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王府内除了西清书院,还建有多达五十四处大小书斋。现任蜀王朱宾瀚经常待的一间,名曰松云轩。
他生病之后需要静养,更是经常在这间环境清幽的书屋中读书安神。
可惜今天他完全躲不了清净,他妹妹在书屋中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啊转……
蜀王也不烦,自顾自地看着书,由着小郡主来回踱步。
“哥,你不嫌烦吗?”小郡主的自觉性高得不像是皇族。
“怎么会呢?”蜀王温柔笑道。他自己病殃殃的,看着妹妹这么有活力,打心眼里高兴啊。
“哥,我的意思是,你要是嫌烦就带我去吧,”小郡主央求道:“今天可是有解元郎的歌舞表演,一辈子只能看到一回的那种!”
“什么歌舞表演,人家那是鹿鸣宴的仪式。”蜀王无语道:“再说我们贸然出席那种场合,不是喧宾夺主吗?”
“还蜀王呢,连妹妹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能满足。”小郡主小声嘟囔道。
“谁说我不能满足?你不就是想听解元郎唱跳吗?简单,明天我传他来,专门给你表演一天。”蜀王笑道。
“那可不行!”小郡主却断然摇头道:“我只想看解元郎在鹿鸣宴上唱跳。离开那个场合,谁要是敢逼解元郎唱跳,我,我就跟他拼了!”
“为什么?”蜀王明知故问。
“因为在鹿鸣宴上唱跳合礼制,在其他场合都不合礼制!”小郡主道。
“我带你去也不合礼制,所以老老实实等着听回报吧。”蜀王说完便不再理她。
小郡主也只好作罢,只是心里那叫一个猫抓猫挠啊……就像唯一的偶像在开演唱会,自己却有钱也买不到票一样。
在煎熬中等到下午,齐太监终于带回了一本厚厚的簿册。
里头是今天布政司的监视档案,自然包含鹿鸣宴的完整记录,从开始到结束,每个人说什么、做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不是蜀王府的手笔。相反,靖难之役后,亲王已经沦为了被监控者,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像这样被监视记录下来。
但再严的规矩,时间久了也会荒腔走板。经过近百年持续不断的拉拢、贿赂,各地亲王基本都把监视他们的锦衣卫搞定了。
甚至有野心勃勃的家伙,把当地的锦衣卫变成了自己的爪牙,让他们替自己做一些脏活,乃至大逆不道的活。
蜀王这样的模范藩王当然不会图谋不轨,但是跟锦衣卫打声招呼,调他们的监视卷宗看一看,还是无伤大雅的。
齐太监就很无语,别人这么干,都是有不可告人的目地。蜀王这么干,却只是为了帮自己妹妹追星……
兄妹俩便迫不及待欣赏起,新科举人参加鹿鸣宴的全过程。
一开始都是流程性的描述,蜀王兴致缺缺想要快点往后翻,小郡主却坚决不肯,每一页记载苏录言行的地方她都要细细品味。
“呀,他穿上举人的圆领了,还戴上了乌纱帽!那得多好看啊……”
“呀呀,解元郎开始唱《鹿鸣》了,便宜那帮家伙了,肯定如闻仙乐耳暂明……”
“解元郎开始敬酒了,少喝点儿……”
简单几个字的记录,便能让小郡主脑补出丰富的画面,然后对着自己想象出的苏解元发花痴。
蜀王很无奈,幸亏妹妹不打算奔现,不然非得果断白给……
这就叫自我攻略最为致命。
当看到鹿鸣宴上,丽泽会的人挤兑苏录作诗时,小郡主勃然大怒,拍案道:“大哥,给成都府传谕,让他们禁止这帮人非法集会!”
“他们会首又成了阁老公子,成都府还真不一定听我的。”蜀王咳嗽两声,催促道:“快翻页吧,我看看解元郎是如何应对的。”
“嗯!”小郡主愤然翻到下一页,然后便被那首诗硬控了一盏茶的工夫……
“果然国家不幸诗家幸。这是解元郎做过最好的一首诗了……”半晌她才垂泪道:
“只是读了让人好心痛啊,我宁肯他做不了这首诗。”
“唉……”蜀王也收起戏谑之色,缓缓道:“世道如此,但凡正人君子都不可能无动于衷的。”
“也对……”小郡主点点头,无限崇拜道:“解元郎自有风骨,是蜀中读书人的榜样,自然要不平则鸣了!”
“嗯。”蜀王赞同道:“他确实为蜀中读书人立了个榜样。”
说着叹口气道:“但是树大招风啊,从前他是个小秀才,说什么都没人在乎,骂几句刘瑾也没关系。但现在他已经是一省解元了,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我知道,除了旁观之外,我还能做什么了!”小郡主便摩拳擦掌道:
“我要像玉真公主保护王维一样保护他!”
