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三十六)

    引擎发动的嗡鸣混着车载香薰的柑橘气息,谭越握着方向盘的指节泛白。

    后视镜里,陈子瑜正歪着头将发尾绕成松散的麻花辫,路灯透过车窗在她侧脸镀了层琥珀色的光晕,让他不由得想起三小时前在金湖畔,她赤脚追逐白鹭时扬起的裙摆。

    “还有多久到呀?”陈子瑜将导航页面转向他,指尖轻点屏幕,“显示要开一个多小时呢。”

    “不急。”谭越腾出右手覆上她的,拇指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婚戒,“听说周庄的夜景才最有韵味。”

    车载电台适时响起一首老歌,萨克斯风的旋律裹着六月末的暖风涌进车箱,他余光瞥见陈子瑜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极了苏帮菜馆里那道桂花糖藕上流淌的蜜色糖浆。

    车子驶出工业园区,陈子瑜摇下车窗,潮湿的水汽裹挟着草木清香扑面而来,远处的村落零星亮起灯火,宛如坠入人间的星辰。

    她忽然指着公路旁掠过的稻田,雀跃道:“谭越你看!稻穗都开始抽芽了!”

    谭越放缓车速,金黄的稻浪在晚风里翻涌,恍惚间竟与记忆里婚礼那天她白纱上的刺绣花纹重迭。

    他记得交换戒指时,陈子瑜睫毛上凝着的泪珠,也记得宾客起哄让他们拥吻时,她耳尖染上的绯色。

    此刻她转头看他的模样,比任何风景都动人。

    导航提示转入县道时,路灯渐次稀少,月光却愈发皎洁。

    陈子瑜打开手机电筒,照着民宿老板发来的路线图,轻声念出沿途的地标:“过了双板桥右转,再往前五百米有棵百年银杏……”

    话音未落,前方忽然窜出一只狸花猫,谭越猛地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没事吧?”他急忙转头查看,却见陈子瑜已经推开车门。

    月光下,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猫正蜷缩在路基旁,后腿似乎受了伤。

    “怎么办?”陈子瑜蹲下身,眼神里盛满心疼,“我们带它去看兽医吧?”

    谭越望着导航上显示的距离,又看看陈子瑜泛红的眼眶,终究叹了口气将猫抱起。

    小猫在他怀里温顺地呼噜着,爪子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袖口。“先去民宿放行李,我记得攻略里说古镇入口有家宠物医院。”

    周庄的石板路在车轮下发出细碎的声响,谭越小心翼翼地驾驶着,生怕颠簸弄疼了怀里的小猫。

    陈子瑜则专注地在手机上搜索宠物医院的联系方式,发梢垂落遮住侧脸,却遮不住她抿起的嘴角——相处这些时间,他太熟悉她这种既紧张又兴奋的神情。

    “到了!”陈子瑜指着前方挂着红灯笼的木质招牌,“古风小筑,就是这里!”

    民宿老板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他们怀里的小猫,笑着说:“正巧,我们后院还收养着三只流浪猫呢!”

    推开雕花木门,天井里的紫藤花架垂落着夜露,墙角的水缸里睡莲含苞待放。

    老板接过小猫查看伤口,说只是轻微擦伤,涂些药膏静养几日便好。

    陈子瑜这才松了口气,跟着老板穿过回廊,来到他们预订的客房。

    房间布置得雅致古朴,雕花床上铺着蓝白相间的粗布床单,窗棂外隐约传来潺潺水声。

    谭越推开木窗,月光倾泻而下,将下方的小河染成银色绸缎,对岸的灯笼在水面摇曳出斑斓光影。

    “真美。”陈子瑜倚在他肩头,发丝扫过他的下巴,“比照片里还要好看。”

    收拾妥当后,两人带着小猫来到后院。

    民宿老板已经为它准备了干净的软垫和食物,几只原住民猫咪好奇地凑过来,围着小猫嗅闻。陈子瑜蹲在地上逗弄它们,笑声清脆如铃。

    谭越靠在门框上看着,忽然觉得这才是旅行最美的模样——没有刻意的打卡,只有不期而遇的温暖。

    夜色渐深,陈子瑜提议去逛古镇。

    谭越取了房檐下挂着的油纸伞,牵着她的手踏入石板路。

    周庄的夜与白天截然不同,褪去了游人如织的喧嚣,只剩灯笼摇曳的柔光和此起彼伏的橹声。他们走过双桥,在沈厅老宅的门缝里窥探历史的痕迹,又在古戏台前驻足,听一曲咿咿呀呀的昆曲。

