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晚上那人谁啊?”
李援朝从招待所里出来,正见着张海洋往餐厅走,便主动招呼了一声。
张海洋被问的一愣,回头见是他,嘴里打了个含糊:“没谁,借个火。”
“借个火还用聊那么半天?”
李援朝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提醒道:“千万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瞧你这话说的。”张海洋笑了笑,问道:“这是怎么了?拿我当特务看了?”
“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李援朝并没有跟他嬉皮笑脸,而是认真地讲道:“你应该知道,小白在遛狗。”
“什么意思?”张海洋皱起了眉头,也是看着他问道:“你说跟我搭话那些人是狗?”
“是什么你自己清楚。”
李援朝态度强硬地讲道:“大家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谁要弄翻了船,大家都不好过。”
“你应该清楚,现在这环境,钱难赚,屎难吃,你能买汽车是靠了谁,不用我强调。”
张海洋一下子便变了脸色,紧紧地抿着嘴唇不说话。
“当然了,你可以说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援朝抽了一口烟,讲道:“但我要告诉你,做事多用脑子。”
“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要分得清,别到时候兄弟都做不成了。”
他拍了拍张海洋的胳膊,迈步往前走去。
话他都已经讲明白了,如何选择那是张海洋的事,真敢砸了周小白的盘子,让大家没有饭吃,他就等着迎接大家的怒火吧。
张海洋站在早晨的阳光里,浑身冰冷。
昨晚他们喝多了,也没敢回家去住,去兄弟家找宿也不合适了,便都来了俱乐部招待所休息。
你别看这是俱乐部的招待所,只面向会员服务,楼上楼下就这么些间房,可一点都不闲。
很多会员都有私人接待需要,往单位招待所送不就等于全单位都知道了嘛。
所以俱乐部这边便成了会员们私人招待的必佳场所。
而且这里的服务水平好,硬件设施新,房间内设计很是时髦,很多人都愿意在这边住宿。
张海洋等人虽然不是东风一号俱乐部的会员,可也是青年汇的会员,可以办理入住。
昨晚张海洋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在浪淘沙停车场,李援朝等人都瞧见了,他跟两个人正在聊着什么,好一会儿都没见他回来。
结合左杰和周小白的谨慎,李援朝用屁股想也能知道,那主动找到张海洋的是什么人了。
张海洋也是没想到,停车场里漆黑的环境,李援朝他们也会注意到自己。
更别提连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已经猜到了对方的身份,这让他怎么回答。
难道让他承认,是嫉妒心乱了心态,喝多了,嘴瓢了,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现在李援朝不像是要揭发的意思,可也划清了底线,警告他妥善处理此事。
如果说吹牛哔也需要上税的话,那今天早餐这笔税款真是让张海洋脑瓜子嗡的一下子。
找他谈话的是以前认识的学长,两人仅仅见过几次面,学长毕业后就没有再联系了。
昨晚突然找到他,拐弯抹角地向他打听起了昨晚聚会那些人的身份信息。
张海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除了周小白的身份没有说,其他人的情况说了个底儿掉。
他自觉地还算有点良心,连李援朝这位好大哥都出卖了,唯独没有出卖女神。
这么说吧,他对不起天下,也不会对不起周小白。
周小白不仅仅是他的白月光,关于小白的身份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那些人虽然没有亮明身份,可也对他进行了一番威逼利诱,他能怎么办。
他再怎么背叛,也不敢背叛了周小白啊。
张海洋很清楚,背叛那些兄弟他会被孤立,出卖了周小白,他会被人砍死的。
所以被李援朝掀开了老底和遮羞布,张海洋站在那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李援朝已经知道了,是不是代表周小白也已经知道了。
没错了,他突然想起昨天见到周小白时候的场景,李援朝逗她,她说自己遛狗呢。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周小白很清楚有人在跟踪她,调查她的社会关系。
一想到这里,张海洋便有些站不住了,想要去找周小白解释清楚,或者道个歉。
周小白住在哪里?
