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光穿透云层,为庄园的花园披上一层银纱,远处的古树在夜风中轻摆,仿佛在诉说着什么。帕特西亚凝视着这片静谧的景色,脑海中浮现出陈阳那双深邃的眼睛,突然明白了那眼中时常闪过的那抹深沉——那不是普通学者的专注,而是一个背负着历史重担、肩负着民族记忆的文物专家的眼神。
那是一种经历过太多离别与失落后的坚韧,是对每一件流失文物的深深眷恋,更是对将它们带回家园的执着信念。
帕特西亚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身面对夫人,眼中带着复杂的情感:“姑姑,您为什么要帮他?”
她的声音轻得像夜风中的低语,“即使那真的是价值连城的真品,即使它承载着如此厚重的历史,罗勒比庄园也完全可以自己收藏,甚至可以将它作为镇馆之宝...”
夫人踱回壁炉旁,猩红的火光在她精致的面容上跃动,映得那双深邃的眼睛愈发捉摸不透。她倚靠在雕花木扶手椅上,壁炉里跳动的火焰在她身后拉出一道摇曳的影子。
“两个原因。”她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昏黄的光线下微微晃动,第一根指头直指向天,“其一,陈阳承诺的百件华夏瓷器展览,那可不是普通的藏品。”
“想想看,一百件明清瓷器,这将是我们拍卖行前所未有的盛事!国际社会的目光都会聚焦于此,我们的声望、影响力,以及潜在的商业价值,都将得到质的飞跃。”
帕特西亚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相册,呼吸微微急促。
夫人停顿片刻,壁炉的火苗似乎也随着她的情绪轻轻摇曳。她缓缓竖起第二根手指,动作比先前慢了许多,带着某种庄重感:“其二,”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目光变得柔和却意味深长,“更为重要的是——罗勒比家族亏欠华夏一份人情,一份沉重而珍贵的人情。”
帕特西亚的瞳孔骤然收缩,原本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却又立刻因夫人的话而重新绷紧。
“什么人情?我怎么不知道?”她几乎是下意识地问出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壁炉的噼啪声掩盖。
夫人的目光越过帕特西亚,望向远方,回到了几十年前的烽火岁月。壁炉的火光在她眼中闪烁,映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怀念与敬意。
“二战期间,”她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历史深处敲打而来,“你的祖父——老罗勒比伯爵,当时正在华夏。”
“他无意中救下了一批难民,让他们免受战火之苦。”她抬手轻轻抚摸着胸前的翡翠吊坠,指尖在上面停留了几秒,似乎在汲取某种力量,“而这一切,都是仰仗于那时勇敢无畏的华夏人。”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暗中帮助了我的祖父,藏匿难民,转移物资,甚至以自身为盾,抵挡了不少致命的威胁。”
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爆裂声,帕特西亚听得入了神,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夫人。
“这枚翡翠吊坠,”夫人将目光移回吊坠上,声音低沉而温柔,“就是他们赠予祖父的信物。它见证了我们家族和华夏人那段生死相助的缘分,是我们永远无法偿还的恩情。”
帕特西亚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陈阳或许并不知晓这段渊源,”夫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帕特西亚,眼中的复杂情感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的决然,“但他身上那种深沉的爱国情怀,以及处理问题的非凡智慧,都让我想起你祖父曾经讲述的那些华夏朋友。”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感慨,“如今,我能做的,不过是尽我所能,帮助他们让国宝回归故里——这或许是我们罗勒比家族对这份恩情微不足道的一点回报罢了。”
藏书室内,跳动的火光将夫人的影子投在厚重的木墙上,随着火苗的摇曳,影子也随之晃动,如同一场无声的哑剧。壁炉里的木柴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那是木头在火舌的舔舐中最后的挣扎,却也成了此刻唯一的声响。
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整个房间。
帕特西亚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夫人身上,又转向壁炉里明灭不定的火光。
她的心跳莫名地加速,脑海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是对陈阳的钦佩,如同山巅的迷雾般神秘又难以捉摸;是对这段历史的震撼,那些关于二战、关于华夏人民在危难时刻伸出援手的往事,在她心中掀起层层波澜;更有对即将到来的文物回归行动那份难以言喻的期待。
思绪万千间,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那么...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她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夫人转过身,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优雅笑容,眼角的细纹在这一刻却显得格外柔和。她走到壁炉前,伸手拂去落在红木扶手上的灰尘,火光映照着她脖颈处那条精致的翡翠吊坠,吊坠表面泛着温润的光泽。
“等待。”夫人的声音轻柔却笃定,像是早已胸有成竹,“哈特尼克尔会主动联系我们的。到了那时,我们就以收藏的名义,买下那件青铜方罍。”
帕特西亚微微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思索。
“可是...”她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担忧,“如果哈特尼克尔发现那是真品怎么办?”
夫人的笑意更深了,她走到帕特西亚身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他不会发现的。”夫人几乎是带着几分笃定地说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哈特尼克尔这样的西方收藏家,即便穷尽一生研究,也无法与我们华夏学者对自家文物的了解相提并论。更何况...”
她眼波流转间,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陈阳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赝品'的种子,这颗种子会在他内心深处生根发芽,任凭他如何探究,都难以摆脱先入为主的印象。”
帕特西亚脑海中浮现出陈阳在咖啡厅与哈特尼克尔周旋的场景——他神色平静,语气温和,却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击中要害,如同一位技艺高超的棋手,步步为营,将对方引入早已布好的局。
“陈不单单是鉴定大师,更是个心理学大师。”帕特西亚由衷地赞叹道,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
“不,亲爱的。”夫人轻轻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纠正的意味,“他不是心理学家,他是个爱国者。那些智慧和技巧,不过是他为国效力的工具罢了。甚至.....”
夫人抬头微笑看着帕特西亚,“包括他在我们面前展现的贪婪!”
她说着,缓步走到窗前,月光透过玻璃洒在她的脸上,为她添了一层朦胧的光晕。帕特西亚跟了过去,两人并肩而立,俯瞰着窗外被银纱笼罩的花园。
“看着吧,”夫人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这场文物回归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我们,有幸成为了历史的一部分。”
《柏林艺术周刊》的头条标题在阳光下格外醒目:哈特尼克尔部长,将一尊华夏青铜方罍高价售予罗勒比庄园。
陈阳放下报纸,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成就感。
今天将是华夏代表团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但这也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一件流失海外的国宝即将回家。
“陈阳,成了!”耿老兴奋的将报纸摔在桌面上,脸上写满兴奋,那种久违的激动让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小子,真行!”
耿老的眼中闪烁着泪光,这不仅仅是对成功的喜悦,更是对祖国文物回归的深深感动。
他想起了那些年轻时在博物馆里看到的空荡荡的展柜,那些标注着“流失海外”的标签曾经让他心如刀割。
“大使馆已经接到了冯·霍恩海姆夫人的电话,她愿意无偿将那件青铜方罍归还。”耿老笑的嘴角都合不上了,那种从心底涌出的笑容让他整个人都显得年轻了十岁。
“捐赠时间,就定在我们离开战车国的第二天,现在整个欧洲艺术圈都在讨论这笔交易!”他的心中满怀着对这位战车国国贵妇的敬意,同时也为陈阳的智慧策略感到骄傲。这种无声的外交胜利,比任何激烈的争论都更有说服力。
“我们这次不白来,怎么说也带回去了一件国宝!”耿老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历史使命感。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文物的回归,更是文化自信的体现,是华夏文明在世界舞台上的又一次胜利。他的内心深处,涌起了对祖先智慧的无限敬仰,对传统文化的深深眷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