    陈子瑜在一家手工艺品店停下脚步,被货架上的蓝印花布香囊吸引。

    “这个送给小猫好不好?”她拿起绣着莲花的香囊,“上面的驱蚊草药,刚好可以防蚊虫。”

    谭越笑着结账,看着她认真挑选颜色的模样,忽然想起婚礼那天,她也是这样仔细地挑选喜糖盒。

    返回民宿时,月光已爬上中天。

    陈子瑜轻手轻脚地将香囊放在小猫窝旁,又倒了些清水。

    谭越倚在门框上,看着她温柔的侧影,心底泛起一阵柔软。

    “累了吗?”他走过去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

    “一点都不累。”陈子瑜转身,眼睛在月光下亮晶晶的,“今天好像做了好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就是觉得特别开心。”她踮起脚尖在他唇上轻啄,“谢谢你,谭越。”

    谭越将她搂得更紧,吻落在她发烫的耳垂上。

    窗外,小河的流水声潺潺,远处的灯笼明明灭灭,像极了他们交织的呼吸。

    这一夜,他们枕着周庄的水声入眠,梦里是猫咪的呼噜声,是紫藤花的香气,还有彼此温热的体温。

    而在古镇某个角落,那只受伤的小猫蜷在绣着莲花的香囊旁,终于发出安心的呼噜。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为这个夜晚镀上一层温柔的滤镜,将所有的相遇与陪伴,都酿成了最甜的梦境。

    翌日……

    晨光顺着民宿雕花窗棂的缝隙爬进来时,陈子瑜正踮着脚给屋檐下的流浪猫喂食。

    蓝印花布睡衣的衣角被穿堂风掀起,惊得竹篮里的糯米团子轻轻晃了晃。

    谭越倚在廊柱上看着这一幕,昨夜为小猫包扎伤口时,她也是这样屏息凝神的模样,连睫毛都凝着小心翼翼的温柔。

    “要出发了。”谭越上前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触到她泛红的耳垂,“民宿老板说去维扬走高速要两个多小时。”

    陈子瑜把最后半块米糕塞进小猫嘴里,转头时眼睛亮得像周庄河面上的晨露:“听说维扬的早茶能从天亮吃到天黑,我们中午到刚好赶上!”

    她小跑回房收拾行李,背包拉链上挂着的蓝印花布香囊随着步伐轻晃,那是昨天在古镇买的纪念品。

    车载导航提示驶离周庄时,陈子瑜把车窗摇到底。

    六月的风裹着油菜花的甜香涌进车厢,远处黛青色的山峦在薄雾里若隐若现。

    她突然指着公路旁掠过的运河支流:“谭越,你说隋帝当年下维扬,是不是也看过这样的风景?”

    谭越单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覆上她放在膝头的手背。

    皮革座椅被阳光晒得温热,混着陈子瑜身上淡淡的茉莉香。

    后视镜里,她将头探出车窗的模样像只雀跃的燕子,发丝在风里纠缠成柔软的弧线。

    导航提示转入京沪高速时,云层突然压得很低。

    陈子瑜打开手机天气预报,弹窗跳出黄色暴雨预警。

    “要下雨了。”她话音未落,豆大的雨点已经砸在挡风玻璃上,雨刮器来回摆动,将视线里的江南水墨画晕染成朦胧的淡彩。

    “我们找个服务区休息会儿?”谭越放慢车速。

    陈子瑜却摇摇头,从背包里摸出两枚薄荷糖,自己含了一颗后塞进他嘴里:“老话说‘烟花三月下维扬’,说不定雨天的维扬更有味道呢!”她指尖残留的凉意拂过他唇角,混着薄荷的清冽,让谭越不自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车子驶入维扬界时,雨势不减反增。

    陈子瑜趴在车窗上数经过的古桥,忽然指着远处惊呼:“快看!那是不是瘦西湖?”烟雨迷蒙中,湖面笼罩着轻纱般的雾气,画舫的轮廓若隐若现,真如工笔画里走出的景致。

    谭越在东关街附近的停车场停好车,从后备箱取出两把油纸伞。

    雨丝斜斜掠过青石板路,在伞面上绽开细密的水花。

    陈子瑜伸手去接雨滴,水珠顺着她的指尖滑进袖口:“我们先去吃早茶吧!我在攻略上看到,这家‘茶社’有百年历史……”