她当然不会住在招待所,这里的档次不够,也不方便她演戏,所以她还在国际饭店。
张海洋恨不得给自己插上翅膀飞过去,第一时间向女神忏悔和致歉。
如果真如李援朝所说,周小白是在故意戏耍对方,那自己昨晚的行为是不是影响了小白的计划。
再或者说,小白早已经料到他会背叛,这一切都是对方设下的陷阱。
他没有任何的欣喜,因为就算周小白把他算计了进去,也是他的悲哀。
周小白根本不信任他,偏偏他还不争气。
现在的他患得患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想到昨晚的情况,他的心便一阵阵的抽搐,真想给自己一嘴巴。
昨晚……
“呦,这不是海洋嘛——”
许久不见的学长从门口路过,看到他去取车,很是惊讶和羡慕地赞了一句。
“行啊,海洋,都有车了!”
问世间装哔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啊。
有的人为了装哔,甚至连亲情和友情都不顾了,只为了那一点点虚荣心。
张海洋今天的心气颇为不顺,原因还是比较,是李援朝提起了那个人逗弄周小白。
他其实同钟悦民一样,都是爱情的懦夫,不敢面对周小白的现实。
大家都长着眼睛里,只要李学武来俱乐部,周小白的目光就不会离开他的身上。
恨不得一见面便扑过去挂在他的身上,那股子仰慕和亲近就别提了。
再看周小白花钱大手大脚的目光,要说是家里的支持,打死他们也不相信啊。
只有李学武,只有这位红星钢铁机关的秘书才有能力支持周小白创建联营公司。
这家公司能拿到红星钢铁集团的分销资源就已经很让人浮想联翩了。
再想想年轻的总经理,如何打动秘书长的。
不,应该说是被秘书长打洞了。
事实就摆在眼前,是他和钟悦民选择了装鹌鹑,凭借初中和高中的爱慕之情对此视而不见。
昨晚他必须得承认,自己是喝多了,失控了,把一些情绪宣泄了出来,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只是他没想过,这些话会给周小白和李学武带来什么样的危险。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一切都是周小白他们布置好的局,哪怕他也被算计在了其中。
——
“你是怎么想的?”
左杰昨晚就给李哥打了电话,今早又接到了李哥的电话,早早便赶到了国际饭店这边。
果然不出李哥所料,当听到他带来的消息,周小白真是火冒三丈。
“我怎么想的?”周小白气愤地说道:“我真想弄死他,这特么就是背叛——”
“李哥让我告诉你,人心最不值得考验。”
左杰只是个传话的,可他也是带着任务来的,他的任务就是安抚住周小白。
周小白这火爆脾气,就连罗云见着都说她变了,说她以前不这样的。
确实,左杰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她那时的模样,文文静静的,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这只过去了一年半不到两年,你再看看现在的周小白。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跟着李哥才混了这么点时间,整个人的性格都发生了改变,变得爽利大方了起来。
或者周小白本身就是一个性格坚韧的女孩,只是以前的环境受限,她披了一层保护色。
掀开伪装网,现在的周小白活像个土匪。
“他就是没在这,他要是在这,我活劈了他——”
周小白真是气坏了,叉着腰站在屋里大声数落着张海洋的混蛋,讲着自己是如何招呼他的。
左杰能说什么,只能是默默地听着,他现在真后悔来的匆忙,没有带上罗云。
安抚周小白,罗云更有一套,他只能用李哥的话来压服住她,尽快让她冷静下来思考。
“购车优惠指标不要给他了,这个混蛋。”
周小白很快便想到了要报复张海洋的背判行为,摆手对他说道:“让哪凉快哪待着去。”
“不仅购车优惠指标不给他,从今天开始,供应链的业务他一条蛤蟆也别想做了。”
她手指着地面,坚决地说道:“我要是不教他做人,他还真以为自己是头大象了呢。”
“指标已经申请下来了。”
左杰喝了口酒店免费提供的咖啡,很是淡定地讲道:“李哥的意思是该给还得给。”
“凭什么——”周小白不满地问道:“他那么做还要惯着他?”
