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姻缘事多磨

    伯爵府,登仙阁。

    阳光明媚,天宇瓦蓝,清风习习,幽香细细,好不惬意。

    探春走后,只剩贾琮和黛玉闲聊说笑,坡上那堵明黄院墙,在阳光下异常亮眼醒目。

    黛玉突然起了兴致,两人便出登仙阁,沿着南坡拾阶而上。

    贾琮见黛玉走的有些气喘,便牵住她的小手,登阶而行。

    黛玉俏脸一红,虽是白天,石阶冷冷,树木掩映,无人得见,她便不挣扎,由着贾琮牵着。

    两人走上坡顶,见那院落中婆子丫鬟进进出出,芷芍正在一边指派东西摆放,物件陈设。

    她曾在蟠香寺修行两年,最清楚师傅师姐的起居习性,自然里外都布置极为妥帖。

    贾琮看着来回忙碌的芷芍,突然似想到些什么。

    对黛玉说道:“三妹妹一向做事镇定,可方才走的匆忙,不知她房中有什么事?”

    黛玉略微思索,微微一笑,说道:“我大概能猜出些根底,我和三妹妹在西府长大,对她的事最清楚。

    三妹妹聪慧爽利,从小就得外祖母喜爱,即便二舅妈也是看重她,并没有如今的隔阂。

    三妹妹百般都好,惟独她姨娘口舌尖刻,不肯吃亏,是不饶人的性子,每每闹出事情,让三妹妹难堪。

    她有时虽嘴巴厉害,内里颇牵挂赵姨娘和环兄弟,旁的事情她都应付自如,唯独这一桩,才会让她乱手脚。

    但是环兄弟从小和三哥哥没来往,从没到东府走动,三哥哥家规甚严,外男也进不得内院。

    但赵姨娘却是不同的,她可是三妹妹的生母,三妹妹这么急着回房,难道是赵姨娘上门找她?”

    贾琮笑道:“妹妹心细聪慧,什么都瞒不过你,你这卦算的必定准,只是赵姨娘为何突然来找三妹妹?”

    黛玉笑道:“三哥哥不用担心三妹妹,赵姨娘说的那些事,多半是内宅鸡毛小事,没什么大妨碍。”

    贾琮想到赵姨娘家长里短、搬弄是非的性子,也觉得黛玉说的有道理,两人也就转了话题。

    ……

    黛玉又说道:“昨日收到父亲来信,说我明年满及笄之年,他和陈姨娘甚是想念,让我回扬州省亲。

    我倒很想回去看望父亲,只是这一走不知多久,三哥哥日常也见不着,姊妹们也没法说话作伴。”

    贾琮听不禁一愣,说道:“妹妹七岁就来家里,这么多年都没回去,姑父必定十分想念,这是人伦常情。

    是该回去瞧瞧姑父,也该好尽尽孝道,妹妹定下回南时间,早些告诉我和二姐姐。

    我一定帮妹妹筹备的妥妥当当,不用妹妹操一点心。”

    黛玉原本心中不舍,听了贾琮这话,嘴角一抿。

    说道:“瞧三哥哥这话说的,像是巴不得我走,我就这么不讨喜?”

    贾琮笑骂道:“胡说,哪个说你不讨喜,必定是眼瞎了,妹妹回南陪姑父一年半载,我去接你回来就是。”

    黛玉笑道:“你又拿好话哄我,每日上朝上衙,早出晚归,还能千里迢迢去接我,这话我可不信。”

    贾琮笑道:“你也知道我下金陵办老了事,说不定圣上将来又派我南下,到时回京就捎了妹妹回来。”

    黛玉嗔道:“胡说,我又不是物件儿,还能让人捎来捎去的。”

    贾琮笑道:“物件儿有什么不好,可以每日都栓在身边,又伶俐又喜性,就像妹妹这样的。”

    黛玉被他逗得俏脸通红,芳心却颇为惬意开怀,只是突然又想到什么。

    歪着头看贾琮的神色,说道:“我知道三哥哥走南闯北,交游广阔,认识的人物特别多。

    你可老实告诉我,这样的好话,是不是哄过其他姐姐妹妹,不然怎说的这么顺溜……”

    贾琮面露思索之色,踌躇说道:“这我倒是要想想,到底还哄过哪个?”

