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农百草!”
悲鸣帝境蜕变为药祖神庭的第一时间,生种内部的祟阴同样有所感应,心声不甘呐喊。
就慢了那么一点点!
祂还想着再多积蓄一点力量,再观察一下悲鸣帝境的变化,再行出手。
哪曾想,药祖归零,也在一瞬之间。
归零后力量是否需要时间去适应尚不得知。
但就慢了这么半步,祂祟阴要对付的,就不再是“归零期”的虚弱祖神,而是“归零”祖神!
可是……
没有退路可言!
心知药祖归零之后,第一步必然是将自己炼成世界树,如此药祖才不至于落得跟八尊谙一个窘迫下场,有力量却使不得。
那么,在这般局面下,再要去等一个完美的出手时机,等到的必然是死亡的结局。
“北槐意志必也会动手……”
“道穹苍记忆之道不俗,也觊觎药祖之力……”
“徐小受暂时不清楚状况,可道穹苍为他而去,他必也不简单,至少意道极境与那时间之道本就不凡,又会否介入药祖之争呢?”
祟阴知道局势复杂,也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更想让这三者其中之一,先行动手,去帮自己摸一下药祖归零后的底子。
不可能了!
那三人何尝不是这样的想法?
也就是说,明知山有虎,这路还得自己去探,因为思来想去,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
“那便一探究竟!”
已然企及万变之我,彻底祟化,再不复半点术祖影响残余的祟阴,猛然挣脱了生种的束缚,将那层躯壳打碎。
所有杂念,在顷刻剔除。
这个瞬间,祂只剩下一个想法。
来一杀一,来二杀二,任何敢阻止自己夺道的人,只有杀,没有例外!
于是乎,鬼佛界上空嘭一声炸响。
那已蟠根错节,缠藤绕蔓,如同树茧一般足有十数丈高的巨大生种,彻底炸碎。
“嗡!”
一抹妖异的紫芒璀璨,吸引了五域所有炼灵师的关注。
在各地掌杏的聚焦之下,五域世人清晰无比瞅见了,鬼佛界上空生种不复,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凭立虚空,如同破茧化蝶了般的身影。
祂脚踩骷髅神座,姿态狂放不羁,身形修长,三头六臂,面部轮廓仍留有月宫离的影子,妖异而俊美。
却是三张脸上,各自眉心处竖有三颗如同紫水晶般的瞳珠,炯炯目光,杀意迸射。
一视过去。
一视当下。
一视未来。
三颗祟阴之眼,分望三个方向。
浓郁而强大紫雾氤腾,如那拂过五域的生命新风,代表着从生种中破茧而出的祟阴,也迎来了超越离祖时期的强大新生。
且这股新生,不止力量层面上的蜕变,还有着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绝。
“离祖……”
“不,是祟阴!”
“祟阴,这是归零了吗?”
饶是八尊谙归零在前,世人目前毕竟也只见过一位归零祖神,无从判断此刻祟阴状态。
而若单单从气息上比较的话,二者层次无比接近,唯一有所不同且极为明显可以瞧见的是:
八尊谙完美归零,道也圆满,力也圆满,道与力之间的平衡也把握得极为精妙,完美诠释了“阴阳平衡,人剑合一”。
祟阴则更像是在单一方向上,一骑绝尘,心境、道法、感悟不谈,祂此刻之疯狂、之偏执、之决绝,更像极了“易”状态下,由阴阳平等进入完全“阳”状态,也即战斗状态的八尊谙。
战力几何,尚不可说。
这状态能维持多久,也不可知。
然毫无疑问,祟阴带着杀心而来!
五域风波刚止,神亦和魔祖身灵意的大战才刚拉下帷幕,祟阴此刻出现,必有动作!
“祟阴,要针对谁?”
所有人心头各皆闪过这般疑问。
却在同一时间,联想到了方才拂过五域的春风,联想到了那股连死者都能复苏的生命气机。
“神农百草!”