“你先坐下说话,冷静冷静。”
左杰摆了摆手,好言提醒她道:“你们毕竟是一个大院里住着,他有对不起李哥,可没有对不起你。”
“李哥说了,谁都能说他,唯独你不能说他,这样不利于你接下来的管理形象。”
“我真是服了——”
周小白听了左杰的话,就知道一定是李哥的意思,因为左杰说不出这种话来。
“一想到丫的是这幅嘴脸,我当初就不应该带着他玩。”
“别把自己看的太重,也别把别人看得太轻。”左杰见她情绪稳定下来一点,这才继续讲道:“这地球离了谁都转,生气不值当的。”
“李哥让我告诉你,千万别针对他,就当不知道这件事。”
他侧着身子,看着周小白小声提醒道:“为了一条鱼毁了一锅汤不值得,你懂吧。”
“是担心他出去乱说?”
周小白微微皱眉,看着左杰说道:“还是怕他把俱乐部的情况往外透露?”
“这些都不是关键。”左杰认真地讲道:“关键是他的身份,还是你供应链的一份子。”
“当然了,他也仅仅是供应链的一份子,你懂我的意思吧?”
“可真够费劲的。”周小白懂了,点点头,可脸上却依旧是不忿和不屑。
她更喜欢快意恩仇,张海洋不要脸,她真想找上门去理论理论,问问他到底是什么脑子。
什么脑子都不会把自己的朋友们供出去,这特么还没进笆篱子,没挨着棍子呢。
“行了,李哥是不放心你,特意安排我提早来,就怕你做出冒失的事情来。”
左杰站起身,看着周小白讲道:“什么事都要讲究个有始有终,有因有果,大局为重。”
“你身上一定还有其他任务吧?”
他倒也是聪明,提点了周小白一句,并没有仔细询问。
“不要辜负了李哥的信任,更不要让他的计划毁于一旦。”
周小白心气已经消散的差不多了,虽然嘴里还是骂着张海洋,可也站起身送了左杰出门。
“昨天我就劝你,缓一缓,不要这么着急。”左杰站在门口,又叮嘱了周小白一句,道:“是你非要试一试李援朝的心境,结果呢?”
“搂草打兔子,谁知道那混蛋这么不顶用。”周小白不屑地撇了撇嘴角,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说道:“行了,这两天我就回津门了。”
“我就当不知道,就当看不见他总行了吧——”
她翻了个白眼,嘴里依旧是在嘀嘀咕咕,宣泄着对张海洋背叛的愤怒与责备。
关于左杰的唠叨,她并没有不耐烦,相反,他是被李学武安排来安抚她的,她很高兴。
这说明什么,说明李哥对她很关心,也很了解,否则怎么会知道她一定生气呢。
害怕她做出冲动的举动,特别让左杰来安抚自己,这不是说明他们心有灵犀嘛。
好么,人家都说恋爱的女人不可理喻。
左杰看着一会骂咧咧,一会笑呵呵的周小白也是无可奈何,摆手要走。
周小白这才记起左杰大早晨来的功劳,招手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晚上叫罗云一起干饭。”
“没空,省省吧。”左杰头也没回地摆了摆手,道:“不是我没空,是罗云没空。”
“怯,比我都忙?”
周小白看了眼楼梯的方向,随后悄悄地走向了走廊的窗前往下踅摸着。
不出意外,那台212还在那停着呢。
“真有毅力啊——”
昨晚天空飘了小雪花,羚羊汽车有风暖,212可是没有的啊。
也就是说,跟踪她的那些人在外面冻了半宿?
“唉,何必的呢——”
周小白微微摇头感慨着说道:“一个月三四十块钱工资,拼什么命呢。”
——
是啊,一个月百十来块钱工资,拼什么命呢。
你当周泽川就是大傻子吗?
