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开饭的点儿了,大家伙都散了吧,散了吧。再围下去,派出所该过来人了。”老吴叹口气,先把人群给散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的谈也成了没得谈。
有派出所的名头在这压着,人群终于松动,比起热闹来,还是五好院落的三两油票来的实在。
等人散的差不多,老吴又开始挨个劝:“老吕,你也快到退休年龄了,干了大半辈子,提前两年歇歇也没啥不好。退休了有退休金拿,在家养养花,养个蛐蛐儿,也有人养老了,多好。”
说完,不待吕德贤回应,老吴又转头劝年轻人:“年轻人有心劲是好事,但不要太气盛。你还年轻,他咬死了不给你办,哪怕你闹到他单位去,他大不了他退休,你能捞到啥?他还有两间大瓦房呢!你可想好了。”
说完,老吴也不再掺和这两人的恩怨,警告道:“行不行的,你们自个协商,别在这一块闹,要是再有下一回,我直接让派出所过来处理,都回去好好想想。”
卖工作这事属于灰色地带,老吴一番话让双方冷静了下来,互相打量着对方,权衡着这法子的利弊……
唐植桐不掺和,在人群散去的时候就回了家,不过他倒是盼着两方成为义父义子关系,毕竟吕布当年曾经有好几句名言:
飘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
老贼,欺人太甚,我与汝势不两立。
亲生儿女都有不孝顺的,更何况动过手的干儿子?
小王同学回来的晚了一会,没看到最精彩的部分,唐植桐绘声绘色的把事情给她讲了一遍,乐的小王同学不轻快,老吴明显是在和稀泥。
“嘿,这主意出的地道,工作的事情解决有了,以后也有人养老了。”唐植桐对老吕没有丁点儿好感,他在这件事上站在广大邻居一边,认干儿的事要是办成了,以后可就有的乐子看了。
“少操心别人家的事,一会担水把地给浇一遍,这天热的邪乎。”张桂芳从屋外进来,手里拿着刚摘下来的两个丝瓜,打算做菜用。
“得令!”唐植桐乐呵呵的接过了母亲手里的丝瓜,开口建议道:“妈,咱今晚打个丝瓜汤喝吧,一口汤一口窝头,正好下饭。”
在唐植桐看来,丝瓜炒鸡蛋是最好吃的,但亲妈明显不会同意,因为这菜费鸡蛋啊,于是只能退而求次,毕竟做汤一个鸡蛋就足够了,更何况自己还能偷偷往里面再加一个。
“行。”张桂芳点头答应下来。
丝瓜,有人喜欢,也有人不喜欢,但这确实是个好东西。
秋天干燥易咳,无论大人还是孩子,都有久治不愈的情况,这时候就需要丝瓜出场了。
剪断丝瓜秧的茎,近根的那一头插到矿泉水瓶或者暖瓶里,第二天就能收获满满一瓶丝瓜水。
可以煮开喝,也可以凉着喝,两三瓶下去,咳嗽顽疾去无踪。
吃完晚饭,天还没有黑透,唐植桐拎起两个铁皮桶去水站打水。
接水的空,老朱神神秘秘的凑了上来:“桉子,老万被抓了。”
“谁?老万?就那边那个?”唐植桐一愣,指着万家大院的方向问道。
“对!”老朱点了点头,非常肯定。
“他犯事了?”唐植桐将水龙头拧小一点,既能让水声遮盖住两人的谈话声,也能拖延一下接满的时间。
“他家老四聚赌,他放贷,一家人赚钱没够,这下好了,爷俩全进去了。”老朱略微带点惋惜的说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这么说,刘家的赌债不用还了?”唐植桐没理会老朱言语里的那点惋惜,他只在乎老万是不是在自己跟张新平说了以后才进去的。
“就是因为刘家的事,小楚去派出所报了案,派出所过来人调查,还找我问话了呢,听说到了第二天就把人给抓了。赌债嘛,估计是不用还了。”老朱三言两句把事情给交代清楚。
“嘿,真是报应不爽,爷俩在里面估计悔的肠子都青了。”唐植桐一听这茬,心里乐开了花,就是不知道老万会被判多久。
“谁说不是呢,前几年还知道收敛,这几年不知道喝了什么迷魂汤,也不知道收敛一点。”老朱再次代入老万的角色,话里话外怒其不争。
“吆,水满了,朱大爷,您先忙,我打水浇浇院子里的菜。”唐植桐对老万一家生不出半点同情,恨不能爷俩在里面出不来才好,根本没法跟老朱共情。
唐植桐担上挑子一走一颤,扁担吱吱呀呀的配着乐,大仇得报,他边走边哼起了《好日子》。
若不是《好日子》与眼下的物质供应格格不入,唐植桐都想用这首歌给杨琳交差了。
不过这首歌也不能浪费,等邱小姐出嫁的时候再投稿吧,那节奏配上大蘑菇再适合不过,这一点小本子的熟人最有发言权。
比起他们,唐植桐觉得这阵子四九城的气温变的凉爽起来,三十多度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嘛,毕竟好几千的温度,小日子的熟人们也受下来了,而且一声都没吭。
回到家,凤芝噔噔噔跑过来,先从水桶里给贝贝舀了一瓢水,她的理由很充分:“天热,贝贝也热,刚打的水凉!”
