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正下着雨,暮色也渐渐四合,空际一片灰蒙蒙。远处的山峦,被雨幕浸染得影影绰绰,有些地方,隐隐露出几抹黛色,宛如一幅淡墨染就的画卷,在这雨幕中晕染开来。
县衙后方的工厂屋舍里,袅袅升起灰白色的炊烟。
在细雨织就的、如珠光闪闪的巨大帘幕之中,炊烟被微风轻轻吹拂,一缕缕飘散开来,仿若散落在天地间的一袭柔软轻纱,如梦似幻,给这渐暗的天色增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昏暗中,一把油伞悠悠撑起,出现在县衙大门外。小翠瞧见来人,原本脸上的忧愁瞬间消散,转而变得欢天喜地。
可当她留意到跟在小姐身边的年轻姑娘时,神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还带着几分腼腆,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与探究。
李幼白收起油伞,望着苏尚和小翠渐行渐远的背影,下意识地舔了舔那被吻得微微红肿的唇,随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口气,似是长久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又像是在给自己暗暗打气,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种种事务。
泗水县虽已惩处了一批不法之徒,可水梁山中,冥顽不灵之人仍不在少数,总有那么几个不知深浅、胆大妄为的家伙。
李幼白轻轻揉了揉眉心,脚步匆匆地往县衙侧方的大院赶去。待她赶到时,只见那原本空置的场地,此刻已密密麻麻地铺满了受伤的人。
他们伤势轻重不一,地上满是凌乱的红色脚印,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不少人正手忙脚乱地为伤者做着简单的止血工作,嘈杂的呼喊声、痛苦的呻吟声交织在一起。
本地的药商本就为数不多,此时苏尚杀掉侯家家主的消息几乎传遍了全县。那些想要趁机讨好的人,大多是拉不下脸面的,真正没脸没皮、厚颜无耻前来的人并不多。
之前,他们都默不作声,可等官府掌控局面、得了主动权后,便纷纷赶来投诚,送来了不少疗伤用的药草。
苏尚无法拒绝这些药草,只能与他们协商一些事宜,承诺给对方一定的好处,以此来换取更多的疗伤药物,好让这些受伤的百姓能得到及时救治。
受伤的人中,大部分是农户。但凡学过武道的,都知晓避开要害的道理,所以身上虽伤口众多,但只要没伤到关键部位,治愈起来倒也不会太过缓慢。
此时躺倒在草席上的,清一色都是身着破旧衣衫的农户。即便有人帮忙止血上药,可在没有麻药的年代,待杀人时的亢奋劲儿过去,他们便会被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的疼痛愈发强烈,让他们茶饭不思、难以入眠,身体与神经都遭受着双重折磨,苦不堪言。
反观那些身怀武艺的护卫,情况则要好得多。哪怕全身被绷带缠得严严实实,他们也依旧能稳稳地坐在地上,一声不吭,甚至还能勉强自由行动。
这是因为他们开穴之后,可以通过抑制某个穴道对应的肌肉群组来消除痛觉,就如同将自身感官切断一般,即便伤口疼痛难忍,他们也能凭借这一手段忍耐下来。
在慌乱的叫喊声中,江湖大夫们在伤员之间来回穿梭,忙得焦头烂额。这些人大多是依附于不同势力的小角色,虽说懂得一些医术,却不过是在长年累月的疗伤过程中积攒下来的经验罢了,与正统的医道手段相比,相差甚远。
毕竟,但凡有真才实学、能力出众的人,哪怕远走他乡,也不会来到水梁山这个是非之地,尤其是那些懂得行医的人。
如今朝廷广纳天下医师,真正有本事的都去投奔朝廷,谋求更好的发展了。剩下的这些人,要么是喜欢哗众取宠、徒有其表之辈,要么是鄙夷秦国蛮横专制致使天下战火纷飞的恶劣行径,不屑与之为伍,骨子里透着几分文人的清高与气节。
李幼白的身份颇为特殊,她如今是范海琴范大老板手底下的顶级高手。若论她尊敬的人,苏尚排在首位,其次便是范海琴,而眼前这位年轻姑娘,在她心中也有着重要的地位。
李幼白来到伤员中间,询问了一些人的伤势情况,大致了解后,她伸出手,暗自引动天书为伤者治疗。