他当然不是,所以才向于德才请教,请求保卫处帮忙调查周小白的身份背景。
于德才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见过脾气软的,可他还没见过膝盖软的呢。
这特么就跪了?也太虚了吧。
“我真是没想到,怎么也想不到。”
坐在李学武的对面,于德才依旧感慨着,说道:“他居然会找到我这里来。”
“呵呵——”李学武看了他一眼,冷笑着说道:“他自作聪明,掉进陷阱爬不出来了。”
“他还是有点小聪明的。”
于德才嘿嘿笑了起来,看着李学武讲道:“不过缺少天时地利人和,就靠着一股子赌徒心理,真不知道苏副主任给他许下什么了。”
“苏副主任也是个谨慎的人。”
李学武笑了笑,提醒他道:“都不一定用苏副主任许诺,他自己就给自己心理暗示了。”
“还真有可能——”
于德才眉毛一挑,琢磨着说道:“那他找到我这里来也就说得过去了。”
你要问此前于德才知不知道李学武这边有什么计划。
答案是一定的,虽然李学武没有跟他说过,可作为集团机关的一份子,一些情况还是能够掌握的。
李怀德带着班子里的几个成员去了趟津门,不能不说有点太过于巧合了。
这还是李学武去京城货运站放了个炮以后的行为,绝对不能说是巧合。
他自己虽然没在李学武的这一次行动中,可并不影响他做好随时行动的准备。
其实在机关里就这样,你跟对了领导,但不能指望着领导帮你决定一切,做好了一切。
你得发挥主观能动性,在做好自己本职工作的前提下,主动关心形势的变化。
尤其是组织生态的变化,一些人事变动和业务的驱动,都得做出了解和掌握。
只有掌握了这些,才能在领导需要的时候主动站出来做一些事情,领导才会动用你。
领导不动你不动,你还等着领导求你来动一动啊?
都是老同志了,三年时间相处下来,这一点默契还是有的。
“他现在的主管领导不是苏副主任了。”
于德才微微眯着眼睛,手里捧着的茶杯转了转,继续讲道:“即便苏副主任有上面的支持和关系,可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苏副主任一次性要动这么多人,情况到这里还敢往下查,这就是在作死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苏副主任有马前卒垫着,难道他还要跟着去送死?”
能查到李主任的爱人在任职不算危险,能查到其他关系单位的亲故在任职也没什么。
鲁迅有句话说的好,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
到了这也是一样,说你李怀德的爱人在关联业务单位任职不行,那就是不行。
可要上面没有人追究,下面没有举报,谁会来管这些事啊。
你看李主任的爱人是多么的低调,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这就很可以了。
再往下查,查到京城供应链关系网,你苏维德有多大的锅想要下这一盆菜啊。
最后的雷是周小白,可也不一定是周小白。
李学武的手段变幻莫测,说不定就把谁绕进来了,查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一个周小白都能牵扯到如此多的关系,要说她本人没有关系背景,苏维德能信吗?
苏维德一定在认真思考,这个周小白是不是他能办的了的。
真要办不了该怎么办。
周泽川也是个老纪监了,以前利欲熏心迷失了方向,现在一点就透。
出了事老苏一定甩掉他背黑锅,因为他才是纪监处长。
老苏都不管纪监工作了,去了上面也能解释的清楚。
再说了,周小白这个点爆了,有周泽川顶上,下一个雷不就有其他人继续趟了嘛。
苏维德也想好了,你李学武在李怀德身边不可能一直埋雷吧,我让人不断的往前趟,就不信你有天罗地网。
确实,他是没有天罗地网。
可你别看周泽川是苏维德带来的,可他不愿意背这个黑锅,更不愿意当趟雷的炮灰。
“我听他跟我这么一说啊,我就明白了。”
于德才微微点头,给李学武讲道:“我当时也没给他明确的态度,就告诉他,既然发现了问题,那就可以继续往下查嘛。”
“我跟他说,这是纪监的责任,如果有需要,保卫处随时都可以支援纪监工作。”
支持?支持个屁——
周泽川不是大傻子,于德才的话他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的,因为这是李学武的兵。
李学武都是那个德行,他还能信得过李学武在保卫处的头号干将于德才?
虽然现在李学武离开了保卫系统,可他对保卫系统的影响力依旧存在。
老苏上任以后根本没有对保卫系统产生多大的影响,就连人事都没有影响多少。
就这么说吧,集团这么多人,但凡有主动向他靠拢的,真被安排来了保卫处,也得眯着。
以前也不是没有跳脱的,可在李学武的手底下,被收拾的服服帖帖。
当初被谷维洁扔出来做探路石的丁学波,下场惨得很,现在连干部身份都没了。
当然了,他倒霉并不是倒霉在李学武的手里,是因为反对老李被收拾了。
可结果是一样的,保卫处只能有一个声音。
所以于德才说支持他,周泽川是绝对不信的。
支持什么?