行吧,唐植桐不是虐猫的人,等妹妹给贝贝舀完水才开始浇菜。
一桶水浇完,凤芝在一旁批评贝贝:“贝贝笨蛋,喝水都能喝一脸,脏死了!”
“你冤枉贝贝了,猫喝水都会这样。”唐植桐听到后,一边拎过另一桶水,一边反驳凤芝的说法。
“为什么?我喝水从来不弄一脸。”凤芝不明所以。
“猫喝水是用舌头舔着喝,而且是舌头向外卷,狗则是舌头向内卷,所以狗喝水的时候脸是干净的,脖子却湿漉漉的。”孩子会观察是好事,唐植桐耐心的给妹妹讲解道。
“真的吗?”凤芝对哥哥的这种说法半信半疑。
“当然是真的。”唐植桐转头给了妹妹一个友好的微笑。
“凤芝说自己不会喝一脸,你说狗喝水脸上是干净的,我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小王同学坐在屋檐下摇着蒲扇,笑吟吟的看着丈夫。
“emm……请小王老师不要做无关联想。”唐植桐怔了一下,自己真的是在给妹妹正经科普啊!
“妈!我哥骂我是狗!你快打他!”凤芝这时候反应过来了,但没有跟唐植桐对线,而是选择进屋请外援。
听到妹妹的动静,唐植桐将桶里最后的一点水倒进菜地,直起身来,调侃小王同学道:“你这话让我想到了猫、狗的另一个区别。猫的舌头有倒刺,舔人的时候人不舒服,狗的舌头却比较光滑,人被舔的时候会很舒服。”
“你看,不会舔的是猫,会舔的是狗。”唐植桐说完,得意的朝小王同学抛了个媚眼,担起水桶跑了。
“呸!”听了丈夫的调侃,小王同学脸蛋又红了,就知道不该招惹他……
小王同学并未就此放弃,在丈夫忙活完,回到厢房的时候,小王同学朝丈夫勾勾手指头,顽皮的吐出一个字:“狗。”
“嗯?”唐植桐又是一怔,接着也笑了:“你变坏了!”
“哼,近墨者黑,谁让你一天到晚不正经?”小王同学振振有词。
“真调皮啊,看来颗粒度白对齐了。”唐植桐无奈的摇摇头,这不得拿盖章印一个,让她知道谁是老大?