“祟阴跟药祖,要打起来了?”
这一刻,单从第一直觉看,无人能想得出来祟阴怎会突如其来选择与药祖一战,这太冒险。
也无人能想得出来,祟阴能用怎样的方式去翻盘。
毕竟,此前药祖遁走,谁都知道是归零去了,此刻归来,证明必有结果,也只能是好结果了,不然怎有胆归来?
而祟阴与生种,本来就都在药祖掌控之间。
二者之间的仇恨,大家理解得了,但突破生种的祟阴,纵使有了别的想法,祂状态太虚弱了,不及全盛期一二吧?
如此情况下,祟阴拿什么跟完美状态的药祖去拼啊!
拿满腔热血,以及那肉眼可见的杀机吗?
若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可以达成目的,药祖要那么多算计做什么——头铁也能成功的话,五域修道者早不知封就多少祖神了!
只是……
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
祟阴此刻之选,却是确凿凿的,无比坚定,好似除了冒头硬拼,祂连半点迂回的法子,都没有了。
“禁·术种归源!”
鬼佛界上空,祟阴一术掐起。
顷刻间,三头六臂之身上,漫射而出无数紫色丝线,扎根进了五域道法、天地、生灵之中。
“呃啊啊——”
尤以南域为最。
几乎有半数修道者,全中祟阴此术,发出惨叫。
只在瞬息之间,力量便被抽干,便连生命气机都被吞噬殆尽。
一股股能量顺着紫色丝线,咕噜噜尽数归源进了祟阴体内炼就的术种之间。
然较之于没能从北槐记忆中问出来的生命药池之力,这点力量滋补,祟阴自个儿也明白……
聊胜于无!
……
“嗡!”
十字街角,道穹苍手上血世珠一颤。
那蒙着的黑布,被从虚空之中射出的紫色丝线射穿,很明显,祟阴盯上了血世珠。
祂来过十字街角。
祂知道里头是什么情况。
祂更晓得血世珠的具体位置,在何人手上,这是摆明了跟道穹苍强要,硬要,不给也要要!
“杏界,也有动静……”
徐小受神色一动,讶然出声。
时值此刻,他已问遍了北槐所知晓的所有生命药池位置,也早天南海北各处都跑了一遍。
药祖归零之后,迹象十分明显。
他立马缩回十字街角,不敢造次。
当然,也将槐心完璧归赵,送回北槐体内了,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发生了也与徐某人无关,都是北槐所为。
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意道盘火力全开的指引之下,加之药祖归零期对外界的不闻不问。
徐小受坚信只要药祖还没主动去探,生命药池早被人掏空了的本质,谁都无从察觉。
自然,如若祟阴是要以此术,广撒网多敛鱼,试图碰一碰运气,看看能否碰中生命药池——祂是在痴人说梦!
可梦尚且不说,却在同一时间,徐小受发现早前于神之遗迹中,从祟阴“神隐归墟”的术祖神庭中强行要来的那些宝贝,通通也如血世珠般,被祟阴盯上了。
“给祂。”
“驱虎吞狼,也得先将饿虎喂饱了才行。”
道穹苍显得很是从容,并无半分留恋血世珠的表现,手上力量松掉。
紫色丝线一捆、一扯,血世珠便不见了。
“给?”
徐小受自然不是贪恋那些宝贝。
只是出神之遗迹后,他自己消化了一部分,手底下李富贵、朱一颗等人也消化了一部分。
还有大量天材地宝,都被香姨讨去,给神亦恢复肉身用了。
虽说比不上象世蛛藕晶,最起码也恢复了神亦一截躯体,神亦之躯已留下祟阴烙印。
没消化的能给。
那些吃掉了、用掉了的,连人带物,数倍还之?
“哼!”