保卫处到时候支持的就不是他了,用枪口支持?
老苏的影响力再直接,也不能触动保卫处的根本,这里是王小琴说了算。
王小琴是谁?李学武的战友。
所以,周泽川想的很明白,老苏让他去查周小白,李学武这边分分钟就能挖好坑等着他。
或者说,现在的案子就是个大坑。
——
“这大白菜,好啊——”
李学武来大院这边接李宁回家,瞧见院里的邻居们正忙活着,便笑着打了声招呼。
老七家的七嫂见着他,很是热情地回应道:“学武,你家买大白菜了吗?”
“废话恁多呢——”老七从大门里出来,冲着媳妇的后脑勺就喷道:“秘书长家里还能缺了白菜吃?”
“哎——这话怎么说呢!”
李学武气笑了,伸手就要捶他,却是被老七笑着躲了过去。
七嫂这才发觉两个人是在玩闹,可因为一方是李学武,她也觉得胆战心惊,吓的干笑一声。
“就知道胡咧咧,吓我一跳。”
她倒是趁着机会捶了老七肩膀一下子,又对李学武客气道:“我看刘婶儿上午就忙活完了。”
“国栋给带回来的吧。”
李学武笑了笑,见周围看他的邻居比较多,也就顺便提了一嘴,“每年都这样。”
“国栋是好人。”老七倒是说了句中肯的话,“今年来的雪早,白菜和萝卜下来的也早。”
“这不嘛,回收站停了两天工,他组织工人帮街道不方便的家庭往回拉白菜和萝卜呢。”
其他街坊邻居也是出言赞许沈国栋的义举,说他带着街坊邻居们创办小工厂赚钱,解决了很多待业青年的就业问题。
而且,这街道上有什么困难,每次他都是第一个出面,正经的热心肠。
“要不怎么说街道吸纳他成为组织的一员呢。”老七笑着对走出大门的一大爷抬了抬下巴,说道:“是吧一大爷,我最服这个了。”
“就你话多——”易忠海笑着说道:“赶紧往家里搬吧,哪年都是你家,非等到最后不可。”
“这叫好饭不怕晚——”
老七也服气一大爷的提醒和催促,笑着扛起了三轮车上的大白菜包,径直往门里去了。
“来接孩子啊。”易忠海同李学武打了招呼,“你今天来正着了,院里正热闹着呢。”
“听见了,不少孩子吧。”
李学武笑了起来,站在大门口就能听见孩子们的欢声笑语,这院里真开幼儿园了。
他没着急往院里走,是因为这大门都快要堵死了,家家都在往院里搬白菜。
你要问为啥不赶着白天,或者周末往家里买,很简单,没时间,赶时间。
很多家庭都是双职工,白天两人都在上班,哪有时间去大街上买白菜去。
只有家里有老人的,才会咧咧巴巴地提前往家里买白菜和萝卜。
因为提前挑选,都是样好的,糟践的少。
你要赶上晚上下班回来,或者周末去买,那几乎是大家挑剩下的,或者歪瓜裂枣的多了。
国人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着急,明明知道东西就在那里,非要排队去等着。
老七两口子不是双职工,他媳妇儿跟家里睡到晌午歪都不带想着出去买菜的。
只得等着一家之主老七回来,不然两口子就得吵架,因为老七的心眼小,事多。
他媳妇买啥玩意儿他都嫌弃,老七媳妇儿也是个提气的,索性什么都等着他回来买。
两口子能过日子到现在,生了四个孩子,得说是真爱。
“您家里的冬菜都收拾好了?”