“印”是一个名字,也是个动词,“印”的甲骨文是一个人用手按压另一个跪下的人脑袋,使其屈服。
不过看在小王同学有孕在身的份上,唐植桐饶了她这一次。
6月29日,星期三,天气依旧晴朗。
59级有线系还有最后两门课需要考,考完就放假了。
唐植桐没有忘记路坚的40斤玉米,仗着力气大,在宿管的眼皮子毫不费力的拎着袋子底下上了楼,不知道的还以为拎了一袋衣服呢。
路坚早就开箱以待,见到玉米后,一股脑的装进木质行李箱,还贴心的在四周塞了几件衣服才盖上。
“舍长,回去称一下,不够份量跟我说,我再找上家跟你补。”唐植桐守着宿舍门,全程看着路坚收拾。
“我信得过唐老师,不会少。”粮食到位,路坚心里的一颗大石就落了地,脸上流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看上去让人很舒坦。
“嘿,亲兄弟明算账,丑话该说还是要说的。”唐植桐说完顿了顿,收了笑容补充道:“舍长,这事你知我知,现在情况特殊,我能力有限,帮不过来。”
“我懂,我谁都不说。就算车站那边查出来,我也一口咬死是自己从农村大集上买的。”不患贫而患不均,路坚不仅表示在宿舍里不说,还表态即便出了意外也不会出卖唐植桐。
“不至于,只要能上车就行,下车是没人查的。舍长,路上注意安全。”唐植桐听后连连摆手,路坚只是给自家搞点粮食,还上升不到谍战的高度。
“嗯,我会留意。走,咱去教室,再不去就开考了。”路坚看看手表,将自己的行李箱塞进壁橱里,带上钢笔准备出门。
唐植桐点点头,路坚年龄摆在这,不光老成,心里也有数,再加上从四九城到晋省也不远,哪怕全程不眨眼,估计也能撑下来,就是会有点眼涩……
上午考一门,下午的第一、二节考最后一门,下午考完后唐植桐盘算了一下自己的日程,明天去清大接受表彰顺带讲话,大后天去单位参加转正仪式,捎带手把工资表给审一下,时间上是来的及的。
既然来得及,今天就没必要再赶过去了,所以唐植桐收拾下东西,跟舍友道个别,直接跑去了北图。
姜烨在休产假,办公室只有小王同学一人,唐植桐犹如在自家一般,进屋后先给自己接了一盆凉水,然后就是一通洗。
洗完后,唐植桐一边用小王同学的毛巾擦脸,一边跟她合计着这两天的日程安排:“杜晏清她们是不是这个周末去咱家?”
“嗯。咱今晚再去照知了猴吧?这两天攒一攒,等她们来了也能当一道菜呢。”小王同学有些雀跃,私底下已经合计了好几天,就等刘诚志的头七结束了。
“倒是也行,我还琢磨着找机会去郊外打两只兔子呢,上次答应敬民的兔子得兑现。”唐植桐当时只顾着让小舅子别再惹小王同学生气了,忘记这个星期天有安排,虽然自己不用参与一帮娘子军的聚会,但作为半吊厨子,总得献艺吧?
“不用理他,他翻不了天。”小王同学满不在乎的说道。
“到时候再看吧。”唐植桐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并没有放弃“砰”兔子。
晚饭后,小王同学一个劲的给丈夫打眼色,唐植桐知道她这是惦记白桥的知了猴,于是开口跟张桂芳说道:“妈,我和文文出去走走,看看能不能照几只知了猴回来,过两天待客用。”
“黑咕隆咚的,别去了,小刘刚过头七,我心里不踏实,总感觉这两天屋里冒凉气。”张桂芳不乐意,说着还摸了摸胳膊。
唐植桐看亲妈如此状态,嘿嘿一笑,这事当然是他干的,暑热难耐,偷偷给家里降降温,能舒爽一会算一会,但小王同学心愿还是要满足一下的:
“哎呀,您就别自个吓唬自个了。莫说没有,就算有,他也不敢来。真当咱请来的年画是挂着好看的吗?”
“那……早点回来。”张桂芳看了一眼墙上的年画,心中莫名心安。
“好嘞!一准早回来。”唐植桐生怕妹妹缠着要一块去,拉着小王同学快步出了门。
唐植桐看到了母亲刚才的那个眼神,只要有这一眼,今儿出门就稳了。
唐家的年画是春节前请回来的,人民的救星,魑魅魍魉、妖魔鬼怪的克星,别说现在,就算几十年后,依旧有百姓在家里挂着,说家里有画,心里才踏实。
很多百姓虽然没有广而告之的渠道,但心里跟明镜似的。
天黑的还不彻底,再加上空中挂着一轮弯月,为了省点手电筒的电,小两口借着日月的余光往白桥走。
唐植桐一边走,一边用手术线给周围的公猫做着猫密度稀疏人工调节器。
之所以不给自家贝贝做,不止是因为心疼贝贝,还因为橘猫有个特质,如果没了生育的念想,体型会跟气球一样膨胀。
别人家没有多余吃食,橘猫想胖也胖不起来,但自家相对充足,若贝贝时不时偷吃些,长得膘肥体壮了,不仅邻居看到影响不好,贝贝还有可能被盯上,成为某些人的盘中餐。(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