杏界上空,炸响一声冷哼。
一道虚幻的身影凝实,脚下踩出了身、灵、意三道盘,陡然三道盘合汇入身,又绽现剑之奥义。
那身影便如华长灯再世,在将身、灵、意感悟融汇进剑字中后,身周剑意疯涌,凝塑出了三柄大剑。
剑鬼三剑,身鬼、意鬼、灵鬼!
“祟阴,你要的太多了!”
藏苦外相的一剑意鬼,应声飞掠斩出。
顿时,那些即将刺中杏界子民的紫色丝线,尽数被切断,所有人重获新生,高呼“受爷万岁”。
根本断绝了传承的剑鬼三剑,突然在杏界重现,这可真给祟阴吓了一大跳。
第一时间,祂甚至以为杏界已被药祖掌控了。
毕竟,华长灯至死逃脱不出鬼祖的影子,而鬼祖本质只是药祖的一身,剑鬼三剑,当然可以理解成药祖的能力。
只是很快察觉得来,这三剑不再是狩鬼外相,而是藏苦的形状时,祟阴心惊之余,却是沉默了。
“华长灯之感悟,绝无可能传授给徐小受……”
“哪怕祂有后人继承绝学,定也无可能复刻出足以镇碎归零前八尊谙身灵意我三道的剑鬼三剑来,神农百草怕是都学不会……”
“那也就是说,徐小受只是局外观战,便悟透了剑鬼,将之学去了?”
这一刻的祟阴,心中骇然不亚于当时见到了八尊谙的一步归零。
祂早知徐小受不凡,此前还处于联盟期时,就跟魔祖、药祖说了,祂们却不信。
而今,徐小受又一步验证了祂的猜想。
这小子是有能力战祖神的,华长灯的剑鬼他一眼就学会,八尊谙的剑我言传身受,是否意味着他也能一步……至少,半步归零?
可就是这样一个大敌,迄今无人关注到他。
他藏得比道穹苍还深,又到底想图个什么?
难受,莫过于此!
明明知道自己身后还有一个道、一个徐,等着拿剑捅自己,祟阴还不得不往前冲。
祂甚至有种错觉,自己就算拼到死,也是在为这徐道这一对狼狈为奸组合开路,是他们的先锋大将。
偏偏,退无可退。
冲锋还有一线生机,束手就擒真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无知的神农百草第一个就想弄死自己。
“啊啊啊!”
祟阴牙都要咬碎了。
祂清醒的沉沦在这盘棋中,眼睁睁看着自己任人摆布,走上既定的线路。
祂多么希望药祖能聪明一点,看到藏在自己身后的那两个真正的脏人。
可这个时候去跟药祖说,药祖不会信,药祖会只会摇头发笑,眼神轻蔑。
祂多么希望药祖既然这么愚蠢,索性再愚蠢一些,将祂的道让给自己,不要挣扎了。
可自身堕入如今现状,本质又源于那同为脏人的神农百草,于神战之后布局迄今的深远算计。
前狼后虎,豺豹环伺。
独独自己,自诩神之遗迹复苏,深谋远虑。
为长远计,还主动介入圣神大陆这滩浑水,企图分一杯羹,却落得如今下场。
想来,竟是可悲又可笑!
“为何?”
“为何!”
祟阴愈想愈气,有苦吐不得,狂躁得无以复加。
祂恨不得五域祖神,个个都化作神亦,哪怕是封祖的神亦。
祂宁愿站着被霸王一棍敲死,也不想跪着忍受这般钝刀剌肉的酷刑。
生不如死!
诡诈之徒,尔等,不得好死!
……
“归!!!”
鬼佛界,祟阴突然暴躁,发出一声刺耳嘶鸣。
五域各地力量、法宝,化作能源被纳入其体内术种,不多时,连血世珠都出现到了祂手上。
嘭!
