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金条VS信仰(求月票)

    直到“咚咚”的敲门声响到第三下的时候,代理主任秘书毛齐五才抬起了头,从鼻孔里哼了声:

    “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主任!”进来的是甲室秘书毛钟新,他苍白略显浮肿的脸上,泛着飘忽不定的青色,这是久病伤元的特征。他将门关上,走到毛齐五面前,笔直地向他敬了个军礼,然后慢慢地坐到毛齐五对面的椅子上。

    毛齐五并没有抬头,他的目光依然在桌上的一大堆文件上。

    毛钟新:“主任,戴老板密电,他的专机已经起飞.”

    戴春风对自己的行踪向来采取严格的保密措施,预先不宣布行程,只是在飞机起飞降落前后,用密码跟毛齐五单线联系一次,互通情况。为了谨防被人监听,连电台的密码也作了不循惯例的改动。

    “啊,也就说几个小时就到了?通知各个处做好迎接准备,让总务处准备汽车。”毛齐五边说边抬起头,见侄子脸色有异,皱了皱眉,“还说了什么?”

    “隧道的事。”毛钟新将电报递过去,“死了二十几个学员,老板震怒,下令让我们马上将张业、刘潘以及外事训练班的队长、区队长等人全部抓起来。”

    张业是军统特务总队总队长,刘潘是军委会特检处处长。

    特务总队负责局本部和特训班的安全,对此次事故负直接责任。

    而刘潘为了自己逃命,枉顾他人性命,阻止外训班学生进入防空洞,致使五名学生被流弹炸死。

    毛齐五的眼神微变,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军统外事特训班是38年夏经常某人批准,打着为军事委员会培养外交人才的名义开办的,当时报名者络绎不绝,其中很多是北大、清华和教会大学外文系的毕业生,其文化程度之高,在军统各期训练班中可以说首屈一指。

    戴春风对这些人一个个关爱有加,宝贝得不行,准备毕业后外派到各国担任国际情报特务的,现在一次就死了二十几人,不暴怒才怪。

    他表情平静地看着毛钟新:

    “既然是戴老板的命令,也就让行动处抓人呗。”

    张业是黄埔六期,广东人,和行动处长何志远关系不错,同时又属于郑明远“广东帮”小圈子的一员。刘潘则是黄埔一期毕业的湖南籍大特务,是唐横“湖南帮”的一员,和毛齐五所在的“江山帮”风马牛不相及不说,私人关系也一般,犯不上冒着触怒戴老板的风险为他们两人求情。

    “是,我马上通知。”毛钟新说完起身,刚走了一两步又退回来,对着又埋下头的毛齐五说:“叔”

    毛齐五抬起眼皮,不耐烦地问:

    “你还有事?”

    毛钟新看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顿了顿,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主任,那件事进行不下去了,威逼利诱都没用,除非把他抓起来用刑”

    毛齐五抬起脸看着他,被他这样一看,毛钟新心虚地闭上了嘴。

    “抓起来?我去抓,还是你去抓?说话办事用点脑子!”毛齐五冷哼一声,往座椅上一靠,叹气说,“回回都失败,成个事怎么就那么难呢?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两人说的所谓任务,细究起来和张义也有牵扯。收到戴春风任命张义为局本部代理副主任秘书的通知后,毛齐五便明白这是老板对自己办事不利的惩戒警告,因此心里头忐忑不安。

    副主任秘书,虽在编制、级别上并不比各处长高,但实际职权却高于各处室。因为各处给戴局长的报告、请示等,都得经过副主任秘书、主任秘书的手,更别说张义还兼着司法处长的职务,含金量自然不一样。

    自担任局本部代理主任秘书以来,戴春风主外,他主内,牢牢把持内勤,又狐假虎威干涉外勤,可谓集大权于一身。加之戴老板对他信任,诸事倚重,让他放手去干,这给他施展才干提供了极好机会。

    两年来他勤勉有加,夜以继日地埋头苦干,一边不惜降尊纡贵地关怀交好小特务,一边恰如其分地拉拢各个处长。

    其直接结果,就是拉拢了一批特务,和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也更加亲密,也间接地抬高了他毛齐五的地位,军统内外无不对他恭恭敬敬,他俨然陈了戴老板的化身,军统局二把手。

    有道是,春风得意之时,也是隐忧酝酿之日。

    张义被任命为副主任秘书,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副主任秘书,这个位置虽然不是特别显眼,更别说前面还有代理二字。但中国是一个讲究文字的国家,特别是官场,文字的运用奇妙无穷。

    就拿这个代理来说,也是很有讲究的。一个部门或机关单位暂缺主要负责人,或者是尚未找到合适的主要负责人时,总要有人来负责。这个时候,就出现了临时负责或者主持工作这样的短期职位。临时主持工作的人,某种程度上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后来就成了真正的支持工作。

    也就是说,张义有取代自己的可能。

    俗话说,卧榻之地岂容他人酣睡?

