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密局局本部,副局长办公室。
张安平接起了电话。
“安平啊,我想了想,觉得你现在肩膀上的担子呢有点重,你现在又要全权负责这个特别委员会,我怕你忙不过来——要不这样吧,别动总队的训练你暂时交给老七,暂时,我说的是暂时,然后你一心负责特别委员会,你看行不?”
电话那头,毛仁凤用商量的口吻跟张安平讲着话。
按照侍从室的命令,现在一切以舆论管控为重心,保密局应暂停别动总队、联合训练班等事宜,全身心的投入到舆论管控之中,务必确保“污水”不会在国内酦酵。
但张安平给毛仁凤的报告中,却建议不用暂停别动总队的训练事宜,而是让交警总队派精干人员介入训练,从而抽调出别动总队中负责政训工作的特工队伍。
故而毛仁凤才以指东打西的方式,逼迫张安平做出选择。
听着电话中毛仁凤“温和”的语气,张安平的嘴角不由扬起。
毛仁凤,从没有让自己失望过,从没有!
“局座,别动总队的训练目前进入了关键阶段,我不想放弃。”张安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中去掉惯有的冷冽,但熟知他的毛仁凤,还是听出了张安平咬牙切齿的状态。
“但舆论管控之事,我觉得事关重大——由我亲自负责的话,可以有效的跟党通局沟通,避免推诿甩锅,可以全面的控制舆论。”
“别动总队这边,我可以想办法让徐百川暂时过来帮忙,您看如何?”
电话那头的毛仁凤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和自己预想的一致,张安平既舍不得别动总队的管控,又舍不得眼下能博侍从长龙颜大悦的机会——古人都知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你张安平想什么美事呢?
毛仁凤故意冷下声音:
“那还是上局务会议吧。”
张安平略焦急的喊道:
“局座!”
毛仁凤听到了张安平焦急的声音,却还是毫不犹豫的用手先摁下了电话,随后才把话筒压上去。
“嗐,离了你张屠夫,我还要吃带毛的猪?”
毛仁凤强忍着大笑的冲动,你张安平还是知道局务会议的时候,你从来都是少数派么?
电话那头的张安平同样忍着大笑的冲动。
这一场“战役”,自从三个月前全球贸易卖理财包查到了四大家族的马脚后,他就在秘密的筹划了——哪怕是自己负责,哪怕是自己知道“战役”的布局细节,他都没信心挡住接下来如潮水一样的攻势。
他可没那么多的勇气,抢这么大的一口黑锅,当这么显眼的出气筒!
毛仁凤哪怕是忠心大发,为了侍从长、为了四大家族的个人利益而让自己站在第一线,他也得想办法推掉,更遑论说现在毛仁凤想主动抢着要!
但演戏吗,自然得演全套,要是演不了全套,事后毛仁凤很可能会意识到这是一个自己为他挖的大坑。
所以在被毛仁凤粗鲁的挂断电话后,张安平决定……出击!
我张安平最擅长利益交换!
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张安平开始跟局务会议的参会元老私下里进行“沟通”,说是沟通,其实是利益的交换——张安平愿意吐出一定的利益,换取元老们在明天局务会议上对自己的支持。
有很多人在暗中戏称张安平为饕餮——真正的饕餮,是指那些贪得无厌的混蛋,置国家利益于不顾,一味的往自己的口袋里揣,而张安平类似饕餮的地方在于,但凡是张系吃下去的利益,除了死去的戴春风和那位招惹不起的侍从长,天王老子也别想从张系的嘴里掏出来!
可现在,张安平竟然用利益做起了交换,恳请元老们在明天的局务会议上支持他掌管即将成立的特别委员会。
面对张安平的示好,面对张安平吐出利益的行为,不少的元老都选择了接受并对张安平释放出善意。
原因很简单,作为墙头草,就是要根据两边的提供的利益选择偶尔一次的倒向哪边,这特么才是墙头草真正的打开模式,哪像以前,张系这边傲慢的根本不屑于接受他们——甚至在他们围绕张安平组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以后,张安平竟然还想着拿他们开刀!
但既然是墙头草,那自然得学会顺风到——这边转头答应了张安平的条件且释放了善意,那边又毫不犹豫的向毛仁凤通风报信。
且还不是一个两个这般的做。
短短三个小时,便接到了七八个电话的毛仁凤,差点笑麻了。
张安平啊张安平,你可真是个人才,我毛仁凤平日里没少烧香,你呢,关键时候才想起烧香抱佛脚?