桂折旧址处,空间炸碎。
里头一道身影正在惶恐挣扎。
正是此前拦截过北槐进场,却被一击打退,之后顺势遁离战场的七树大帝。
七树大帝,本为血树之灵。
早在神亦追逐魔祖之意时,眼瞅着同为虚空岛圣帝的烬照老祖、魔帝黑龙,不由分说出动阻拦神亦,他便知晓……
什么圣帝?
不过只是套着个漂亮名头的奴隶罢了!
虚空岛这座囚笼,困住了足足五位圣帝的一生,如今看来,却也是护住这五只笼中雀。
当真正大局到来时,破笼而出的鸟儿早已迷失方向,可当连鸟儿都不知道是谁的那位主人一呼唤时,它们还是得扑火而去,献出属于自己的那份微光。
烬照老祖、魔帝黑龙,是魔祖的后手。
我呢?
血世珠由自己亲手指引,几经周转,夺了五大绝体之三的性命,拼凑成了一具强大的肉身,到头来却没能为自己所用。
那么……
从始至终,这指引,真是自己在指引吗?
七树大帝不甘!
满满的都是不甘!
他不愿意承认,自我的一生,原来都是不明不白的一生,全活在祂人的影子之下。
可他的存在本身,除了是那一位的绿叶,还能衬得了点什么,还能做得回一次主角么?
“给!我!过!来!”
奋力挣扎之余,恍惚间七树大帝瞅见了遥遥处那张目眦欲裂的面孔。
短暂时间内,他脑海里闪过了许多不属于这一世的记忆画面。
有树、有珠、有弓、有人……
这才凑成一个传说,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那一时代的主角。
从来,我只是物。
术祟的光芒稍隐,妖化修行,一晌贪欢,已是侥幸。
而今,祂要归来。
这梦,也是时候该醒了。
“嗤!”
撕裂声间,七树大帝闭上双眼,只觉天旋地转,顷刻被碾成碎片。
作为“人”的身灵意,以及千百年修出的境界,通通清零。
他……它化作七道血色流光,汇入祟阴体内。
“轰!”
于是乎,鬼佛界上空,气浪一滚。
世人再望去时,只见远古传说印证成了现实,那术祖祟化后的姿态,分明已从古籍图本上,跃然而出。
血色骷髅神座之上,祟阴傲然而立,抱胸睥目,一手托天,一手指地,一手端持血世珠,一手虚握邪罪弓,腰背上七株血树扎根,树冠葳蕤,垂吊幽灵尸骨,通联各界众生,尽现狰狞妖异之美。
“术祖……”
“不,祟阴,这才是祟阴!”
至此,新晋祖神那可以被理解、被接受的战斗方式,俨成为过去式。
这个瞬间,当远古祖神也打算火力全开时,那不真实的虚幻感凝实时,世人才有了神战彻底到来的感觉。
“神农百草,你的死期到了。”
祟阴斜眼望去,三只大眼齐齐凝向的,是四陵山圣宫的方向。
嚯!
风声轻响。
举世惊骇之下,却有一个穿着老旧汗衫,腰背有些佝偻的老伯凭空出现,漫不经心“唷”了一声:
“小家伙,连‘前辈’都不唤了吗?”
老伯高高抬着头,望着比祂高了数倍的祟阴真身,伸手在自己腰肋处比量了一下,笑意吟吟道:
“你在这么大,还很有礼貌的时候,于仙牙洞古墓中吞下一颗菩提果,开悟术法之时,可是对着‘前辈尸骨’,磕头拜了三拜呢!”
“术化祟阴,这些敬长尊前的‘本’,你也忘了吗?”
祟阴不为所动。
祂早已明悟自己术种归源、术种蕴神、术种万变这上三变之法,都有药祖神农百草的算计在。
那又如何?
过往不可咎,只观未来我。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此……方为祟阴!
祟阴俯蔑身下人形蝼蚁,道不同不相为谋,连半句废话都懒得多言,环胸的双手腾出,贴指一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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