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英巷,
盛家,
后院,林栖阁院门口,
云栽挑着灯笼站在林噙霜身边,看着不远处穿着锦缎棉衣,捏着帕子脚步匆匆朝这边走来的周雪娘。
待周雪娘走到近处,林噙霜蹙眉道:“怎么,主君他没过来?”
周雪娘福了一礼,垂首道:“回小娘,主君没在大娘子院,而是在寿安堂。”
林噙霜看着昏暗的天色,疑惑道:“这个时辰了,主君去寿安堂干什么?”
“奴婢打听了下,可寿安堂的女使婆子嘴紧得很,没问出什么!还是路上碰到了前院的支婆子,她和奴婢透露了两句。”
周雪娘说着抬头看了眼林噙霜。
“嗯,继续说。”林噙霜道。
“说是前门有从颍昌府送来的信,被送到了葳蕤轩,之后主君便从书房去了寿安堂。”
闻言,林噙霜眼睛转了转,自言自语道:“颍昌府?想来是王家寄过来的信.也不知有什么事儿。”
说着,林噙霜朝着寿安堂方向看了看。
此时,
寿安堂中,
盛老夫人面带笑意的坐在罗汉椅上,身侧的小桌几上还放着封信。
看着坐在下首的盛紘夫妇,老夫人笑道:“大娘子娘家嫂嫂在信中言语恳切,我瞧着王家是诚心要求娶如兰的。”
盛紘笑着露出俩酒窝,笑道:“母亲说的是。之前儿子回信给舅兄,说要等长柏长枫科举后再给如儿议亲,舅兄也是同意了的。”
老夫人点点头:“华兰是侯府大娘子,要是柏儿长枫都中了进士,如儿嫁到王家,腰杆子怎么说都会硬一些。”
“就是信里说的,王家也给康家回信了,是怎么回事儿?”
听到老夫人的问话,王若弗挤出一丝笑容,道:“母亲,没什么,就是我大姐姐听说王家要给孩子议亲,而如儿要等两年,就.”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嗯?”
偷看了眼盛紘,王若弗低头道:“就说,我那外甥女康元儿到了议亲的年纪,且不用等着,也可嫁回王家。”
“这,康家大姨姐她是怎么知道的?”盛紘蹙眉问道。
王若弗低下头,蚊声道:“我,我和姐姐闲聊天的时候,无意中说出来的。”
“你!”盛紘无言的看着王若弗。
老夫人沉声道:“大娘子,王盛两家有意议亲本是好事!可你姐姐这番作为,便是在和亲戚抢好处争姻缘。”
“瞧着也是不怕恶了两家的关系。”
老夫人说完,王若弗低头道:“大姐姐说她在京中没了贴心的人,只有我这个亲妹妹,我也不能把她扔在一旁不管吧。”
盛紘蹙眉道:“那你有没有想过,两家公侯的子弟在咱家上学,又有大姨姐这样掺和,王家会以为咱们家看不上佑哥儿?”
“不,不会吧?”王若弗茫然道。
见此,盛紘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
上首的老夫人摆摆手,道:“不论王家怎么想,能来这封信就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紘儿,你亲自执笔,给王家回信吧。如儿还有两位哥哥一位姐姐没有议亲,要轮到她,且得等几年呢。”
“也别让王家哥儿只看如儿,耽误了自己。要是过两年,两个孩子还没有定下,一切就好说了。”
盛紘起身拱手,道:“母亲,儿子明白。”
老夫人看着同样起身的王若弗,道:“大娘子,冬至将近。”
王若弗一愣,抬头看了眼老夫人后,赶忙道:“母亲,儿媳明白!家里哥儿姐儿的新衣,儿媳已经让人做好了。”
“还有仆妇小厮的,也请成衣铺的女师傅来量过了。”
老夫人笑了笑:“大娘子事情办的妥当,老婆子也就放心了。”
看着老夫人的表情,盛紘躬身道:“母亲,孩儿就先”
话没说完,王若弗又道:“母亲,冬至那日陛下要出城祭天,您看咱家要不要去南薰门外造个看棚?”
老夫人点头:“三年一次是要造个看棚的!但,那日我就不去了,大娘子和孩子们一起去观礼吧。”
“是,母亲。”盛紘道。
“对了。”老夫人出声。
盛紘夫妇二人赶忙停下脚步。
“紘儿,冬至那三天你作为朝臣是要陪驾的!冬夜苦寒,这几日你可要注意养好本源,以防风寒。”
盛紘脸色一尬,垂首道:“是,母亲,儿子省的。”
转过天来,
中午时分,
用过午饭后,
云想看着站在她身前,朝她伸手的徐载靖,赶忙转身将身后木台上的大氅抱了出来。
“公子,您要出去?”