    黛玉听这话,气呼呼在贾琮肩窝处,咚咚捶了两下,哼了一声,嘟囔说道:“如今愈发讨人嫌了。”

    贾琮笑道:“好妹妹,我们不闹了,去三妹妹那儿瞧瞧,看她遇上什么事,我还能排解排解。”

    黛玉心中也有些好奇,被贾琮乘机牵了手,两人一起下了石阶,一起往探春院里去。

    ……

    荣国府,梨香院。

    秋风日浓,院门口梨树花蕾落尽,树叶也凋落大半,明媚阳光之下,留下满地萧瑟影子。

    一个身形苗条,步履灵巧的丫鬟,从那树影下走过,快步进了梨香院。

    侍书跟着探春多年,不仅学了她的精明干练,做事也十分利索。

    她得了探春嘱咐,赶上正好得空,拿了探春给的红纹石戒指,便去西府梨香院走动。

    等她过了梨香院大门,拐弯进了宝钗闺房,见房里静悄悄的,床帐空悬,绣架寂寂。

    里外并不见宝钗人影,只有金钏独自做针线,这倒是正合了她心意。

    金钏见侍书进来,笑道:“今儿怎有空来逛,不用服侍你们姑娘吗?”

    侍书和金钏本都是二房丫鬟,以往自然十分熟悉。

    但金钏在王夫人房里时,因顾忌探春庶女身份,侍书和金钏两人交往并不多。

    倒是金钏归了宝钗之后,因宝钗和东府姊妹来往融洽,频繁出入东府。

    连带金钏和侍书比以前更亲近,得空遇上闲聊许多话题,反而没了当初同在二房的顾忌。

    所以探春说出心中疑虑,侍书才会立刻想到金钏,借金钏姊妹的关联,帮着探春打听消息。

    侍书拿出个红艳艳戒指,笑道:“我们姑娘得了些红纹石戒指,虽不太贵重,看着倒是精致。

    让我送个给你们姑娘赏玩,其他姑娘也都得了,宝姑娘怎么不在屋里?”

    金钏听了也不在意,接过那红纹石戒指,把玩几下便放到宝钗首饰盒里。

    ……

    金钏笑道:“姑娘去二奶奶房里走动,不知什么时候回,你坐着我们说话,等不及姑娘回来,我转交便是。”

    两人坐下闲聊几句,侍书拐弯抹角提到彩霞,金钏应对了几句,心中便有些留心。

    虽说彩霞和她们都出身二房,彼此闲话提起也不算奇怪。

    但侍书不知其中根底,金钏因和妹妹闲话,知晓彩霞和贾环疑有不轨。

    她担心妹妹玉钏受到牵连,将来会没了好结果,便慎重提醒妹妹,置身事外,不露口风。

    她既这等点拨妹妹,自己自然更不会泄露风声,此时侍书突然提起彩霞,她如何不生出警惕。

    三姑娘可是环三爷的亲姐姐,她平时又最得三爷亲近看重。

    自己要在侍书跟前露出风声,三姑娘知道内情,担心兄弟生事,必定要牵扯其中。

    要是彩霞和环三爷已做出丑事,一旦闹开就要难以收拾,三爷疼惜三姑娘,只怕也要牵扯进来。

    金钏万不想看到这等结果,她心中将贾琮看得极重,自然不想他惹麻烦吃亏。

    她这心事深藏心中,从不对人言,只有宝钗猜到一些,只是放在心里罢了。

    金钏有了这等心思,愈发觉得侍书话语古怪,隐约都在旁敲侧击。

    心中有了警惕,自然如封似闭,小心应付侍书话语,半点口风都没露出。

    侍书虽心思灵巧,但遇上金钏早吃了秤砣,哪里撬得开嘴巴,两人闲扯半天,她依然一无所谓。

    侍书有些失望,意兴阑珊出了宝钗闺房,在游廊上见薛蟠脚步生风过来,她连忙施礼,便离了梨香院。

    ……

    薛蟠步履晃荡进了堂屋,对薛姨妈说道:“妈,我妹妹怎么没在家,我正要紧事找她。”

    薛姨妈斜了儿子一眼,说道:“你还有什么正经事,竟要用到你妹妹?”

    薛蟠有些不服气,说道:“瞧妈这话说的,儿子怎么就没正经事,我比宝玉那货可正经太多了。

    我做的北城粮铺,多少人都说好,连这府上过年粮食,都是从我那采买的,凤姐姐都说我做的好生意。”

    薛姨妈笑道:“瞧你毛毛躁躁样子,说你两句还不服气,粮铺这档事办的确实不错。

    昨日老太太都夸了几句,总算给我露一回脸,我不想你怎么出人头地,总要比宝玉实在些就是了。

    你往日总在外游荡,交了一帮子猪朋狗友,竟没有一个有用的,不过是哄你的酒菜吃。

    这会子总算交了有能为的朋友,这几日我在荣庆堂走动,见了一些来走动的贾家老亲。

    各家都在北城粮铺买的粮食,提到城北粮铺段东家,都说八面玲珑,会来事儿,极能做生意,是一个人物。”