她施展的这种治疗手法极为玄妙,外人根本无法看清其中端倪。而那些当事者,若本身武艺并不高强,自然也感觉不到内气疗伤与天书辅佐治愈之间的精妙差异,都只当是李幼白动用内气来帮助他们恢复伤势,因此,面对李幼白时,皆是一副诚惶诚恐、感恩戴德的模样。
在这江湖之中,一位拥有内气的武者与普通武者相比,地位差别就好比小吏与正官。前者虽有一定实力,却并不出众;后者哪怕官职低微,可好歹也是个官身,前途不可限量。
如今有人非但不轻视自己,还出手相助,这些伤者自然是心中感激涕零,却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这份谢意。
李幼白并未在这些人身边过多停留,为他们注入一道天书的疗伤气机后,便转身寻找下一位伤者。
自离开镜湖山庄后,李幼白就很少出手为人治病了,其中缘由颇为复杂。后来韩国兵败,她在裕丰县开了一家药铺。
日子安稳之时,偶尔会有几个邻里街坊前来询问药方。他们嫌弃医馆的治愈费用太过高昂,哪怕尝试民间偏方,也要赌上一赌,只为省下那笔不菲的开支。
就在李幼白运用天书为伤者吊住性命之际,一阵悲戚的哭声传入她的耳中,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家属正跪在伤员身边,放声大哭,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怜悯。
躺在地上的人叫江大宝,是苏尚手底下当差的衙差之一。
此刻,他身上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刚包扎好的绷带瞬间就被鲜血浸透,殷红的血不断往外渗出,怎么也止不住。仔细查看后,才发现原来是他身上的刀口太长,简单包扎根本起不了作用。
那妇人见李幼白过来,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伸出手,紧紧抓住李幼白的手腕,急切地追问道:“您武功如此高强,肯定有办法救他的,对不对?求求您了!”
“快去取针线过来,这种伤口必须缝合才能止住血,起到治疗的效果。”李幼白并未在意妇人的失态,神色镇定地对她说道。
原本站在一旁的江湖大夫,见有人接手此事,如释重负,赶紧抽身离开,不再插手。
毕竟在这世道,医师可不好当,把人救活了是分内之事,可要是不小心把人治死了,那可就麻烦缠身,吃不了兜着走了!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伤员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小翠把苏尚接回来后,便一直在这边忙前忙后,累得满头大汗,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脸颊不断滚落。
夏日的风雨,即便带着丝丝凉意,却也驱散不了空气中的闷热。小翠洗净手上的血渍后,便领着几个人,点亮灯笼,来到大院挂好。
暖黄色的灯光在夜风中摇曳,勉强驱散了院中部分黑暗。偶然间,她又瞧见了人群中的李幼白。
李幼白身姿挺拔,腰杆笔直,那气质竟与姑爷极为相似。而且她的样貌容颜,也是小翠此生难得一见的美丽。
不知为何,小翠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觉得李幼白和姑爷似乎更加般配。可刚有这个想法,小翠便连忙摇了摇头,暗自骂自己胡思乱想。
明明是小姐和姑爷最为般配,李幼白姑娘长得再好看,也不可能是姑爷的良配。毕竟这女子武功如此厉害,肯定不会轻易服气任何男子。
就像说书人口中那些江湖故事里讲的,武功越高的女子,对男子的要求也就越高……
小翠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抬腿朝着李幼白的身旁走去。
与此同时,李幼白拿到针线,仔细消毒后,便迅速为江大宝缝合伤口。缝合完毕,她看着昏迷中的江大宝,屏气凝神,天书的金色流光与内气顺着她的手腕,缓缓注入江大宝体内。
在李幼白的瞳孔中,随着内气与天书的侵入,江大宝的整个身体仿佛渐渐被一层光芒包裹起来。
下一刻,浮于表面的皮肤与肌肉在她眼中缓缓淡去,露出了那组建人体、运行气血、维系脏腑形体官窍、沟通上下内外的经络系统。
李幼白拿起几枚细针,眼神专注,对准江大宝面部人中沟的三成一分处精准刺去,看着针尖没入肌肉三分。