李学武得空跟着一大爷往院里走,嘴里客气道:“今年冬天就要上楼了。”
“我正跟柱子商量呢——”
易忠海是出来还袋片子的,他们家也是刚刚收拾完冬菜。
这会儿随着李学武一起进院,听他提起上楼,嘴里便讲道:“柱子有点舍不得这大院。”
“他是要舍不得呢。”李学武笑着讲道:“他那房子才重新收拾了一年多,哪里愿意去置换楼房。”
“艾嗨,你这还就说着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刚进了外院,便见倒座房的马窗户推开了,傻柱探出头来搭茬儿。
他嘿笑着指了指垂花门里自己家的房子,给两人说道:“我这房子怎么看怎么周正,不换了,给多大的房子都不换了。”
“一大爷和一大妈想住楼房呢。”李学武逗了易忠海,笑着说道:“你就不能体量体量两个老的?”
易忠海当然知道他是在笑闹,这会儿看着傻柱也没说话,等他说。
“甭撺掇,一大妈可没有心思上楼。”
傻柱挑了挑眉毛,说道:“那天我跟迪丽雅抱着孩子,带着一大爷和一大妈去工地看了。”
“不用我说,不用我劝,只看见那楼房的高度,一大妈就不想换房子了,这住着挺好的。”
他胡侃道:“我都听说了啊,咱们集团要整合这些住户的住房,进行二次修整安置。”
“是不是这么个意思?”
“哦,对了,我还想问你呢。”
听傻柱如此说,易忠海也来了兴趣,看向李学武问道:“集团换了我们的房子做什么用啊?”
“总不能是再分配给其他厂职工吧?”
“收回来了,就是收回了。”
李学武给两人解释道:“分配是不可能分配的了,未来集团只会对少部分高精尖技术人才,以及特殊贡献奖的职工进行住房奖励。”
“关于城里的回收住宅,一般会做整合处理,也就是重新调配。”
他抬起手示意了傻柱,道:“像院里多有这样的钉子户,基本上就不会动了,但会从其他院落迁移一些不愿意上楼的住户过来居住。”
“总是要调控出一些整体的院落,进行重新装修和整理,用作集团的办公或者商业住房。”
“做商业?这样的大院?”
傻柱有些意外地看着李学武,趴着窗子问道:“这样的大院能做什么商业?”
“你管呢,管好你自己得了。”
李学武笑着怼了他一句,而后示意了垂花门说道:“我先回家看看,你们先忙着。”
“晚上在不在这吃啊?”
傻柱笑着招呼他道:“老商不知道从哪掏噔来一些江鱼,晚上留这喝点啊?”
“不喝,跟你喝没有挑战性。”
李学武人已经进了垂花门,可嘴毒的要命,差点掘了傻柱一个个子。
易忠海看他憋屈的表情笑了笑,提醒他道:“少想着喝酒,你这身体没到老呢,一身毛病。”
“我这才哪到哪,年轻着呢。”傻柱给一大爷说了句,而后认真地问道:“您和我一大妈要是喜欢住楼房,咱们就用后院老太太的房屋换一套,哪怕是小的,你们先住着。”
他指了指后院一大爷家的方向,道:“您那间房咱们还留着,你们想回来随时都能回来。”
“我们这身体还能住几天。”
易忠海说的也是实在话,因为傻柱已经明确表示会养他的老。
虽然没有认作干爹,可让何壮跟他和爱人磕了头,一直叫爷爷奶奶的。
迪丽雅对他们两个更是亲近,孩子从小就扔在他们家,一直都是老伴给带着。
这是信任,也是亲近。
爷俩站在这说话,没有藏着掖着,更没有任何的算计和虚伪。
易忠海下巴歪了歪,示意了院子里的方向,那是孩子们的欢闹声。
“眼瞅着何壮就要大了,你没想着以后?”
他提醒傻柱道:“迪丽雅在回收站上班,可没有正经的医疗和教育福利,孩子还得看你。”
“瞅现在这教学条件和情况,何壮未来还是要去联合学校上学的,最起码工作有个保证。”
易忠海语气十分恳切地讲道:“真要让孩子去联合学校上学,从幼儿园开始,这么远的路程,你有没有想过怎么接送他来回啊?”
“那怎么办?”傻柱理解了一大爷的意思,微微皱眉问道:“真得在工人新村换房子?”
