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悬空中,静静地看着下方即将大打出手的天巫们。它上面的那一点阴影看不出任何变化,但每个天巫都知道,它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大,并且越来越快。
冥雷一抓住飘带,手上立刻燃起幽幽暗火,但是幽火出一朵就会被无形力量灭掉一朵。双方对峙了短短数息,就有数以百计的幽火生生灭灭,冥雷的手纹丝不动,飘带依然是进退不得。
幽凤哼了一声,停了幽火。幽火一停,冥雷也就松了手,飘带飞回幽凤手中,没有继续抽向炎魔。
交锋虽然短暂,但众天巫都看得分明,冥雷是在正面与幽凤的对决中占了上风。虽说冥雷有第一天巫的权柄,但幽凤也有祖巫的源血,权柄上也毫不逊色。所以结局其实就是幽凤被冥雷正面击败。
至此众天巫已经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不欢而散。至于圆月中的阴影,一半天巫都觉得反正会有人处理的,还轮不到自己来操心。
冥雷出现在天之城的大殿中,另一位身姿纤细的巫走了过来,问:“很不愉快?”
冥雷叹道:“意料之中。”
“我看了全过程,有些不太明白,幽凤为什么要这么逼迫炎魔?这样做对她究竟有什么好处?”
这纤弱的巫个子不高,只是到冥雷腰际,但她也是圣巫中的另一位天巫。
冥雷四处看看,没有找到合适座椅,索性席地而坐,这样两者就能平视说话,然后说:“她在害怕。”
巫女奇道:“害怕?她也会害怕?她可是祖巫的血脉后裔啊,在巫域中什么时候怕过?”
冥雷道:“谁都会害怕,她以前无所畏惧,确实是因为受到了血脉庇护,然后任性做的所有错事都还在祖巫的容忍范围之内。比如说,她时不时羞辱我几句,在别人眼中这是大事。但这不过就是她想彰显自己的优越身份,让大家知道她才是整个巫界地位第一的天巫,而不是我这个名义上的第一天巫。所以只要我不认真计较,这事就不算多大。
但这次不一样,她闯的祸太大了,大到她那几滴祖巫源血完全免不了祸的地步。她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害怕了。”
“可是我怎么看她比以往更加嚣张?”
冥雷笑了笑,道:“正因为害怕,所以才会变得歇斯底里,以此暂且忘记恐惧。她蛮不讲理,拼命挑衅逼迫炎魔,可不是真的认为错在力巫。她是想逼炎魔造反,一旦钢之祖因此完全苏醒,事态才足够严重,祖巫才能暂时不计较失去上古圆月和荒界权柄的过失。”
巫女道:“你怎么把上古圆月排在了荒界权柄之前?难道它比失去大半个荒界还严重?那不只是辉夜的一个道基吗?”
冥雷点了点头,道:“别看上古圆月只是道基,但它是诸界唯一的道基。它存在于巫域,就是对巫域天地大道的补充和支撑。这点我知道,幽凤也知道,但其他天巫都不知道。所以圆月出事,幽凤才会发疯。”
巫女又问:“辉夜也不知道吗?”
冥雷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上翘了翘,说:“她……应该不知道。”
巫女行了个礼,转身离开了大殿。在她身后,是冥雷;冥雷身后,则是无比巨大的祖巫雕像,默默地俯视着世间。
……
一个不知名的巫族小城中,圣心和绘心衣衫褴褛、满身污浊。周围经过的巫都是下意识地走开两步,远离这一对又丑又脏的下等贱巫。
绘心叹了一口气,说:“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挨饿的一天,还是这么久。我们究竟要干什么,为什么总是会这么倒霉,连修为都没了?”
“修为不是没了,而是被封禁了。”圣心解释。
绘心此刻饿得步伐疲软,有气无力地道:“有什么区别吗?我就不明白,我们好端端地赶路,天上只不过是飞过了一只黑鸟,你为什么突然要骂它?”
圣心默然片刻,罕见地没有辩解,然后挥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如此一来,绘心反而不忍心了,叹道:“算了算了,至少我们还活着,手里还有一口吃的……你在干什么?!”
就见圣心蹲在一只被拴着的瘦狗前,将一个脏兮兮的馒头递了过去。那狗显然也是饿了的,一口吞下,然后讨好地舔着圣心的手。
圣心回头,看到绘心杀人般的目光,苦笑一下,解释道:“我现在最看不得被拴着的狗,主人心情好就喂一口,心情不好就只有饿着,打骂都是轻的。不过,它们好歹还能有口吃的,我们两个现在连条链子都没有,只能四处游荡。”
绘心幽幽地道:“你也知道我们现在还不如它,那为什么还要喂它?不是应该它来喂我们吗?”