    薛蟠好不容易被母亲夸奖一回,不禁有些飘飘然,说道:“儿子结交的朋友,自然都是不差的。

    连妈都说段春江了得,可见儿子没看走眼,这样人物好好结交,以后还有许多助益。

    我今儿有要事找妹妹,就是和这段掌柜相干的。”

    ……

    薛姨妈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快,说道:“刚夸你两句,就说起胡话,那里又灌了黄汤回来。

    你妹妹是未出阁大姑娘,薛家千金小姐,和那姓段有什么相干!”

    薛蟠笑道:“妈,你先别发火,听儿子把话说完,再生气不迟,这可真是件好事。

    你知道段春江原是大同人,一向在九边做生意,当初琮哥儿在辽东平定女真,他可是久闻他的大名。

    只是以前南北相隔,他又没那个人脉势力,一直没有福分结识琮哥儿。

    眼下朝廷在九边管制边贸生意,他在大同再也混不下去,这才来神京做粮铺生意。

    又知道我们家和贾家是姻亲,关系十分亲近,如今又住在荣国府,他便有些大喜过望。

    因他仰慕琮哥儿人物英名,几次央求我予以引荐,儿子实在抹不开脸面。

    妈,儿子在外头行走,架子体面十分要紧,不然哪能结交到朋友。

    我连这等事都办不到,段春江必觉得薛家贾家不是实在亲戚,不过泛泛之交,咱家岂不丢脸。

    只是儿子以前糊涂,因为素云的事情,和琮哥儿闹翻脸面,我要去请他出来,只怕他不理我。

    但我妹妹就不同,她如今和琮哥儿相好,只要她去开口,琮哥儿英雄难过美人关,必定要答应。”

    ……

    薛姨妈一听这话,顿时气得炸肺,从针线盒里拿出没纳完的鞋底,对着薛蟠的大头一顿猛抽。

    骂道:“你这烂了嘴的东西,你妹妹清清白白一个人,她什么时候与人相好。

    天底下还有你这种哥哥,无中生有,要败光你妹妹的闺名不成,我怎么生了你这种挨千刀的。”

    薛蟠在房中抱头鼠窜,躲避薛姨妈的鞋底抽打,口中还不住的言语讨饶。

    “我的妈呀,儿子一时嘴快,说错了话语,妹妹和琮哥儿不是相好,是要好,是要好。

    我们两家是实在亲戚,一家子兄弟姊妹相互要好,那是正经道理,这总是没错吧。”

    薛姨妈见儿子求饶,这次停下了手,骂道:“刚说你给我挣脸,转头就干不靠谱的事。

    你也是大家公子出身,怎半点世道深浅都不懂,什么胡乱人情都去接。

    琮哥儿是五品正官,翰林学士,多大的名头,那个姓段的只是个卖粮商贩,他们两个挨得上边吗。

    这天差地别的两个人,都是哪儿跟哪儿,有个扯淡的相识结交,说出来也不嫌寒碜。”

    薛蟠不服气说道:“妈,话可不能这么说,所谓英雄不问出处,仗义每多屠狗辈……”

    他正说的有些慷慨激昂,薛姨妈已劈头盖脸呸了一口。

    怒道:“亏你还是大家出生长大,这种哄骗市井之徒的鬼话,也值得你拿出说,站着说话不怕腰疼!

    你要是让你妹妹开口,让琮哥儿一个伯爷,去和个劳什子粮贩吃酒,不说琮哥儿根本不会搭理。

    连带你妹子都会给人看轻,世上门第身份何等要紧,就是跨不过的门槛。”

    薛姨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要都你说的那么轻巧,你妹妹的亲事,我用得着这么头疼。

    直截了当去荣庆堂说道便是,想来以你妹妹的样貌人物,琮哥儿必定也是喜欢的……”

    ……

    薛蟠还有些不甘心,说道:“妈你说的是有些道理,但也没有这么厉害。

    我日常也多有留意,琮哥儿来往也有市井之人,还有书院里没功名的穷酸读书。”

    薛姨妈皱眉说道:“这怎么能一样呢,那姓段的这会子米粮生意红火,神京多少大户都知道他。

    要传出琮哥儿和他结交,可不知要传出什么闲话,无亲无故,官商结交,可是留话柄的事。

    你还是消停些好,别好端端给琮哥儿找麻烦。

    这事也不用和你妹妹提起,她心思比我还重,必定不会帮你搭桥传话,趁早死了这个心。”

    薛蟠听了薛姨妈这番话,言辞有些泛酸。

    说道:“妈,你可真不待见自己儿子,琮哥儿还没做成你女婿,你这般为他打算,也不顾及儿子的脸面。”

    薛姨妈听了这话大怒,举起桌上的鞋底,就要再次收拾这逆子。

    薛蟠怪叫一声,便逃出了房间,薛姨妈听到外头传来女儿的声音:“哥哥又毛躁起来,没事跑什么?”