她时刻留意着江大宝身体机能的变化,见他没有过多异常反应,又接连施针,刺入涌泉、合谷、十宣三穴,并缓缓加深针尖的分寸。
随着江大宝的手指微微颤动,有了一丝反应,妇人及家属见状,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想要凑近查看。可还没等他们靠近,就被在旁围观的护卫们伸手拦住了。
“都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不想你们家男人出事,就别挡住光线!”护卫们大声呵斥道。
别院中的烛光十分微弱,院内依旧以昏暗为主。但李幼白却并未受到什么影响,她一手持续将内气灌入江大宝体内,感受着他脏腑经脉的变化;拿针的手也缓缓注入内劲,凭借着这股内劲,她能够精准地感知针尖没入肌肉在固定穴道上的具体深度。在武功的加持下,目力此时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眼见着江大宝即将苏醒,却还差那么一点儿火候。李幼白眉头紧锁,咬了咬下唇,手上的动作愈发谨慎。她慢慢转动细针,一点点加深刺入的距离。
这么做风险极大,代价也很高。此时的江大宝身体虚弱不堪,若不是他身材魁梧、体格健壮,换做旁人,早就因失血过多而丢了性命。
好在他曾练过一些武道,身体素质比其他农户要精壮许多。
他这更为强悍的肉身,给了李幼白更多尝试救治的机会,不至于因为一时的刺激就突然暴毙。即便如此,李幼白依旧不敢有丝毫大意,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指尖把控的深浅已然精确到毫厘之差,却仍在继续谨慎地往下落针。
直到一滴汗珠顺着李幼白的额头滑落,小翠在一旁瞧见,赶忙掏出手帕,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生怕自己的动作会干扰到李幼白。
过了好一会儿,江大宝的身体微微抽搐起来。李幼白神情愈发凝重,站在周围旁观的人原本还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可随着李幼白不断动用内气,周围的气流竟产生了异常的流动。
众人只感觉嘴巴沉重,呼吸困难,仿佛有一种窒息之感,却又能真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随着江大宝猛然倒吸一口气,李幼白迅速将四枚细针从他体内拔出。旁观之人,也在这一瞬间大口喘息着,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李幼白深吸了几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后用巴掌轻轻拍了拍江大宝的脸,试图让他从朦胧与昏厥中清醒过来。
同时,她看向那妇人,认真叮嘱道:“抓紧他的手,多和他说说话,千万别让他睡着。只要熬过今晚,他肯定能活下来;要是他又昏过去了,那他的性命可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妇人一家听闻,立刻围了过来,趴在江大宝身旁,一边呼喊着江大宝的名字,一边不停地向李幼白磕头,感恩她的救命之恩。
李幼白没有理会他们,只是默默看向旁边众多同样重伤濒死的人。这些人中,大部分可没有江大宝那么幸运,既没有强健的体魄,也没有悉心照料的家人。
他们中的许多人,家属在乱战中就被贼兵残忍砍死,如今还能勉强吊着一口气,已然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负责照顾这些伤员的人,大多是出于好心。此时的苏尚,正忙于各种善后事宜,分身乏术,根本分不出太多人手来照顾这些伤员。
李幼白微微皱起眉头,心中不禁感慨,很多时候,人的生死似乎真的只能听天由命。所谓的选择,又何尝不是早已被命运注定了呢?
李幼白移步离开别院,走到屋檐边。夜里,小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瓦砾上滚落的水珠汇聚成水柱,从房檐上潺潺滑落。
李幼白伸出手,接了些雨水,冲洗手上的污渍。
小翠扭扭捏捏地跟在她身后,待李幼白把手洗好转过身时,小翠鼓起勇气问道:“为什么不能让江大哥睡觉啊?不是说睡觉的时候伤势能恢复得快些吗?还有,小白姑娘,您的医术真是太厉害了,那么重的伤居然都能救醒,您的针法更是神了!”
