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的宫裙支离破碎,丝丝条条散落一地。
事实证明,所谓仙神欢好的步骤,大抵也与凡俗无异。
解衣褪衫。
性子急上一些的,情况就如眼前这般。
一片狼藉。
“你与她们……是不是也是这般粗鲁糟践?”
嫩滑如二八少女的纤长藕臂扯过绸被,遮掩住身上的痕迹,姬瞾凤眸微眯,眉头微微蹙起。
许是许久没有经历了,某人不知怜惜地故地重游,以她的体魄依旧有些不适。
不过从她这样的人口中说出这样哀怨的话,属实有些稀奇。
‘这是服软了?’
本想说上一句‘她们我可舍不得’的韩绍,想了想,还是换了个说法。
“只是许久未见了,故而有些情急。”
听到这话的姬瞾,尽管明知道身边这负心之人这话多少有些言不由衷,可垂眸回味起某人那一阵有如饿虎扑食地贪婪,她却又忍不住有些得意。
至于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她一时间也有些说不大清楚。
或许是自觉胜过了他家中那些绝色?
亦或是得意于某人对自己这副躯体的迷恋?
不过姬瞾终归是姬瞾,等到那股渗入神魂的春潮余韵渐渐散去,理智也渐渐重新回归。
“说吧,为什么突然来寻我们母子?”
以两人的关系,姬瞾就算无视天下所有人,也不可能对韩绍视而不见。
近来韩绍的所有动向,她虽不敢说事无巨细、如观掌纹,却也算得上及时。
无论是那一场通天河水战的酣畅淋漓,还是香积寺之战的惨烈血腥,姬瞾都能了解个大概。
按照道理来说,眼下正是镇辽军和黄天军暂时休战舔舐伤口的关键时候,韩绍绝不应该来到神都才对。
可他还是来了。
这让姬瞾敏锐地觉察到了一丝不对。
伸手于起伏处游走的韩绍,感受着掌间惊人的滑腻软腻,直到听到姬瞾的话,手中的动作才微微一顿。
“来接你们母子回家。”
简单直白的阐述,让姬瞾身形微僵,而后从韩绍怀中挣脱开来,轻呵冷笑道。
“回家?燕公是不是魔怔了?”
“你与本宫是个什么关系?又回哪门子家?”
姬瞾一连几个问句,让韩绍一时不知该先回答哪个。
索性随便挑了个,试探着答道。
“苟合?”
见韩绍毫无顾忌地说出这两个字,本想嘲讽他两句的姬瞾,瞬间涨红了脸。
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不过她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自顾自从一旁扯过一身薄纱轻衣披上,冷声道。
“既然燕公知道,你我的关系见不得人,又何故说此戏言?”
顿感自己说错话的韩绍,不免干笑一声。
有些事情就算是事实,说出来确实有些尴尬。
抬眼望着那具背对着自己的曼妙背影,韩绍近前正要安慰两句,迎来的却是冷冰冰的呵斥。
“莫碰本宫!”
说着,凤眸回眼,漠然道。
“本宫记得当初说过了,本宫只疯那一次!燕公何苦再作纠缠?”
前世今生都甚少热脸贴过冷屁股的韩绍,眉头顿时拧起。
原本眼中的热切也瞬间褪了个干净,唯有嘴角泛起一抹嘲讽。
“不意昭阳帝姬竟是如此洒脱的,倒是孤拖泥带水了。”
说罢,径自从凤榻上缓缓起身。
等姬瞾反应过来的时候,那身黑底金纹的山河衮服已经遮蔽于身。
这下子轮到她愣住了。
“你……你这就走了?”
韩绍顿步回望,似有不解。
“不然呢?”
姬瞾语塞,刚刚故作的冷漠瞬间绷不住了,那双凝视韩绍的凤眼里尽是恼恨。
“滚吧,以后不得本宫召见!不许踏足本宫府中一步!”
“否则……否则本宫必治你个大不敬的僭越之罪!”
看着这疯女人气急败坏的模样,韩绍乐了。
“帝姬可要说话算话。”
面对某人这副求之不得的嘴脸,心中恼怒到了极点的姬瞾,银牙暗咬。
心中涌动的情感让她想要叫住他,可身为帝姬的骄傲与尊严,却让她张不开口。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十年来时日日扰动自己心神的负心薄幸之人,缓步离开。
不过很快她便眸光一喜。
因为韩绍突然停下了脚步。
“对了,虽说帝姬不认孤这个野汉子,但长安到底是孤的种。”
“此十年,孤未尽到为人父的责任,孤甚感亏欠,所以长安孤是要带走的,也免得他染了这神都的脏污晦气……”
此话一出,姬瞾刚刚涌起的欣喜瞬间僵在了脸上,继而在心中滋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恐。
“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或许是太过惊慌,声音竟有几分声嘶力竭的尖利。
韩绍眉头紧蹙,有些不耐烦了。
“孤这是在告知,你同意不同意,没有意义。”
这一刻,韩绍的无情,甚至比这冬日的北风还要酷烈。
而姬瞾则是像是即将被夺走幼兽的母兽一般,身上瞬间爆发出一阵恐怖的天人威压。
“韩绍!你敢!”
