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宽道:“这场英夷入侵中国的广州之战,表面上看是那位广州将军畏战,企图在求和之后向满清皇帝隐瞒战败的事实,甚至说败为胜,以逃脱罪责。”
“英夷签订广州和约的草约后,那位广州将军也正是这么做的,为此赔付了英夷六百万银元,约等于五百万两白银。”
“可这件事情的本质,却是因为清廷统治者从未将英夷当做真正的敌人。”
“在清廷眼中,英夷本土远在万里之外的西洋,来东方是为了求财,不可能侵占中国多少领土,更不可能推翻清廷的统治。”
“清廷最提防的始终是汉人——如果他们为了钱财和面子,或是些许领土,跟英夷打得伤筋动骨,便很有可能让汉人势力趁机崛起,继而推翻他们的统治。”
“所以他们宁愿赔款,丢些面子、领土,乃至与西洋列强签订种种不平等条约,也不愿伤筋动骨地跟西洋列强打。”
“纵观第一次鸦片战争,满清皇帝及朝廷前后的反应,也很好的说明了这点。”
“英夷虽然在签订广州和约的前后两次沿海北上,攻打过厦门、定海、镇江等地,还曾将舰船开到南京城外、海津威胁清廷,却始终没真正占据任何一座城池。”
“并且他们最初只投入了七千多人的兵力,后面陆续增兵,兵力最多时也不过两万多人。”
“清廷虽然前后调动了十万兵马在各处与之作战,但清廷真正能打的主力兵马始终不曾动用过,全靠地方守御官兵、义勇抵抗英夷。”
“这哪里像是想跟英夷大打的样子?或许清廷当时还有别的顾忌、困难,但提防汉人始终是核心原因。”
“而清廷统治者的这种思想,到后来甚至衍变出一句在后世臭名昭著的话。”
说到这里,刘宽有意识地顿了顿,朱标听得正入神呢,忙问:“什么话?”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宁与友邦,不与家奴?
朱标稍微思考,就明白了清廷统治者这种想法缘由,不禁一拍桌子,愤怒道:“这满清果然与蒙元一般,将汉人都当做奴隶看待,当真可恨!”
刘宽听了摇头评价,“在后世看来,满清甚至不如蒙元——蒙元国祚虽不足百年,将国家治理得稀烂,但占据中国正统时至少对周边国家一直保持着强大的武力威慑,很有牌面。”
“满清最后却是被西洋列国挨个蹂躏、一起殴打,签订各种不平等条约,丧权辱国,将中国当了数千年全球顶尖大国的面子丢了个干净。”
“这就好比有一个大家庭,蒙、满都是小弟弟而非长兄。长兄虚弱,蒙元当上家长,虽对兄弟姐妹们相当残暴,压榨也厉害,却能保证家的安全,不仅将强盗挡在外面,甚至还能在外面抢些好处。”
“轮到满清当家长时,却连家门都守不住,让强盗闯了进来,抢夺家里的财宝、欺压兄弟姐妹。”
“因为贪生怕死,担心家长地位被威胁,满清不仅不敢拼死抵抗,甚至拿出财宝、出卖兄弟姐妹来取悦强盗。”
“如果殿下是这大家庭的成员,是不是觉得满清要比蒙元可恨?”
朱标点头,“确实可恨——按妹婿这个例子,这大家庭还是由长兄当家长最好,既能保卫家园,也不会下面的弟弟妹妹太残暴,甚至能善待,如此这个大家庭才能欣欣向荣。”
刘宽一笑,“殿下的政治领悟力果然很好。”
朱标谦逊道,“妹婿都讲得如此浅白易懂了,我若还不明白,岂不显得愚蠢?”
说完,朱标想起,他最初其实是想问,后世中国与西夷科技差距最大时有多大。
之后是怎么一百多年就在科技方面追上西夷的,乃至后世修建第一条铁路时又经历了怎样的困难,最终又是如何修成的。
然而,还不待他想好怎么问,便能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同时还传来了高喊声——
“报——!火车回来了!”
听到这喊声,刘宽、朱标顿时都满面惊喜地站了起来,几乎是不分先后地往楼下赶去。
二层休息室睡觉的苏铨也被吵醒,官帽都顾不得戴,便跑了出来,恰好瞧见朱标下楼的背影。
‘太子殿下来了?哎呀,这刘宽怎不知叫我起来迎接?’
苏铨愣了下,心里埋怨了句,脚步却不停,追下楼去。
刘宽、朱标来到一楼大厅,恰好报信的骑兵也进来了,瞧见两人便遥遥抱拳行礼。
“启禀太子殿下、刘副郎,火车回来了,已过大桥,马上就进站!”
也是此时,远处传来了呜呜的汽笛声,不一会儿便有哐当哐当的声音传来,越来越近。
刘宽忙又向二楼跑去——那里马上就能看到火车经过。
转身才瞧见苏铨下得楼来。
三人顾不得多说什么,一起回到二楼窗户边探望。
不一会儿,速度已经降低很多的驺吾号,依靠惯性,在刺耳刹车声的映衬下,缓缓驶入了京师火车车站。
刘宽、朱标、苏铨都看得清楚,驶过的驺吾号两端车头及十节车厢都完好无损,张金饶、郭天问等人甚至透过客厢的窗户,在激动地向外面等候了三个日夜的各类工作人员挥手。
一时间,整个京师火车车站都响起了兴奋的欢呼声。
驺吾号好好地回来了!