“他伤得太重了,所以不能睡。”李幼白听到声音,扭头看向小翠。
看着小姑娘那怯生生的可爱模样,她心里忍不住泛起一丝喜爱,很想去摸摸对方的脑袋,可又觉得这样的举动太过冒昧,毕竟此刻自己并非她的姑爷李白。
“啊,为什么呀?是怕他醒不过来吗?”聊了几句后,小翠发现这位名叫小白的姑娘十分随和,没有什么架子,便不自觉地亲近了些,忍不住又多问了几句。
而且她感觉,这人似乎和小姐很熟,与范海琴范老板的关系也不一般。
“若是轻伤,睡觉倒无妨。但重伤之时,人体会陷入一种无法自愈的危险状态,一旦睡去,确实有很大概率再也醒不过来了。”
李幼白耐心地解释道,顿了顿,又柔声笑道,“你怎么问这么多呀,难道你喜欢医道?”
“说不上喜欢啦,就是好奇问问。听别人说针灸是一种很奇妙的医术,我从来没见过,所以就想了解一下。”
小翠如实说道,说话时,又担心自己的问题会冒犯到李幼白,于是低着头,又悄悄抬起一点,眼眸偷偷在李幼白脸上打转。
李幼白掏出白绢,轻轻擦拭手上的水渍,微微摇头解释道:“不是针灸本身奇妙,而是学习针灸的代价太大了,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成本也很高,所以大部分人都不愿意去学。这和现在很多人不练武,反而去练枪的道理是差不多的。”
“你别看我刚才只是把针戳进江大宝的身体里,可要精准掌控刺入穴道的分寸,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小翠挠了挠头,一脸好奇地问道:“有多难呀?”
“一寸有多长,你知道吗?”李幼白忽然问道。
小翠伸出手,大致比划了一下。李幼白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那一分有多长呢?”
小翠又用手比划了一番,这次比划的长度比一寸要短很多。李幼白继续追问:“那一厘呢?再往下还有毫、丝,最短的叫忽,用眼睛几乎都看不见了。”
后面这些更小的长度单位,小翠完全想象不出来。经李幼白这么一说,她总算明白了一些。原来,刺入穴道的深度,就如同这些长度单位一样,一寸还容易掌握,一分也勉强可以,可一厘、一毫就难了,更别提后面的丝与忽,那简直难以想象究竟是怎样的长度。
“刚刚小白姑娘您刺了多深呀?”小翠满怀期待地问道。
李幼白不假思索地答道:“四分三厘二毫,再往下,以我现在的能力,就刺不了了……”
“那也很厉害了呀!再往下的话,是不是得武功更加高深才行呢?”小翠没想到李幼白会如此坦诚,在她的印象里,江湖人不都很爱面子吗?怎么会直言自己做不到呢。
李幼白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我也不太清楚。对我来说,医武同修本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想要更加精准地施针,提高武艺或许可行,但丝忽之差,在我看来,已经不是单纯依靠人力就能完成的了。那种事情,或许只能交给科学了……”
“科学?”小翠一脸茫然,完全愣住了。
李幼白郑重地点了点头,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那表情严肃中又带着几分搞怪,说道:“没错,我觉得医术的尽头就是科学。”
“……”
小翠满脸困惑,怎么也想不明白科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她伸手挠着后脑勺,就像一个遇到难题的小孩子,模样十分可爱。
此刻,小翠看向李幼白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亲近与熟稔。李幼白说话的方式,和姑爷真是太像了,很多话她都听得似懂非懂的。
夜里的天气有些寒凉,简单吃过晚膳后,李幼白又前往侧院查看伤员的情况,顺便帮忙检查。
或许是大家有着共同的目标,又或许是经历过并肩作战的生死交情,倒有一些人自愿留下来,悉心照料这些伤员。
小翠端着水盆,在伤员中间忙碌地穿梭着,帮忙为伤员擦汗、端送药草,以及更换用过的毛巾和绷带。
李幼白看了看四周,便收起目光,转身离开。她寻了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兵器。拿出无求剑后,她轻轻拂过剑身的铭文,随后,意识缓缓沉入剑中。
此刻,她仿佛置身于一片满是落花的湖中孤岛上,周围一片朦胧。她知道,这些薄雾是由她丢失的记忆所化。