“要我说你就得这么考虑。”
易忠海点了点窗台,轻声讲道:“趁着你一大妈腿脚还好,能给你带几年孩子。”
“我们倒不是图意那楼房,就像你说的,等何壮大一点了,我退休了,还真想回来住呢。”
“那就用后院的房子换一套。”
傻柱想了想,下定决心说道:“您的房子还是给您留着,不行我再添钱。”
“我说就用我那套一起换。”易忠海想了想,说道:“现在手里都没有啥钱,你也……”
“别,不合适。”傻柱摆手拒绝道:“一大妈身体不好,冷不丁换环境她要受不了。”
“我倒不是反对你们来上屋跟我们一起住。”傻柱耐心地解释道:“雨水自己买房子了,年前房子下来,装修得了,她就搬走了。”
“啥时候的事?咋不声不响的呢——”
易忠海看了傻柱一眼,道:“你这当哥哥的唉,我还跟你一大妈说了,雨水要是用钱,赶紧给拿呢。”
“她自己能折腾,随她去吧。”
傻柱也是无可奈何,自己妹妹在工人新村里买房也没有告诉他,事后看见名单才知道的。
甭问了,以妹子现在的工资,以及她以前的储蓄,能买那么大的房子绝无可能。
名单上标注的是全款商品房,跟抵押置换没有一点关系,更没有贷款,还用他问什么。
问这买房子的钱是哪来的?
不问他也知道,问了更坳头。
易忠海似乎也有所悟,没再说什么,只点点头,讲道:“别太紧张了,我和你一大妈还有点积蓄,早晚都是你们的。”
“您快打住吧,这老气话您还是少说。”
傻柱倒是真仁义,也是纯孝心,认真给一大爷说道:“我盼着你们长寿,多享享福呢。”
关于一大爷的身体,大家其实都很清楚,因为后院二大爷作妖闹了那么一场,身体是有亏的。
要说折寿谁都估计不准,可这两年明显能看出一大爷的身体老的快了。
李学武接了李宁从院里出来的时候,爷俩还在这聊着呢,表情各有感慨。
“跟大爷说再见,跟爷爷说再见。”
李学武教给儿子学话,拉着他的小手给两人打了招呼。
李宁有点腼腆,可并不认生,他是认识两人的,尤其是傻柱,一见着他便要逗他玩。
这会儿李宁不好意思打招呼,偏要拉着他的手给两人摆手,小模样可爱极了。
只要是天气好,只要是李学武不忙,那李宁就会来奶奶家待上一白天。
二丫刚刚熟悉了家里的工作环境,让她一个人带孩子在家,刘茵也不放心。
听着儿子家里又找了个保姆,她也是去过两次,仔细相看了二丫的人品和做事能力。
她不是一个刻薄的人,更不是老地主婆。
是出于对儿子儿媳妇的关心,也是对孙女孙子的在意,这才往家里来的。
当然了,她心里有什么话不会压给儿子,只是以聊天的形式讲出来。
不过二丫经历了最初的慌乱和盲目,最近一段时间已经安定了下来。
有时候顾宁偷偷讲给李学武,说二丫晚上会躲在被窝里哭,李学武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只说猜的。
这不是能洽会算,医生总是对人体有着细致入微的观察能力。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顾宁也没少看中医方面的书,李顺有的时候回家也会给儿媳妇讲课。
这就是医学世家的好处了,家里有三个医务工作者,至少医疗经验是值得分享的。
二丫红眼睛,眼睛肿,或者她夜里下来听到的压抑的哭声,这就是猜测的证据。
李学武对此也没有什么办法,他还记得“以前”上中学的时候住校,也如此想家哭来着。
只是后世的交通相对发达,想回家也就是一个月的事,不至于像二丫这样一年回不去一次。
他倒是想给吉城挂个电话,让二丫听一听乡音了,可怎奈她们村里没有电话。
真要打给大强子,二丫自己都不愿意,很怕她哥说她不争气,这才来京城几天就想家。
土里长大的孩子,总有着一股子韧劲。
就算夜里怎么哭,白天也是看不见她悲伤的模样,除了眼睛是红的。
也许这就是年轻人成长的过程,随着时间的流逝,二丫如此悲伤的次数越来越少。
直到第一场大雪下来,厨房里甚至能听见二人转的小调儿,唱的还挺有意味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