八境天人,内道外佛。
天人法域一展,一如无边佛国降临人世。
与之相对,身处这处无边佛国的韩绍,渺小似是一粒沙尘。
可抬眼望着那道横亘于佛国中的神圣金色法眼,韩绍只是淡淡一笑。
“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也没有。”
言语间,只随意一指点出。
那双号称观天的法眼,顿时连同着眼前的无边佛国一同幻灭。
不过到底是一日夫妻百日恩,韩绍只是想让她认清现实,并未想将她如何。
所以出手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在破灭了她的天人法域的同时,甚至没有伤到她分毫。
可他的好心善意却没有让姬瞾清醒过来,天人法域一破,竟是毫不犹豫地再次现出大士法相向自己冲了过来。
“狗贼!休要夺我孩儿!”
韩绍见她此举竟是不惜燃烧本源,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疯女人——”
这般咒骂着,韩绍心中恼怒,可终究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啪——
一声脆响。
一巴掌连同着燃烧的本源一同拍回了她的体内,换来一声近乎本能地嘤咛轻哼。
“狗贼!你敢如此——”
啪——
“本宫——”
啪——
“你敢羞辱——”
啪——
“呜呜呜——混蛋,你……你别打了……”
巴掌拍散帝姬魂,夫君我是小女娘!
看着某个疯娘们泫然欲泣的小女子模样,韩绍有些稀奇。
正欲再尝试一二,却见姬瞾不顾羞耻,赶忙用手护住身后,以免软肉再遭荼毒。
她是真的怕了!
这混蛋也不知使了什么神通,自己的天人体魄不但吃痛不住,甚至还生出某些异样的奇怪感觉。
要是再吃上几记导致失态,那她就真的在这混蛋面前没脸了。
所以也只能两其相害取其轻了。
可当她对上某人落在自己身上渐渐不对劲的眼神,她心中还是没由来一慌。
“你……你想做什么?”
“混蛋——你做什么!住手!别——”
“唔,你……你轻点——”
……
男人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的莫名其妙。
前一刻还吵翻了天,可吵着吵着就演变成了肢体冲突。
事实证明,姬瞾这个女人对于韩绍而言,并不能够做到真正的无视。
无论是那一身火红凤袍的巨大感官刺激,还是她那双凤眼中的凌厉,亦或是她的帝姬身份……
这一重重BUFF迭加下来,甚至冲淡了韩绍对她那恶劣糟糕脾性的厌恶。
所以当年北归途中面对她的主动,韩绍没有拒绝。
而如今两人孕育的子嗣都有了,韩绍更没有理由对她弃之如敝履。
先前那一番故作姿态,不过是吓一吓、逼一逼她罢了。
否则以她的偏执,又岂会轻易低头。
只可惜让韩绍没想到的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这女人的‘韧性’。
哪怕又被‘狠狠收拾’了一通,她竟还能半步不退地咬牙道。
“休……休想将长安从……从本宫身边带走!”
看得出来,十年孕养、含辛茹苦,不知倾注了多少心血,那孩子已经是她的命。
甚至一度取代了她多年的夙愿与坚持,成为了她新的执念。
“玉虚宫曾言,吾家长安天生道子,乃命定人皇!”
简单来说,她家长安是要做人皇的。
所以这神都她不会走!
长安也不能走!
“天生道子,命定人皇?”
韩绍有些嘲讽地复述念叨了一句。
好嘛,老大天生佛子,老二天生道子。
等将来有了老三,又是什么子?
这般俗套,当真是让人腻歪。
而听到韩绍接话的姬瞾,还以为韩绍在为玉虚宫的谶言动心了,当即热切道。
“不错!此为长安出生那日,玉虚宫的道长亲自递来的谶言。”
其实谶言不谶言的,并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玉虚宫的表态。
而有三大圣地之一的道门祖庭作为倚仗,她家长安就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若能再求得剩下两大圣地的默许,此事几乎是再无变数。
这大雍未来的帝位传承,谁能跟她争?
谁能跟她家长安争?