可她自己选择遗忘的记忆并没有多少,那多余出来的部分,想必是师傅她老人家遗留下来的吧。望着这片茫茫大雾,李幼白不禁感慨,真难以想象师傅究竟选择忘记了多少事情。
李幼白感慨了一阵后,盘坐在地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今日杀戮贼人的场景,鲜血四溅带来的兴奋,搏杀时的狂热,以及碾压敌人的爽利,一幕幕如同破碎的镜片,纷纷坠入漆黑无尽的深渊之中,令她仿佛置身于永恒坠落的深空里,无尽的黑暗将她紧紧包裹,一种难以言喻的失重感和迷茫感涌上心头。
突然,她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随后猛然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定了定神,试图再去回想那些场景,却发现关于今日杀人时的细节,已然在脑海中变得模糊不清,好似被一层迷雾遮住,怎么也抓不住。
“这把剑果真是个稀罕物件。它能让我忘掉杀人的记忆,如此一来,便没了那股子杀气,倒像是钻了个空子。这样我也不必担心杀人会吞噬心智,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困扰了。”
李幼白的意识慢慢从无求幻境中退了出来,她满是满意地拿起无求剑,反复把玩着。
在她眼中,这把剑愈发显得顺眼,剑身闪烁着的寒光,仿佛也带着一种别样的韵味。
此时已至深夜,白日里经历了血战,众人的情绪到了晚上依旧十分亢奋,大多数人都还未入睡。
就在这时,一阵嘈杂的叫骂声传进了李幼白的耳中。她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关押俘虏的牢房外。
负责看守牢房的衙差见是李幼白,没敢阻拦,直接恭敬地放行。
李幼白刚一走进牢房,就看到一名富商在狭窄拥挤的牢房里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又踢又踹,将衙差送来的破碗一脚狠狠地踹翻在地。
伴随着“哗啦”一声脆响,碗里的烂野菜和糖水洒了一地。
“你们竟敢拿这种猪食给我吃!!我家主子可是孙文兴,他和水梁三大贼首关系匪浅!你们最好识相点,赶紧把我放出去,好酒好菜伺候着!不然等我家主子带人杀回来,有你们好看的!”
富商一边叫嚷着,一边用力拍打着粗重的木栏,那嚣张跋扈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厌烦。
在他身后,几个面如死灰的商户则老实得多,他们伸出脏兮兮、乌漆嘛黑的手,默默地端起破碗,一声不吭地喝着里面的东西,眼神中满是无奈和绝望。
送饭的衙差对那富商的行为置若罔闻,将桶里剩下的菜汁倒完后,便准备往回走。
他看到李幼白站在门口,赶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个礼。在他心中,李幼白与县令、范大老板都是声名赫赫的大人物,自己可万万得罪不起。
“哟,白姑娘,您怎么到这儿来了?”衙差笑着问道,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神色。
李幼白微微点头示意,目光看向那名叫嚣的富商,心中有些好奇,开口问道:“你为何不搭理他?就由着他这么闹?”
衙差嘿嘿一笑,伸手拍了拍自己衙差服上那个醒目的“狱”字,说道:“小的以前就是专门看管牢狱的,像这种贼心不死的家伙,我见得多了。他们刚被抓进来的时候,还放不下从前的架子,嚣张骄傲得很。不过没关系,饿他个两天,或者等苏大人下令砍他脑袋的时候,他自然就老实了。”
李幼白环顾四周,牢房里昏暗潮湿,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看着眼前的场景,她的思绪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顺安城监牢中。
那时的她,也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犯人,同样是这般吵闹与无奈交织的画面。
想到这儿,她的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感慨,脸上泛起一抹无声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竖起拇指称赞道:“说得倒也在理。”(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