    薛姨妈听到女儿动听的声音,将手中的鞋底丢回桌上,心中生出一阵无奈……

    ……

    荣国府,宝玉院。

    院子耳房里传出浓重的药气,正在晾晒衣服的麝月和秋纹,看到彩云端着滚热汤药走出耳房。

    又看着她进了宝玉房里,房里传来宝玉几声抱怨。

    没过多久时间,两人看到彩云端着空碗出来,又重新放回耳房,不一会儿拎着一袋药渣出门。

    秋纹对身边麝月说道:“麝月,上回二爷会回东路院读书,不是说夜里睡觉不安稳,这才开始吃药。

    可是这汤药吃了三个月都不见停下,二爷这该是睡得多不安稳,看着着实有些吓人。

    只是我每日看二爷神色,不像夜里睡不好觉的,这两月二爷还长胖了呢。

    往日煎药这种小事,让佳蕙、春燕看着火头就行,这几个月都是袭人、彩云亲自煎药。

    便是我们两个都不用沾手,她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勤快。

    而且每次二爷用过药,连药渣都她们自己拿出去,也不知扔到哪里去了,怎么有点鬼鬼祟祟。

    麝月,你说二爷真的只是睡不好觉,不会是得了其他毛病吧?

    反正二爷怎么睡她们,就她们两个清楚,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麝月听秋纹唠唠叨叨,一副欲求不足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烦。

    说道:“你就闭上你这张破嘴吧,不让我们伸手,就是这事和我们没关系,你瞎操什么心思。

    不想让你知道的事,就不要上赶着去知道,想死也不挑个好时候。

    上次被二奶奶揍得下不了床,你莫非都忘了缘故,真是记吃不记打。

    你还想多嘴惹祸,自己去顶着就成,可别碍着我也倒霉。”

    麝月说着话,扭身就回了自己厢房,懒得再去搭理秋纹。

    这时院门口人影晃动,王夫人带着玉钏进了院子,秋纹马上殷勤上前行礼。

    王夫人只是对她点了下头,又让玉钏留在院子里,自己独自进了宝玉房间。

    没过去一会儿,王夫人从宝玉房里出来,进了隔壁的偏房,身后还跟着袭人和彩云。

    秋纹看到三人刚进了偏房,便关上了门户,让秋纹愈发疑惑。

    但王夫人把玉钏留在院子里,等于安排了一个耳目,秋纹即便想过去偷听,也不敢做出来。

    ……

    偏房之中门窗紧闭,房间内光线不明,王夫人的脸色神情显得愈发阴鸷。

    问道:“我问你们两个,宝玉已吃了三个月汤药,最近房中可有起色?”

    袭人和彩云听了这话,各自脸色臊红,心中都不自在。

    自从宝二爷生病之后,她们自觉就像是牲口,原本期盼的姨娘体面,都变成一个笑话。

    每次太太过来,私下找她们说话,总直言不讳问床上那点事,虽说彼此都是女人,也让人太难堪。

    袭人说道:“这一个月时间,胡太医虽还来复诊,太太私下换了其他名医的方子。

    但二爷吃了新药以后,房内还是毫无起色,二爷每日抱怨药苦,我们都是陪着小心哄着。”

    彩云说道:“我不怕太太生气,二爷虽吃了三个月汤药,却比从前更差了,想来是二爷自己都疲了……”

    王夫人脸色惨白,她看了袭人一样,袭人低头说道:“我这边也是一样。”

    王夫人心如死灰,浑身颤抖,她即便有再多野望,单这一桩就能被斩灭干净。

    她想到绝望之处,忍不住流下眼泪,房间中死一般寂静。

    半晌之后,王夫人才说道:“看来宝玉的病有些难了,眼下已到火烧眉毛的时候。

    宝玉的亲事就要议定婚期,宝玉要是被毁了,我也就毁了,你们是他的屋里人,一辈子也没好下场!”

    袭人和彩云听出王夫人话里阴狠,心中一阵阵发寒。

    王夫人说道:“要想保住大家的体面性命,不能这么干耗着,事情总要有个筹谋算计……”(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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