    毛齐五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因为他明白,只要戴老板在一天,他就必须时时刻刻伏低做小。

    他自诩戴老板的化身,军统二把手,表面上尊重郑明远和唐横二人,甚至以长官礼节相待,而实际上一直暗中视他们为自己加官进爵路上威胁最大的两个半对手。

    另外半个,自然是沈西山。

    此人虽是戴老板一手提拔的,他本人也向来以老板心腹自居。可他太年轻了,又是湖南人,是唐横“湖南帮”的一员。担任总务处长之后,又利用郑明远太太柯丽娟贪财的弱点,投其所好,和郑明远眉来眼去。加上他一向鬼子点多,为人处世八面玲珑,各各方面关系都不错,又和军统培训班毕业如今在军统担任中高层骨干力量的学生来往密切,其势力不可小觑。

    原本让他警惕的只有这三人,如今又冷不丁冒出个张义,后来居上,就像当头一棒,打乱了他许多谋划。

    平心而论,毛齐五觉得张义在内勤方面的才干是比不上自己的,毕竟自己在崇德几年秘书不是白干的,“窝里斗”一整套学问烂熟于胸,应用起来娴熟自如。

    可同样的,张义在外勤上的能力和影响力,又是自己远不能比拟的。

    意识到这一点,毛齐五更感觉猛虎再测,威胁巨大。

    他心中做出决定,一定要将张义赶出秘书处,而且事不宜迟,越快越好。

    但他一时情急之间又找不到合适的办法,只好先拉拢人心,想着对张义的工作多一份掣肘总是好的。其他的,等张义走马上任,再挑他的刺,暗中搜集他的黑料。

    就在毛齐五忧心忡忡时,侄子毛钟新献上一计。

    这个计谋不是故伎重演针对张义,而是戴罪立功,将功赎罪--策反,策反红党在山城曾家X50号办事处的司机。

    该处对外是八路军办事处,对内是红党南方局,南方局、书记是周主任,所以这里也被称为周、公馆。

    而他们针对的目标正是周主任的司机朱华。

    毛钟新在和监视办事处的特务聊天中得知,朱华因生活津贴低、恋爱缺钱,经常向做小生意的堂哥朱银松借钱。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得到这一情报后,毛钟新惊喜万分,立刻向毛齐五做了汇报,提出通过收买朱银松来拉拢朱华,慢慢将其策反,把他培植成“特勤”,暗中了解周主任的动态和伺机窃取红党机密文件。

    毛齐五原本以为自己侄子又是来借钱的,因此态度冷漠。听闻他的计划后,喜出望外,两人一拍即合,立刻指示毛钟新行动起来,要不惜一切代价将朱华拉下水。

    当即,他就给了侄子十根小黄鱼。

    在毛齐五看来,只要能拿下此人,连委员长都要对他高看一眼。

    而毛钟新的策反计划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

    当地痞流氓对朱银松经营的摊位连番骚扰时,毛钟新适时出现,挺身而出,三拳两脚就解决了麻烦,然后他开门见山,提出想接交朱华。

    朱银松这才意识到来者不善,在毛钟新的威逼利诱下,他最终答应将堂弟约出来,至于双方怎么谈,谈什么,他概不参与。

    就这样,毛钟新如愿见到了朱华。

    一见面,毛钟新直接将五根小黄鱼摆在了朱华面前。

    在他看来,这笔钱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足以击穿任何人的心理防线,更别说一个月拿三块五毛钱正囊中羞涩的朱华,即便他不为自己考虑,女朋友呢?父母呢?