云想笑着问道。
徐载靖笑着点头:“出去散步消食,你不用跟着。”
“是,公子。”
“我也去。”一旁的顾廷烨说道。
待两人披上大氅斗篷,刚出了院门,就看到盛家门房附近,青云正和一个健硕年轻人在比划。
徐载靖目力很好,看得出是青云在教,那个年轻人在学。
瞧着样子,正是自己记忆中的顾廷烨亲随石头。
看到走过来的徐、顾两人,盛家小厮赶忙躬身拱手问好。
徐载靖笑了笑,朝着暂停行礼的青云、石头摆手道:“你们继续。”
顾廷烨笑道:“石头,你小子可别逞强,青云可不是你随便能‘对付’的。”
“小人早已领教了。”石头笑道。
徐载靖两人点点头,继续朝前走去。
溜达到马厩附近,随手摸着一匹马儿的马头,顾廷烨道:“五郎,冬至那几日你可会入禁卫护驾?”
徐载靖摇头:“我不去!但三哥他已经接到了旨意。”
“唔!”顾廷烨笑着颔首。
看着徐载靖询问的目光,顾廷烨得意道:“不错,五郎,那几日我是要去护驾的。”
徐载靖微微一笑:“嗯!之前听我大哥说,冬至那日陛下三更后(凌晨一点)就要起来!一直忙碌祭天祭祖事宜到天亮。”
顾廷烨笑容消失,惊讶道:“三更?”
徐载靖点头:“三更啊!二郎你作为禁卫可能要熬上一夜。”
想着冬夜刺骨的寒冷,顾廷烨抽了抽嘴角。
冬至前一日,
三更时分(凌晨一点左右),
夜空中月亮方升,繁星点点。
南讲堂巷,
荣家,
回雪院,
院子中一片寂静,只有留着灶口的侧间的窗扇上隐约有火光闪动。
正屋卧房内,
有精致的铜水缸放在地龙火道上方,热量传导之下,有淡淡的水汽散发出来。
少女平缓的呼吸声在屋内轻轻响着。
忽的,
“哞!”
远处有大象的鸣叫声传来,期间还有唏律律的马儿嘶鸣。
片刻后,
女使凝香端着灯笼,脚步轻而快的进到了卧房中。
“姑娘,您可是醒了?”
荣飞燕从锦被中坐起,撩开帐幔,声音略微有些沙哑的问道:“嗯!外面什么动静?”
“奴婢听着像是有大象和马儿的叫声。”
“什么时辰了?”
“瞧着子时末了。”
荣飞燕长呼了口气:“子时末?这个时辰应该御驾出宫了。”
“姑娘说的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大象的鸣叫。”凝香说着话,从桌上倒了杯温水递了过去。
杯子样式和徐载靖用的很是相似。
荣飞燕润了下嗓子,主仆二人都没有说话,屋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隐约之间,有阵阵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他都好久没有出来了。”荣飞燕轻声说道。
自家姑娘没有指名道姓,凝香也没有多问,只是轻声道:“离着会试还有一年,那位自是要努力的。”
“嗯。”荣飞燕又喝了口水,将杯子递了出去。
躺回床榻上,荣飞燕闭上眼睛,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雪。”
凝香给自家姑娘掖了一下被角:“应该快了。”
静待片刻,等荣飞燕呼吸变的平缓,凝香这才起身离开床榻放下帐幔。
第二天,
冬至当日,
清晨天色依旧有些暗,但东方已经微微泛着青色。
汴京外城,
南熏门外,
过了护城河一直到南青城斋宫,沿途官道两旁便亮着不少灯笼。
就着灯笼光,可以看到路两旁停着各种名贵车马,还有各种点着炭炉的看棚,这些看棚是京中富贵人家临时搭建的,也是为了旁观皇帝御驾。
要知道,
冬日早晨寒冷无比,北风一吹,露在外面的脸都会冻得生疼。
皇帝和宗室更是要从子时(凌晨一点后)开始忙碌,清晨忙完归京的路上,也是有可能去某家看棚中暖和一二的。
而且在路两边建造看棚,除了观礼,还能略胜于无的挡一下寒风,也算是表忠心了。
一处看棚中,
戴着护耳穿着皮裘,手中捧着暖手炉的王若弗,站在看棚边上,探头探脑的看着不远处驻马而立的一个禁军骑士。
陪着来的盛家哥儿姐儿的,也是一般打扮,一个个被包裹的很是严实。
早起的如兰,打了个哈欠呼出一口白气后说道:“母亲,您在看什么呢?”