圣心愣了一下,若有所思,脸色逐渐难看。
……
炎魔离开秘境,就直奔传送门,径自去了荒界。负责传送门的巫族等他在门中消失,就赶紧飞奔出去汇报。
荒界,九目正在阳光下打盹,忽然睁开了一只眼睛,看着出现的炎魔,道:“你怎么又来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避嫌吗?”
炎魔骂道:“还避个鸟的嫌!避了别人就不找你麻烦了?再说,她不找我麻烦,我还要找她麻烦呢!”
九目支起了身体,问:“今天怎么火气这么大?”
炎魔身周喷出一圈火浪,覆盖周围百丈!
喷出了火,他心情才算好了一点,道:“幽凤那个贱货故意在激怒我,想要让我唤醒钢之祖,甚至是直接造反。问题是,我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可就压不住心中这火!贱货今天手段格外厉害,怕是有人在后面指点。这次要不是冥雷出面,我都想炸了那秘境天地,直接在祖巫天地上捅个窟窿!”
九目大吃一惊:“千万别!你死不要紧,我可就成出头鸟了,下一个不就轮到我了?”
炎魔瞪了他一眼,道:“瞧你那点出息!不用怕,我今天连祖巫都骂了,然后再天天往荒界跑,幽凤多半会以为我马上就要造反,或是尝试占据新出来的天巫之位。但我就是不反,然后看祖巫能够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
九目长出了一口气,道:“这就好,这就好!斗而不破,才是上乘。我就知道你心眼最多,反正不是我这种笨巫能够比的。”
炎魔瞪了九目一眼,说:“少说那些没用的。现在荒界天巫之位空悬,总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填补,好断了那些家伙的念想。荒界的后起之秀中,有合适人选没有?”
九目触手一探,布下了结界,方道:“大哥,你是真想拖我下水啊!说这话前不能先下个屏障吗?”
炎魔歉意道:“太生气了,忘了。”
九目勉强原谅了他,说:“只有一个叫天语的小家伙天赋气运都还合格,主要是他命格好得出奇,已经到了天上追着掉馅饼的程度,还是热的。”
炎魔奇道:“这么厉害?”
“是的。”九目恨不能取而代之。
炎魔思索,却怎么都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物,问:“修为如何?”
“法相后期。”
炎魔一怔,道:“那不行,太小了!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去?”
九目长叹一声,道:“我也知道不行。不过实在没有其它好人了。”
炎魔也是无奈,道:“那先暂定是他吧,先观察扶持着。对了,把那本书给我。”
“什么书?”
“别装了,就是和熔龙一起的那个小家伙写的书。你肯定偷偷留了副本,拿一本给我。”
九目手中就多了一张玉纸,递了过来,道:“你要看这个做什么?”
炎魔道:“做戏做全套,装造反要装得像,总得找本反书看看。”
炎魔接过玉纸,仔细收好,然后离开。
看着炎魔背影,九目九只眼睛都在微眯,总觉得炎魔不太像是在做戏。
……
卫渊神识停留在净土洞天中,现身出来,缓步走入小庙,看着空荡荡的莲台。
佛前供桌上,青铜古灯静静地燃烧着,身上都是新近擦拭过的痕迹。这次它没有说话。
卫渊目光落在供桌上的三本经书上,若有所思,伸手拿起了一本。莲灯的动作忽然有了一个微不可察的停顿。
滴答!
一滴汗水从莲灯下颌处落下,摔在地上。在这寂静小庙中,这一声响得如同雷鸣。
卫渊有些奇怪地看了莲灯一眼,只见他以后背对着自己,正在专心扫地。
卫渊收回目光,虽然不太明白这时候莲灯为何会出汗,但这假和尚擅打机锋,一言一行都是陷阱。当年它主动随自己前往天外世界残片,就没安好心。对付莲灯这等货色,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会,任他如何作妖,只当是空气就好。
卫渊没有打开经书,而是放归原处,缓缓转身。
此时冥冥中那只大手已经把整个纪国的百姓摆在了卫渊面前,并且有两条路。一是靠近王佛,拯救万民于水火。二则是坐视人间涂炭,无视生灵生灭。
其实,它并没有给卫渊选择的余地。
但卫渊此时心中有深深的恐惧,他怕坐上莲台之后,会失去最初的情感,忘记了曾经的爱恋。那样虽然能继续和她在一起,却只会变成最亲密的陌生人,再也无法靠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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