    推开雕花木门,蒸腾的热气裹挟着蟹黄汤包的鲜香扑面而来。

    陈子瑜盯着菜单眼睛发亮,点了三丁包、翡翠烧麦、千层油糕,又要了一壶魁龙珠——用龙井、珠兰、魁针三种茶叶窨制的特色茶饮。

    谭越看着她小心翼翼咬开汤包,汤汁险些溅到鼻尖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

    “笑什么!”陈子瑜鼓着腮帮子,“你尝尝这个五丁包,肉丁、笋丁、鸡丁、虾仁丁、海参丁……”她的声音突然压低,“比我们结婚时酒席上的包子好吃一百倍。”

    谭越夹起一块千层油糕放入她碗中,油糕表面的糖霜在灯光下泛着细碎的光。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檐角滴落的水珠在青石板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陈子瑜说起在周庄捡到小猫的趣事,说到兴奋处,沾着蟹黄的筷子在空中比划,惹得邻桌老食客也跟着笑。

    饭后雨停了,空气里浮动着桂花甜酒酿的香气。

    陈子瑜拉着谭越钻进东关街的巷弄,在漆器店里看师傅用螺钿镶嵌出二十四桥明月夜,又在谢馥春香粉铺试闻鹅梨帐中香。

    她在一家剪纸摊前驻足许久,看着老艺人寥寥数剪就变出栩栩如生的并蒂莲,非要买下一对贴在房子的窗上。

    暮色渐浓时,两人走到古运河畔。

    游船的彩灯次第亮起,倒映在河面上碎成流动的星河。

    陈子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时眼睛里盛着万家灯火:“谭越,你说古人写‘人生只合维扬死,禅智山光好墓田’,是不是因为这里的每个瞬间都值得永远留住?”

    谭越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泛红的脸颊。

    运河的风掀起她蓝白相间的裙摆,像一朵在夜色里绽放的鸢尾花。“

    不用等到死。”他低头吻去她睫毛上的雨珠,“以后每年春天,我们都来维扬看烟雨。”

    远处传来评弹的琵琶声,吴侬软语的唱腔在湿润的空气里流转。

    陈子瑜倚在谭越肩头,数着对岸飞檐上悬挂的红灯笼。

    从周庄到维扬,车轮碾过的不仅是两百公里的距离,更是无数个心动的瞬间——是她喂猫时专注的侧脸,是暴雨中分享的薄荷糖,是早茶店里沾着汤汁的嘴角。

    而此刻,维扬的夜色正温柔地包裹着他们,催使他们入眠有个好梦。

    翌日……

    瘦湖晨光初露时,谭越被此起彼伏的鸟鸣唤醒。

    推开民宿雕花窗,潮湿的水汽裹着若有若无的桂花甜香涌进来,楼下青石板路上,卖桂花酒酿的阿婆正摇着铜铃缓缓走过,铃声清脆,惊醒了墙角酣睡的狸花猫。

    陈子瑜裹着蓝白条纹的睡袍从卫生间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好香啊!”

    她踮着脚凑到窗边,“是不是楼下包子铺的味道?”

    谭越笑着拿毛巾替她擦头发,指尖掠过她冰凉的耳垂,“昨天前台说,附近有家人均百年的早茶铺子,要不要去尝尝?”

    二十分钟后,两人坐在“九炉分座”茶楼临窗的位置。

    深褐色的八仙桌上,一套青花瓷茶具泛着温润的光。

    陈子瑜捧着烫金菜单,眼睛亮晶晶的:“烫干丝、三丁包、翡翠烧麦、千层油糕……还有虾籽馄饨!”

    她一口气点了七八样,最后又加了一壶五丁煨面,“听说这个是用鸡汤熬的,超鲜!”

    谭越看着她认真研究菜单的模样,想起昨夜在运河畔,她数着对岸红灯笼说“想把维扬的每一口味道都记住”的样子。

    茶水上桌时,陈子瑜正好奇地观察邻桌食客的吃法,见对方用茶匙轻轻戳破蟹黄汤包,汤汁缓缓流出,她也有样学样,却不小心溅了些汤汁在围裙上。

    “小心点。”谭越抽出纸巾替她擦拭,“这么心急,又没人和你抢。”(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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