“咳咳……”蜀王一阵咳嗽,苦笑道:“我明朝的郡主能跟唐朝公主比吗?”
“不能……”小郡主心虚地低下头,两根纤细的食指对在一起道:“不过我会尽力而为的。”
说着仰头看向蜀王道:“再说不是有大哥吗?”
“他是要去京城赶考的,一旦离开了四川,我也没什么用。”蜀王轻叹一声道:
“不过在四川,我还是有点用的。”
说着他吩咐齐太监道:“把先帝赏我的百年辽参匀两株,送给秦千户老娘补补身子。顺便告诉秦千户,苏解元是本王的……朋友,请他代为关照。”
“是。”齐太监恭声应下。他发现好像不光小郡主迷苏解元,王爷也有那么点儿,把苏解元当成精神寄托的意思。
~~
鹿鸣宴后,举子们并没有着急返乡,而是在成都互相搞联谊,增进年谊。
苏录身为解元,自然也少不了应酬。但他留下来还有正事儿——为二哥乡试助力。
武乡试在文乡试放榜后三天就开始!
之所以不同时进行,是因为武乡试的主考也是刘丙。
考试前两天,马千里风尘仆仆来到了泸州公所。
“斋长,你怎么来了?!”看到他突然出现,苏录林之鸿李奇宇等一干省身斋同窗十分惊喜。
马千里消失了一年零四个月,个子蹿高了一头,肩膀宽了半尺,整个人变得精干有力,身上的文人气质基本不见了。
他看着苏录林之鸿都穿上了举人圆领,就连李奇宇和程万范也穿上了襕衫,不禁羡慕地叹了口气,这才笑道:“被我爷爷送去少林寺习武了,上个月师父才放我下山回来参加武举,紧赶慢赶总算是赶上了。”
“呀,你出家了。”李奇宇震惊道:“那怎么生小千户啊?”
“俗家弟子懂不懂?”马千里没好气道。
“报名什么的都办妥了吗?”苏录关切问道。
“放心,”马千里笑道:“我爷爷都安排好了。”
“那就好……”苏录便放心了。马千户可是靠谱的代名词!
“不过我只知道文乡试怎么考,武乡试一头雾水啊。”马千里道。
“少林寺不教这个?”李奇宇问道。
“废话。”马千里道。
苏泰便告诉马千里:“武乡试一样考三场,头场是兵法、经义策论。第二场马步射,第三场技勇。但跟文乡试不一样,头场过不了就捞不着参加后场。”
“所以,对我们武学生来说,头场最难过。”顿一下他憨笑道:“当然,马斋长肯定不用担心。”
“哎。”马千里摇头道:“我就读过《武经七书》,其他一点没准备。”
见他心里还挺忐忑,苏录便笑道:“那就做几套题吧。”
“好。”马千里顾不上休息,便开始做苏录帮苏泰弄到的历年真题。
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马斋长一看题目,就像是高中生看到小学的卷子,不禁惊呼:“我去这么简单?”
“因为你本来就是秀才水平,”苏泰道:“但武乡试考的是我们这些武人。”
“我现在也是武人了。”马斋长强调道。
“你这叫投笔从戎,降维打击。”苏录笑道。
“谁知道考试时候会不会这么简单?”马斋长谨慎道。
结果头场考下来。好家伙,还真就这么简单……
卷子也好批的很。两天后就放榜了,马千里不出意外高居榜首,苏泰位居次席……
但对马千里来说,真正的考验还在后头。
翌日,在四川都司的大校场上,进行武乡试第二场。
考试内容与去年岁试完全相同,先考骑射,考生需使六力骑弓,在一段六十丈的跑道上驰马三趟,发箭九支,三箭中靶为合格。
能晋级到第二场的考生,用功是一定的,不然根本过不了第一场。
他们连书都能读,字都会写,射箭自然更会勤学苦练,纵马驰骋间,箭如流星,普遍都能射中五六箭,远超合格标准!
苏泰更是九箭全中靶心,骑射成绩全场第一,实力又比一年前进步了一大截!
所有人都替马斋长捏了把汗,那些武学生更是等着看这个书生的笑话……
便见他腾身跃上马背,纵马疾驰时,身姿如松、稳若磐石,竟然与坐骑浑然一体!
踏上跑道后,马千里挽弓如满月,箭矢破空而出,竟似流星赶月、疾如闪电——连射九箭,箭箭正中靶心,引得全场惊呼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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