你敢玩利益交换的这一套,我毛仁凤就不会玩?
你能给的,我毛仁凤同样能给!
而且我还能给的更多!
“安平这人啊,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既然想要掌控特别委员会,那就掌控呗,我又不是不许他这么干!”
毛仁凤看似在吐槽,实则是诛心:
“特别委员会这边事关重大,所以我建议他暂时放下别动总队那边,他啊,总是把我想的太坏了!”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既然电话打来了,那咱们商量一下特别委员会的构成?”
“这一次上头这么重视舆论管控,我们可不能掉链子,你这边一定要给我推荐几个精兵干将,明白我的意思吗?”
以上这番话,毛仁凤说了一遍又一遍。
毫无疑问,所有给毛仁凤打电话的元老,在这一番话后集体“叛变”了。
原因很简单,张安平为了掌控特别委员会,愿意割让别动总队的利益,甚至愿意割让张系站组的利益,可压根就没提过对特别委员会这块蛋糕进行分配。
而这一次的舆论管控,说白了就是保护我方饕餮——这可是名正言顺的给大boss们干私活!
如何跟长官建立深厚且牢固的友谊?
是赤胆忠心的为公家办事?
还是掏心掏肺的为boss干私活?
聪明人都知道怎么选!
而毛仁凤,正是拿特别委员会这个大蛋糕作为鱼饵——相比张安平割让的利益,这才是天大的利益有木有!
这些元老们怎么选还需要考虑?
毛仁凤觉得自己快要赢麻了,张安平啊张安平,你是真的小家子气啊!
毛仁凤认为大局已定,快快乐乐的回家了,就等着次日的局务会议上让张安平知道什么叫措不及防,却不料一到家门口,就看到一辆车守在门口。
看到从这辆车上下来的人以后,毛仁凤惊呆了。
叶!修!峰!
党通局的boss居然堵他毛仁凤的门?
他请叶修峰进门,两人寒暄以后叶修峰说明了来意:
张安平请他出马,让他施压保密局,确保两局联合成立特别委员会后,由张安平来负责。
两局联手成立特别委员会负责舆论管控?!
毛仁凤立刻意识到这是张安平觉得那些墙头草的承诺不保险,又特意改变了对特别委员会的定义,从保密局单方面的特别委员会,改成由党通局和保密局联手。
好嘛,你张安平为了这个位置,竟然……无耻到勾结外人了?!
但很快毛仁凤就意识到了叶修峰的来意。
张安平的这个想法好不好?
老实说,非常好!
张安平能压服党通局,在保密局内更是能做到意志的贯彻,要是真由他掌控这个特别委员会,效率必然极佳、结果必然极佳。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里——两局联合,给你张安平架梯子助你上青天?
我们……就是那个梯子?
做梦!
叶修峰大概是明着没法反驳,怕掌管联合培训班的张安平使绊子,但心里肯定是十万个抵触的,上青天的机会,谁特么愿意让给你啊?
所以他才来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毛仁凤心里有谱了,跟叶修峰一番嘀咕后,二人一拍即合,给张安平准备了一个天大的坑。
……
次日的局务会议。
毛仁凤抛出了特别委员会这个“大蛋糕”后的第一时间,张安平就主动请缨,随后他等待参会者们的支持,却没想到除了张系外,只有且仅有一名元老犹豫着给了张安平支持,其他人,竟然纷纷装聋作哑起来。
随后有毛系干将站出来炮轰张安平——质疑特别委员会这么重要的情况下,张长官您在兼顾别动总队的情况下,真的能做到全身心的投入到了特别委员会的舆论管控中吗?
这时候毛仁凤“好心”的给张安平一个选择:
要么放弃别动总队,要么放弃特别委员会。
总之,别想着鱼和熊掌一起吃——会撑死你哒!