    来之前他还专门做过功课,这个朱华是湖北人,他是老大,兄弟姊妹四人,其余三人都在湖北老家跟着卧病在床的父母务农,贫穷困苦。

    至于朱华所谓的信仰,在金条面前,实在不堪一击。

    毛钟新信心满满。

    然而--

    现实却给毛钟新当头一棒,朱华从头至尾连金条看都没看一眼,冷眼把他好一阵打量,严肃地笑了一下:

    “你是军统特务,策反来了?”

    毛钟新却没笑:“都是聪明人,咱们就不绕那些弯弯绕绕了。只要你答应替我们做事,这笔钱你可以马上拿走,如果不够,随时开口。另外,你在老家的父母我们也可以接到山城来,请最好的医生帮他们看病,你弟弟妹妹工作的问题,我们也可以帮忙解决,如何?”

    “听起来充满诱惑力,但是——”朱华冷冷盯了他一会,又说:

    “我能知道为什么选择我吗?”

    毛钟新一愣,笑道:“告诉你也无妨,有道是母狗不摇尾,公狗不上身,你要不是交往了个女朋友,囊中羞涩,我们也不会找你,呵呵。”他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应该说朱兄眼光不错,女朋友长得很标致嘛。”

    “多谢告知。”朱华面无表情,其实心里头像翻开了锅,军统特务无孔无入,而自己就像露出缝隙的蛋,被人盯上了。

    他又羞又恼,更多的惭愧。

    “如何?”毛钟新见他脸颊抽动,以为正在纠结,做思想挣扎,感同身受地说道,“我知道这种事很难,放心,我会给你充足的考虑时间。金条呢,就存在你堂哥这里,你随时可以支取。”说完这话,他不断加注,“对了,你女朋友还没有工作吧?只要你说一声.”

    “不必了!”朱华忽地一下站起来,冷冷地说,“毛秘书,我只能说你找错人了。朱某虽只是个司机,但从加入组织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以身许国,为国家,为信仰,不惜生命。你以为几根金条就能收买我?让我出卖同志、背叛信仰,实话告诉你,你这是痴心做梦!”

    毛钟新顿觉不妙,不甘心地反驳道:“不再考虑下?大话谁不会说,但人终究要活在现实中。”

    朱华冷笑:“我是有信仰的,当然,说了你也不懂。”

    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走。

    “站住!”毛钟新一拍桌子站起来,大放厥词:

    “少给老子扯信仰,当金条站出来说话时,真理都要沉默,何况你那点信仰。”说着,他将五根小黄鱼往前面一推,“你不必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看这五根金条!你告诉我,哪一根是高尚的,哪一根是龌龊的?”

    朱华没再说话,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办公室中,毛齐五阴沉着脸:“看都没看金条一眼?不应该啊,你不是说他很缺钱吗?”

    “是啊,我也觉得不可思议,莫非是嫌少?不应该啊!据侄儿所知,他们办事处都是粗茶淡饭为主,吃的是杂粮、萝卜青菜,油水都没有,更别说吃肉。据说,只有在接待重要客人的时候,才能吃点肉和白面打打牙祭。叔,要不我们再换个对象?”毛钟新眉头紧锁,他说这话与其说是回答毛齐五的疑问,不如说是在给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和退路。

    “少找借口!”毛齐五恼火地瞪了他一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策反目标,因为你的急功近利,功亏一篑,温水煮青蛙的道理都不懂?现在打草惊蛇,让红党起了防范之心,一时半会从哪里去找目标?行了,别杵在这里,马上将金条还回来。”

    “.是,金条在朱银松那里呢,我取了就交给婶子。”毛钟新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另外五根金条,已被他挥霍了一根。这会听毛齐五提起金条,只好撒了谎。

    毛齐五心绪不宁,并没有看出来,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毛钟新如蒙大赦,连忙告退。不料刚转头,又被毛齐五喊住,顿时忐忑不安,只听毛齐五:

    “对了,给张副主任的办公室提前准备一下.另外,你就别在甲室待了。”

    “啊,叔,啥意思?”

    “去给张义做秘书,懂?行了,就这么定了,出去!”

    毛钟新心里掠过一丝不安,明白毛齐五是派他去监视张义,可张义有那么好对付吗?他心里打着退堂鼓,想反驳,但看着毛齐五阴沉沉的脸,终究没敢开口,只好硬着头皮应下。

    毛钟新走后,毛齐五一屁股坐下,表情阴郁。(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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