大明火车首发运行成功!
···
紫禁城。
虽已是亥时,奉先殿仍灯火通明——朱元璋还在批阅奏本,处理国务。
又放下一份奏本后,朱元璋喝了口御医开的养生茶,然后便微皱着眉头沉思什么。
他能从近乎乞丐的一介布衣,在元末众多潜龙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真龙天子,一统天下,过去几十年不知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
按理讲,他不该对这次火车首发运行多么担心。毕竟他都想好,大不了多给刘宽和科技司几年时间,重来几次。
可当不再思考其他国务,他还是忍不住想快点知道这次火车首发的结果。
‘不知今夜驺吾号能否回来。’
心里这么想,朱元璋却展开眉头,准备去坤宁宫跟马皇后说会儿话,就歇息——至于找其他妃子侍寝,却是没这个心情的。
朱元璋才走下御陛,便听殿外有人高声通报。
“陛下,太子遣人来报,火车回京了!”
“好!”
朱元璋听了大喜,高兴得胡须都翘了起来。
他随即将报信之人招入殿内,详细询问了一番,得知驺吾号已安全进入火车站,一路并未出什么事故,便更高兴了。
“来人!拟旨···且先算了。”
朱元璋下意识就想立刻拟旨,对刘宽等人进行封赏。
但想到这次火车首发成功,要大叙功,不能他张口随便来,便压住了心思,准备先去坤宁宫通知马皇后火车回京的好消息···
两日后。
常朝上,司礼监太监当朝宣布了对刘宽等于“打造火车”、“开通徐丹段铁路”有功人员的封赏。
“今有崇宁公主驸马、工部科技司员外郎刘宽,先后献千里镜、银镜、蜂窝煤秘方,高炉炼钢法、盐田晒盐法、白糖制法,又献神威大炮、虎蹲炮、鸟铳造法等。”
“又耗时一年零三个月,与科技司众官吏等同心协力,研制大明首列火车驺吾号,并组建铁路局,开通徐丹段铁路,令大明享有铁路运输之利,功莫大焉!”
“故封尔为科技伯,世袭罔替!并擢升尔为工部郎中,主理科技司诸事务!”
“皇后特与殊荣,许配女官苏氏为尔妾室。再赐田地八百顷,黄金万两、白银三万两、宝钞八万贯,京郊别院一处。钦此!”
刘宽站在武英殿中央,拱着手听到最后有点懵。
赏赐田地、金银都在他意料之中,甚至封爵也有所意料——大明非军功不封爵那都是后来才有的潜规则,明初封爵全看老朱怎么想。
但圣旨最后来个“皇后特与殊荣”,给他弄了个妾室,就令他大大意外了。
随后,他想起前些日子御医楼英莫名来给他检查身体,又想到过去几日朱蕙兰两次嘱咐他此番要好好表现,才隐约明悟什么。
‘该不会是蕙兰以为她生不了,才让老朱、马皇后借这次大叙功的机会给我弄个妾室传宗接代吧?’
想想朱蕙兰的性格,以及近来发生的事,刘宽觉得十有****就是如此。
随即就不知该高兴还是怎样了。
作为一个男人,回到封建时代,要说他不想三妻四妾那是假的。
可尚了公主,能跟妻子平等相处就不错了,纳妾却是不太可能。
万万没想到,他顾忌朱蕙兰年纪原因,在房事中有所控制,想等两年再让她怀孕生子,却造成误会,让他被特许纳妾。
‘日后蕙兰若知道她一年多都未怀孕的真相,该不会怀疑我故意这么搞的吧?’
心里这么想,刘宽便决定回头找个机会跟朱蕙兰把事情解释清楚。
“科技伯,还不接旨谢恩?”太监见刘宽一直愣神,便出声提醒了句。
刘宽回过神来,忙深揖道:“微臣领旨,谢吾皇隆恩!”
接了圣旨退回班列中,刘宽便忍不住嘀咕起“科技伯”这个爵名来。
‘科技伯,老朱给的封号还蛮贴切——还好是算我累功封爵,若单论打造火车之功,说不定会封我个火车伯、机车伯···’
刘宽这番推测可是有依据的。
老朱封爵,若是从礼部官员推荐的名字中选倒还好,多数都是诚意伯、勇毅伯这类表述封爵者品质、期望或功劳的名字。
可若是老朱一时兴起,自己想爵名,往往会很朴素。
之前刘宽关心海军建设时,就从朱标那里听说这类事——水师将领张赫、李新材,因剿灭海寇及海运方面立功甚多封爵,然后老朱大笔一挥,一个则封为定海侯,另一个则封为航海伯。
定海侯还能跟定海这个地方联系上,可航海伯的爵名在此时而言就有点过于朴素直白了。
在刘宽暗暗吐槽老朱亲自取的爵名时,朝会上的叙功与封赏还在继续。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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