张安平阴沉着脸,没有做任何选择,明显是不愿意就此罢手。
而毛仁凤,已经开始拿特别委员会来分蛋糕了,这一次,他直接亮明了车马,将张系全员排除在特别委员会的框架之中。
局务会议还没开完,张安平就愤然起身,以一句身体不舒服为由,中途退会——破天荒的头一次。
这差点让毛仁凤下令在局本部敲锣打鼓……
张安平开始做“垂死挣扎”,他通过走关系,向上面建议由保密局和党通局二家联合,成立一个战时舆论特别委员会。
还别说,这个建议确确实实是得到了侍从室里不少人的赞成。
可就在这个时候,党通局和保密局发生了一次大规模的冲突事件——具体原因已经不可考了,但双方的参与者均超过了两百人,快五百人的队伍,在南京街头上演了一出大械斗。
虽然双方都保持着克制没有掏枪,可造成的影响非常非常的恶劣,保密局和党通局都吃了排头。
但这件事也让侍从室意识到两家是不可能合作的,哪怕是前跟着牛头喝水,那也喝不进去,张安平的建议遂被搁置……
此事之后,张安平一连十天没有在局本部露过面,明显是被恶心到爆炸了。
而一脚踹开了张安平的毛仁凤,亲自担任舆论管控特别委员会的主任,开始按照张安平提供的舆论管控报告进行调兵遣将。
第一步,所有报纸,包括是像八卦报这样为搏销量的标题党,都必须加入【新闻报纸审查委员会】,所有的报纸的样板,必须经过各地审查委员会的审查才能予以发行。
第二步,派遣保密局特务,隐秘进入所有报社之中,即便是不能当审查编辑,也要在报社中负责端茶倒水。
第三步,建立印刷审查委员会,所有印刷厂但凡印刷规模超过一定数量的东西,全都需要印刷审查委员会的审查。
第四步,派遣保密局特务,卧底进入稍有一定规模的印刷厂中任职,务必做到无死角的监控——确保不会有“污水新闻”被印刷出来。
至于接下来的其他的步骤,基本都是政训类的工作,就不需要一一详细表述了。
总之,这些步骤基本从源头掐死了“污水新闻”出现的任何可能。
当然,很多报纸是不愿意接受这种条件的。
可保密局,会让他们拒绝吗?
而保密局的做法是:
先礼后兵!
“礼”:
秘密破坏刺头报纸的样板,导致其接连数日不能发行报纸。
如果还不屈服,那就开始“兵”了:
以通共为名进行调查——为了宣传保密局的文明执法,保密局在调查的时候,会邀请记者全程见证,为了表示对见证记者的尊重,任何一个证据,都要让见证记者进行审核。
至于因此拖个三五月的,那也不能怪保密局,分明是“见证记者”的效率有问题有木有!
一套先礼后兵的招式下来,不屈服的报纸要么关门大吉,要么老老实实的加入审查体系。
任何刺头都得磨平!
成果很“感人”,美国那边舆论都快炸了,可中国这边,愣是连提都没人提——插播一句题外话,舆论管控之下,某座即将被解放军解放的城市,该市的报纸上刚刚还在宣布国军将共军赶到了千里之外,结果报纸才发行,解放军就解放了该市,以至于该市人民本能的认为解放军可以神兵天降……
鉴于种种战果,毛仁凤遂得意洋洋的向侍从室上报了一份【关于舆论管控经验】的邀功报告。
这份报告中,自然是通篇没有提及张安平这三个字。
侍从室这边大喜,立刻将报告交给了其他几个特务机构,让他们学习保密局的经验,强化舆论管控。
……
这一手从从根子上杜绝了不利新闻出现的舆论管控,真的有用吗?
答案是……有。
某市,一次地下党秘密会议中。
当上级的代表将多份新闻拿出来,要求想办法进行宣传后,负责宣传的同志苦涩的说:
“首长,现在的舆论环境很艰难,反动派秘密在各个印刷厂中安插了卧底,过去我们可以利用印刷厂下班的时间,秘密进行印刷,但现在只要开动机器,黑狗子就闻着味道来了。我们的工作现在很难展开——请首长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甄别一下反动派的卧底。”
保密局和党通局在舆论环节打了地下党一个措不及防。
可情况虽然很坏,但终究只是因为打了一个措不及防,地下党方面有信心能将敌人的卧底揪出来——唯一的问题是不能像以前一样,通过“合法”报纸进行宣传工作了。
上级代表闻言微微一笑:
“各位同志,这一次需要宣传的材料,不需要你们想办法去印,你们只管接收、散发宣传——因为我们已经备下了足够多的宣传材料!”
