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实体和没实体的不同在不触碰的情况下是看不出来的。
秦临是木雕化成的,自然变成人形也可以有血有肉;而川君的本体是整条河川,虽然有水就可以现身,但除非是正好在河边上,不然也就只是“现身”而已。
顾大少对此倒是不介意,顺理成章地以替“因为不能晒太阳,从未出过家门”的川君弥补“生前的遗憾”为借口,也不去学堂了,成天欢快地拉着人游城,晚上也不准川君“消失”,缠着他跟自己睡一张床,还美其名曰:“你看这样多好,我晚上乱踢也不用担心把你踢下去!”
其实川君知道,这个要面子又心肠软的家伙只是怕再一次失去自己而已。
不管是否情愿,“失去”虽伤人心,却总算教会了人们珍惜。
秦临被放在窗台前的锦盒内,顾殛宇好像在养宠物,在木神拒绝被泡进水里后,没事就对化成木雕在窗台前晒太阳的他进行骚扰:“要不要我给你浇点水?”
“不必了,谢谢。”
“那给你准备个花盆把你埋在土里吧?”
“不用。”
“肥料要不要?”
“……”
也亏得这是善良的木神和博学的水神,都不跟他一般计较,如果换了陆子瞻,那肯定是杀人不见血。
不知道是不是睡前念多了“陆子瞻”的副作用,顾大少最近总是能做梦梦到神医大人,有时候是以前发生的事,有时候又是莫名其妙似是而非的片段。但奇妙的是,随着距离拉远,腹黑神医的魔爪够不到他,顾大少反而觉得对陆子瞻的印象又回归到了最初的完美——低调却华贵,从容又优雅,认真的时候会充满迫人的气势,琥珀色的眸子里总带着让人猜不透的超然。
好像一觉醒来,突然觉得那些陆子瞻“黑暗的真面目”才是他伪装自己的假象……不是,他也不是温厚而谦和的!陆子瞻应该是慵懒的,淡定又超然,嘴角噙着清浅微笑,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和傲慢。
他的高傲甚至无需用任何高人一等的姿态来表达,就像真正的贵族从来只表现他们的平易近人。
然后他抬头看到自己,才真正笑出来,眼神里开始有了温度,带着盎然兴味与灵动的神采,或许还会闪烁着几许不易察觉的狡黠。他道:“殛宇,我知道你听不懂,但你记着,今后不论发生什么,你记着我都只是想帮你完成你的愿望而已。”
你说你唯一的愿望,就是每天开心,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虽然现在,你已经连自己的愿望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是,我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我想说我可以帮你抵挡所有面临的危险,我可以帮你解决所有遇到的问题。需要什么,想要什么,你就尽管来找我,尽管相信我,尽管依赖我。
我想让你想做什么就能尽情去做,长灵壤君早已比你想象中更加强大,不管遇到何种难以收拾的场面,都还有我!
你只用记住,反正有我。
但我却还无法这样告诉你,我知道这不是我足够强大就能完全应付的事,我不怕你引来再大的麻烦,我怕的是你太容易付出真心。
顾殛宇无疑是乐观的,而且很欢腾,无时无刻的欢腾,不会失望,不会消极,眼睛闪耀笑容明亮快乐得让人羡慕,这当然是优点,多少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优点,所以会让陆子瞻害怕有一天这样的他会毁在哪个不长眼摔了脑袋的傻蛋手上。
哎,少爷!这个世界远不像你眼中那样纯粹,欺骗、出卖、背叛或利用,每一项都能让你这纯净无瑕的小心肝碎成千千万万片,当初我为了你而成为神医,以为纵使你有了伤口,我也可以医治,但,心要是死了,却是万千灵药也救不回来。
所以,让我们循序渐进地来,我来告诉你,怎么让心硬起来……
虽然顾殛宇说是要带川君看那些他以前无法自由看的花花世界,但其实是他非拉着川君陪他乱晃。
川君本来就对看热闹毫无兴趣,不管是“生前”还是“生后”都只喜欢看书,偶尔听听戏文,也只是因为那其中有很大传承故事的成分。
况且他现在是个“死人”!
北阳城并不算大,因而走在路上碰到范家人的可能性就相当的大了,他不得不时刻小心谨慎,逛街的乐趣就更少了。也幸好川君以前不能出门,不像顾殛宇这种基本满大街的人都认识他,不然川君就要神经衰弱了!
顾大少虽然比较“不拘小节”,但几次下来也看出来了,拉了川君几次,就不忍心地放过了他,留他在家里看书了。
对此秦临小小表示了一下不满:“为什么川君就可以呆在家里,我就要陪你出来?”
“你要多走动走动才促进恢复嘛!”
“……”不知道是谁前两天还想把他种到花盆里的。
顾殛宇一边走一边想到底去哪,想起来前天跟川君去听戏,刚到一半,主角还没出来呢,范二少爷就出来了,于是他们只有提前遁了。
演的什么戏顾忘忘(你以为是狗么!)当然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倒是对没见到那当红花旦颜恃衣有些耿耿于怀,于是张口向秦临提议:“我们去清云坊吧?”
“我能说不行么?”秦临问。
“不能。”
“那好吧。”木神又平静地回答道。
顾殛宇内心狼嚎,几乎想捏住秦临的脸使劲蹂躏几下,这么好欺负,又不像川君那样水灵灵让人完全下不去手,真是不欺负白不欺负!
清云坊今天上演的曲目是《楚汉争》,唱虞姬的正是颜恃衣。秦末,楚汉相争,韩信巧计,九里山十面埋伏,将霸王困于垓下。四面楚歌中,项羽在营中与虞姬饮酒作别。
顾殛宇他们到的时候,刚好一幕唱完,舞台上空留一张桌,桌上一壶两杯,似是模拟营中的场景。下一幕该是《霸王别姬》了,顾殛宇不自觉地有些期待。
顾大少爷不常听戏,自然没有见过颜恃衣,但关于这位清云坊当家花旦的名声倒是听了不少。颜恃衣并非哪个大派系的弟子,唱得既非昆曲,也不是秦腔,若要单说那抬手念白的韵味,八分似京戏,却少了繁重的头饰和服装。
颜恃衣唱戏从不换戏服,应该说,他只穿那一件戏服上台,最多也只在那淡紫秀花的戏服外加一套披肩。这条“怪癖”在坊间无疑成为了一条很好的广告,一说那服装对他意义深刻,一说他唱功出神,舞姿若画,无需衣装修饰,自得一派简单大方。
这种带些神秘色彩的话题最容易勾起人们兴趣,如若你只说颜恃衣唱得好,那好的人也不止他一个,只算清云坊也还有真正唱京戏的秋传景;但既然带了层“怪”,传说就可以在人们的家常里短中被滋养得愈加丰富神秘。
顾殛宇分外怀疑颜恃衣这是故意引起话题。(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