其他人也都好奇的看着王若弗。
王若弗头也不回的说道:“我瞧着那边刚骑马过来的禁军,身形有些像载章。”
“刘妈妈,你也过来看看。”
“是,大娘子。”
闻言,如兰站起身迈步走了过去。
其他几人看到此景,跟着如兰一起站到了王若弗身边。
众人视野里,一个穿着甲胄的骑士,正举着火把驻马在路边。
甲胄瞧着颇为精致,在火把的映照下,闪动着寒冷的反光。
随着呼吸,不时有白气在人马的口鼻之间出现。
但此时天色尚有些暗,又是背对着盛家棚子,众人看的不甚清楚。
看了一会儿后,王若弗轻轻喊道:“姑爷?”
听到喊声,那骑士转头看来。
“母亲,人家都看了眼咱们都没反应,瞧着不是大姐夫。”如兰在一旁说道。
王若弗略有些遗憾,道:“这可能是我眼花了!不是姑爷,也送碗热汤过去吧,这早晨实在是太冷了。”
“是,大娘子。”刘妈妈应道。
很快,
长柏身边的亲随汗牛,便捧着一碗微烫的茶汤走了过去。
能在路边立看棚的非富即贵,且有灯笼亮着名号,那禁军骑士也没拒绝,喝了热汤后只感觉一股热流进到身体,抵消了不少寒意。
徐家看棚立在官道东边,前方也有警戒护卫的骑军驻马在前,很巧合的正是顾廷烨。
徐载靖自然也送了一碗热汤过去。
天色渐亮,
阳光从东边照射而来。
沿途禁军举着的火把虽然能取暖,但为了安全,还是纷纷被熄灭掉。
远处南青城斋宫方向传来一阵齐呼万岁。
又过了一会儿,
开始有敲鼓打锣吹奏乐器的钧容直走来。
钧容直后面跟着的是七头盛装大象。
大象背上披红着锦,头系金色辔头,耳朵后面坐着的骑者穿着锦衣,手中持着一柄用来驾驭大象的如镐一般的锐器。
大象经过的时候,站在徐载靖身边的侄子侄女,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嘴里不禁发出‘哇’的感叹声。
徐载靖低头看着孩子们好奇惊叹的表情,似乎知道以后送他们什么礼物了。
徐家看棚北边,
官道以西,
柴家看棚里,
路过的钧容直的奏乐很是大声。
看着棚前背对她们的禁军骑士,云木凑到柴铮铮耳边,说道:“姑娘,没想到这么有缘分,徐家三公子居然就在咱们家棚子前。”
戴着护耳的柴铮铮迎着朝阳笑眯了眼睛,方才柴家可是给了载章热汤和暖身子的热水袋,让载章好一顿感谢。
忽的,
柴铮铮察觉到了别处的视线,疑惑的转头看去,却是不远处的看棚里,有人直勾勾的看着她。
云木瞥了一眼那看棚前灭掉的灯笼,在柴铮铮耳边道:“姑娘,是中山侯沙家子弟,瞧着当真无礼。”
柴铮铮板着脸点头:“哼!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大象过来了。”
话音刚落,
“哞——”
七头盛装大象中,就有一头抬起长鼻嘶鸣了起来。
嘶鸣的同时,这大象还迈步朝着路边中山侯的看棚方向走了两步。
大象的行进方向一偏,坐在大象脖子后面的骑者,就举起镐型锐器啄了一下大象的脑袋。
但出乎骑者的预料,大象并未修正方向。
这般巨兽走过来,中山侯家的看棚及其附近就有些混乱,驻马棚前的禁军骑军,也不得不勒马到一旁。
坐在交椅上的沙家众人,慌乱之下被吓的仰倒在地,丁零当啷一阵响,却是烧着取暖的炭盆被人给撞翻了,通红的炭火四散。
大象骑者反应很快,迅速的加大力度再次一啄,锐器留在大象皮内后又一拉。
“哞!”
大象吃痛之下,再次嘶鸣,前蹄都微微抬了起来。(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