
水塘中飞起来大片的蚊虫,纷纷落在了洛北的手臂上。
瞬间他的两条胳膊上面,就爬满了蚊虫,让人一看就觉得全身毛骨悚然。
但洛北仍旧是笑吟吟的。
那些蚊虫你挤我、我推你,争抢着位置。
有的根本落不到皮肤上,就飞在空中,急不可耐的将细长尖锐的口器插下去,饱饮一口鲜血,很快肚子就鼓了起来!
蚊虫的嗡嗡声不绝于耳。
洛北的两条手臂很快就被叮满了包。
他却仍旧是面带微笑。
越来越多的蚊虫从水塘中飞出来,围绕着洛北形成了一团黑烟!
一批蚊虫吃饱飞走,第二批立刻落下来。
这么多的蚊虫,恨不得将洛北吸成干尸!
洛北的两条手臂很快肿了起来。
吸了血的蚊虫投入疫虫邪祟之中,这邪祟大饱口福。
渐渐地,洛北的身体有些干瘪了。
而疫虫邪祟也发现,那些蚊虫吸了一次血之后,就萎靡不振,不多久纷纷死去。
所有的蚊虫都吸了一遍之后,洛北也萎靡了,整个人轻了十几斤!
腰背有些佝偻弯曲。
但他的笑容不变,仍旧是春风一般和煦。
“你们想喝我的血,我就让你们喝,朋友之间有通财之义,我做到了。”
他走上前来,抬起手:“作为朋友,我也拿走你们的一样东西,这很公平。”
他的掌中,裂开了一张大口,森然獠牙向外翻出,“夺命法”发动!
黄身莺在高处,将这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这山中,有许多猛禽类的邪祟,发现黄身莺之后连连扑击,却都从黄身莺身上穿了过去,对它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
洛北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便让蝠兵背负自己,快速飞出了山,在天黑关城门之前回到了占城中。
他没有马上去苦水窖,而是先回了客栈。
检查了一下自己客房,几处隐秘的布置都没有触发。
他点了点头,说明没有人趁自己不在的时候进来。
然后吃晚饭的时候,他又悄悄询问了手下。
得知韦晋渊一直没有出门。
洛北冷笑,果然是个废物。
半夜,洛北忽然睁开眼,悄然坐起来。
蝠兵从蚊帐下爬出来,附在了他的身上。
他便如阴兵一般,可以化为无形,穿墙而去!
夹着翅膀、缩着羽毛,站在客栈屋脊上打瞌睡的黄身莺,忽然一哆嗦睁开眼来,便看到了那一道从客栈中溜出来的阴影。
一路上,遇到任何邪祟,洛北都不做停留,迅速来到了苦水窖。
白天的时候,他已经在这里找好了目标。
苦水窖这里最早开凿的一口水井,已经完全坍塌了。
形成了一个潜水坑。
当年有个恶霸,喝多了失足跌入井中淹死,化作了一只尸鬼。
一直到现在,它都占据着这个地盘。
它能存活这么久,就是秉承了一个宗旨:欺软怕硬!
水塘边上,还有一只岔头蛇。
这是一只小邪祟,脑袋旁边又生出了一颗略小的头。
它总被尸鬼欺压。
尸鬼定要说自己喜欢吃蛇肉。
隔几天就会捉住了这条岔头蛇,将它的那个小头砍下来生嚼了。
偏生这岔头蛇是大头被砍了立刻就死给你看,但是小头被砍了,没几天就能重新长出来。
它想要躲避,可是只要在这城内,不管躲到什么地方,都被那尸鬼给揪出来。
出城……它又不敢。
城外的邪祟太凶狠,弄不好真丢了小命。
今夜,这岔头蛇又被尸鬼捉住,把刚长出来不久的小头给剁了下酒。
岔头蛇流着血,哭唧唧的缩回自己的巢穴。
忽然,它看到不远处的断墙上,有一道残影。
那影子摇曳着,仿佛有一种勾魂摄魄的能力。
它不禁被吸引,定定地看了片刻,那影子便朝它飘了过来。
接着,一个声音在它的脑海中响起:“大家都是邪祟。”
“在这城里混前程,贪那一口红尘俗气。”
“凭什么它们都要欺辱你?”
“你想不想逆天改命?”
岔头蛇茫然,刚断的小头七寸处,还在往外冒着血。
“我?”
“我……能行吗?”
那影子忽然膨胀到了三丈高,无比宽大。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怎么不行?”
“小邪祟!我看你骨骼惊奇,有邪气冲破天灵,定是修炼奇才!”
“这里有一份机缘送给你,定能助你逆天改命,从今以后将那些曾经欺压你的统统踩在脚下!”
岔头蛇已经被蛊惑的失了智,张开蛇口露出毒牙,嘶嘶大叫。
“好!”
“我们都是邪祟,凭什么总是我受欺压,我要逆天改命!”
那影子中,忽然伸出一只手来,掌心处有一团蠕动的暗影!
洛川在黑暗中冷笑。
这“疫虫”可太合适了。
因为过于细小,所以痕迹也轻。
许源便是深入调查,也难以发现什么。
他夺了疫虫的“命”,跟这只小邪祟融合了,很快就能在苦水窖掀起一场疫病之灾!
到时候许源必定忙的焦头烂额。
而自己趁机相助,不愁无法和他结下深厚的友谊!
至于说这苦水窖中的苦哈哈们,会因为这场疫病死去多少——全死了又能如何?
洛北并不在意。
生老病死——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
只可惜啊,许源不知为何拒绝了自己的拜会,自己的拜帖后面,明明附上了那一张礼单。
价值不菲。
若是他接受了,朋友之间有通财之义,一来二去,自己就能夺了他的命了。
果然邪祟还是比人更好骗。
洛北掌中的那一团疫虫之命,眼看着就要送进了岔头蛇的口中。
却忽然旁边传来一阵“叽叽”的声音。
这声音就好像是天生的克星一般,钻进了岔头蛇的耳中,顿时让它一个哆嗦,全身往后退去。
嗖的一声钻回了巢穴中。
“嗯?!”洛北意外,怒从心头起:是谁坏了本公子的好事!
他游目四顾,只见自己刚才下来的那一堵断墙上,正站着两只小狐狸,捧着两只小小的前爪,对着这边叫着。
洛北皱眉、费解,两只可爱蠢萌的小狐狸,有什么可怕的?
便是从邪祟的水准来说,也并不高。
洛北没有理会,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岔头蛇接受这一团疫虫之命。
他又对着洞中的岔头蛇说道:“你竟然害怕它们?它们很弱,只要你把握住了这次机会,这种水准的邪祟,你一口就能吞吃了!”
但是洞中的岔头蛇瑟瑟发抖,整个身子盘成了一团,声音中有大恐惧,回答道:“不!你胡说!你不懂!它们——非常恐怖!”
“你说我能逆天改命,将尸鬼踩在脚下我信,你说我能吞吃了它们……你一定是在骗我,你这个骗子,我绝不会再相信你了!”
洛北错愕,你这个蠢货!
难怪你一直被欺负,蠢的跟猪一样!
这两只小狐狸有什么可怕的?!
他并不知道,狐狸姐妹花和大福,在占城邪祟圈里凶名赫赫!
并称为“三霸天”!
许源没让大福来,是因为大福是自己的鹅,这事儿几乎整个占城都知道了。
许大人担心大福一出现就暴露了。
所以让两只小狐狸过来。
狐狸姐妹花也是内心惶恐不已,把大恶人埋怨了一遍又一遍啊……
不远处那个黑影,好可怕。(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