就凭那些顶着皇子之名的废物?
不是她姬瞾瞧不起他们,若是姬氏男子能够顶用,这天下又怎么会沦落到今日的地步?
“所以……你还想要争那个帝位?”
面对韩绍的发问,姬瞾一愣。
“为什么不?”
说着,似乎是听出了韩绍语气里的不对,她急切道。
“长安也是你亲子,你难道不想帮我们母子?”
从始至终,韩绍都是她计划里的关键一环。
毕竟就算她再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看上的这个混蛋,不说整个大雍一朝,就算悉数古今天骄人杰,能与之匹敌、比肩,也可谓是凤毛麟角。
有他和他麾下的数十万虎狼在,届时他们夫妻、父子齐心,日后收拾旧山河,中兴大雍,指日可待!
当然在这之前,长安年岁还小,这帝位自然该由她这个做母亲的,先替她掌着。
等到来日时机合适,她必还政于他。
她甚至想过等到那一日,她就安心与负心薄幸之人做一对逍遥眷侣。
至于说他家中那些莺莺燕燕,自觉大度的姬瞾也没有想过真的为难她们。
若是哄得她开心了,她倒是不吝啬分润她们一些雨露,以示天家恩泽。
而就在姬瞾自顾自阐明着自己想法与诚意的时候,却听韩绍不知何时竟已经笑出了声。
‘这就是女频大女主么?’
见韩绍似乎被逗乐了,姬瞾有些恼怒道。
“你笑什么?”
可她这个问题,却是让韩绍的笑声越发明显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我真有能力,将你送上帝位,那我为什么……”
韩绍说到这里,话音一顿,随后才神色玩味地凑到耳边缓声道。
“为什么我不自己坐那个位置?”
姬瞾闻言一愣,继而脱口而出地反驳道。
“你不行——”
这一声反驳被胸口柔软处的吃痛打断,韩绍幽幽道。
“为什么不行?”
“就因为你姓姬?”
“就因为姓姬,就可以名正言顺、就可以顺理成章?”
韩绍说着说着,似是在说一个颇为好笑的笑话,还没将姬瞾逗笑,他自己却是忍俊不禁地笑了。
见姬瞾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韩绍在她白皙的鼻尖轻轻刮动了一下,动作宠溺、眼神却格外漠然。
“你知道,你我初识时,我为什么会对你避之不及吗?”
“一是因为我实在不喜你的性子,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这二则……就是因为怕遇到今日这般情形——”
美色,人之所欲。
尤其是姬瞾这样的人间绝色。
可如果说连她这样的绝色也无法打动一个人,在排除某人本身不好色的情况下,只能说明一个问题。
那就是……付出的代价太大,感觉不划算。
而当韩绍如此直白地自己面前袒露这冷冰冰的真相,姬瞾只感觉一颗心如坠冰窟,通体冰寒。
与此同时,一股蓬勃的怒意汹涌而出。
“你韩绍不过是个连寒门都不算的卑贱出身!若非父皇简拔,安有今日?也配肖想神器?”
面对这样的怒骂,韩绍只觉好笑。
“谁人生来就该高贵?”
说着,韩绍渐渐敛去笑意,神色竟有些怅然与无奈。
“其实我也不想寄生此世的。”
这该死的世间,睁眼就是人杀人,入目无不是尸山与血海!
自命高贵者,俯瞰世间,生杀予夺,随心由性。
若是有选择,他韩某人猪油蒙了心,才会舍却隔壁的安逸与富贵,来此世折腾这一通。
“可我既然来了!”
“既然来了,就要告诉你们这些天生贵种、告诉那些生来被践踏的蝼蚁草芥一句话、一个道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短短这八个字,一举撼动了隔壁一族自强秦之后的两千余载!
换到此世,同样能震心动魄!
唯一有些尴尬的,是说出这话的这人不是衣衫褴褛地立于苍生黎庶当中,振臂发出怒吼。
而是身处这床笫温柔乡之上。
不过作为眼下的唯一听众,姬瞾还是被这八个字慑住了心神。
而这时,韩绍却已经起身示意道。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穿上衣服,带你去个地方。”
陷入失神的姬瞾,下意识道。
“去哪儿?”
韩绍顺手撤去遮蔽姬瞾神识感知的屏障,淡淡道。
“去送一送你父皇。”
……
事实上,就在某对无媒苟合的男女天雷勾动地火,酣战正烈的那段时间。
外间同样在翻天覆地。
就在大贤良师张显引十八州气运,引得皇道龙气异动、剧变之际,第一个有感应的,便是看守镇国龙鼎的钦天监!
“大贼,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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