随后上级代表关心的问:
“现在的问题是,你们有没有信心接收到这一批宣传材料?要知道这可不是一车两车的事。”
参会的同志惊了,不需要考虑印刷?
“首长,您就放十万个心吧——这些反动派,现在把大量的人手塞到了报社、印刷厂,稽查力度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之前我们的同志还担心这是反动派布下的陷阱,结果查来查去才发现,这完全是兵力空虚所导致的。”
“接收环节,绝对不会出事!”
上级代表大喜:
“那就好!我们商量一下——五天之后,展开统一的宣传行动!”
而这样的一幕,在各个城市的地下党中在一遍又一遍的上演着。
……
五天的时间,大量的宣传资料,通过各种渠道进入了国统区的城市之中,一份又一份摘自美国的新闻、一份又一份的证据,就在保密局和党通局的眼睛底下,犹如布阵的士兵一般完成了战略总攻的准备。
毫无波澜的完成了。
五天的时间一到,午夜之后,无数的地下党党员,无数的热血学生、无数的热血工人、市民,他们领到了一份份让他们瞠目结舌、让浑身愤怒燃烧的“证据”,开始了大规模的散发。
这其中有摘自美国多家新闻的翻译版本的简易宣传单,也有中共方面发行的各类报纸。
当太阳缓缓升起、大地进入了白天后,整个国统区,在这一瞬间,仿佛是被点燃了一样。
【美国:这不是盟友,这是窃贼!】
【军援?不,这是饕餮们的盛宴!】
【世界华侨省吃俭用的捐款、饕餮们的盘中餐!】
【大特务4000万美元的忠心,实际价值只剩17万!】
【无药可救的侍从长集团!】
一份份的摧毁三观的新闻,点燃了中国人民的怒焰。
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一步?
而就在大量中国人民怒焰被点燃的时候,有些人面对这样的新闻,看着自家的金碧辉煌,痛心疾首的说:
“我……竟然这么的有良心?”
很多的国民政府官员都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原以为自己是个贪婪无度的混蛋,合着跟真正的混蛋比起来,我特么竟然是个……好人?!
这到底是该笑还是该哭?
但也有很多的国民政府官员,陷入到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他们以为战胜了日本的国民政府,能带领积弱的中国走出列强瓜分的困境,没想到根子竟然糜烂至此!
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有见识的,他们可以看懂宣传单上拍摄的美国报刊的原文——连美国的总统都愤怒的下场抨击了,这种事,会假吗?
难怪剿共越剿共越强;
难怪民生越来越糜烂;
难怪很多官员,都不再关心国事——哪怕共军都要打到城下了,他们也不关心。
原来是心死了!
此时就不得不提一个庞大的退役军官群体——1947年五月五日,超过四百名身着黄呢制服(基本都是将官)在中山陵哭陵,借此表达了对国民政府将他们这群非嫡系军官一脚踢开的不满。
事件的起因是这些退役军官,这些将一生最美好的时光投入到了军旅、投入到了抗战事业的军官,在被国民政府借裁军之由踢开后,生活艰难。
甚至有军官卖妻求生,有军官因贫困自尽。
国民政府最后迫于压力勉强进行了安置,但也只是勉强——而此时此刻,当他们看到饕餮们口袋里装了“什么”后,彻底的爆发了。
我们,用最美好年华为国征战,结果呢?
将我们这群“废物”勉强的安置一番,花费,还不足你们贪墨的万分之一,而你们,竟然连这么点都舍不得?!
还有天理吗?
一股难以想象的浪潮,在默默却又飞速的汇集之中。
保密局。
毛仁凤的办公桌上,摆了厚厚的一大堆宣传资料——不要钱,甚至不要保密局出动大量的武装力量去稽查,只要在街上走一圈,毛仁凤和秘书两人用几分钟的时间,就收集到了这些。
而这里,是保密局的家门口!
人在紧张到极致的时候,是不会流汗的。
就像现在的毛仁凤,他没有流出冷汗,看上去反而很平静,平静到连呼吸都没有了。
突然,毛仁凤眼前一黑,一头就栽倒在了桌子上。
仿佛是被一股无形却非常非常庞大的力量,轻轻的推倒似的。
惊恐的秘书花了十几秒才意识到了局座晕倒了。
他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尖锐的喊道:
“快来人啊!”
“局座……晕倒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