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营纺织厂的建立还需进行诸多准备工作,不是说建就能建好的,因此刘宽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重心仍在“大明第一铁路运输公司”上。
二月二,龙抬头。
直隶、江西、浙江的诸多家资巨万的士绅、地主、商贾皆早早赶到了京师,就盼着这一日,如今终于盼到了。
科技司下的铁路局衙门设立在京师火车站附近,而今它旁边又多了一个新衙门,挂牌正是“大明第一铁路运输公司”,算是铁路局下辖衙门。
这天上午。
诸多通过铁路局官衙报名参加铁运公司外售股份盲拍的大明富豪带着请柬,来到了铁运公司衙门前。
从苏州沈氏那里获得“内幕消息”的顾崇礼自然也早早到了京师,并报名参与了盲拍。
作为苏州鼎鼎有名的士绅、大地主,顾崇礼在一大群江南富豪中颇有名气,不少认识的人跟他打招呼,甚至向他咨询。
“顾兄,朝廷真肯将那铁运公司股份拿出部分售予我等,让我等跟着一起赚钱?”
顾崇礼听了笑道,“官府都发了文告,这事不会有假了。”
有人低声道:“会不会是想藉此将我等江南豪富聚集一处,好一网打尽,谋取我等家资?”
原来前些日子来到京师的江南富豪们就私下交流过,有这种担心的人不少——谁让老朱一直以来都对士绅、大地主乃至富贾颇为严苛呢?
以赵宋或蒙元的法律看,大明建国十几年中,可是有不少士绅、地主、商贾因一点“小罪”,或是干脆被牵连其他案件中,就被抄家流放了。
聪明人早就看出朱元璋是有意借机铲除他们这些人,夺取他们的土地、钱粮。
虽然如今大明已立国十好几年,朱元璋这两年更是出台了不少惠商富民政策,但依旧有很多豪富之家对其心怀警惕。
顾崇礼其实也有过类似的担心,可后来却想明白了。
如今听到这种话,不禁嗤笑道:“对朝廷来说,钱粮固然重要,可朝廷的信誉、面子却更加重要。诸位想想,朝廷若为了夺我等家财而败坏了信誉,值当吗?”
“此外,此番还有不少勋贵亲戚参与盲拍,难道朝廷要将他们也一网打尽?朝廷若真这么做,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顾崇礼点到为止,不愿跟这几个人多说,迈步进入了铁运公司的大院。
早有一些身着黑衣的小吏在里面负责迎接、指引事宜,顾崇礼等人递上请帖,便被带到一个摆放了不少桌椅的院子中。
只见那些桌子上竟都放着折叠的硬红纸,上面写着一个个人名。却不知是否是顾及竖着写好像灵位,这些人名都是横着写的。
“诸位员外想必都识字,便请对名入座。待人到齐后,此次盲拍大会便开始。”
一位吏目高声讲解了两句,众人便明白该怎么做了。
顾崇礼放眼望去,只见座位分成三块,南边竖着一块“直隶”的大牌子,东西两边则各竖了“浙江”、“江西”两块大牌子。
南边座位最多,约莫有四十多个。东、西两边则各自只有十几个座位。
‘看来还是直隶的豪富之家多。’
顾崇礼一看就明白了。
这不仅是因为直隶下辖州府更多,也因为直隶江南地区本就为天下首富之地。再加上浙江、江西离京师毕竟较远,来参与这次盲拍大会的人自然少了很多。
顾崇礼寻到他的位置坐下后,约莫一盏茶的工夫,院子东、西、南三个方向的座位便坐满了。
随后三个绿袍官员才在几个吏员的拥簇下从里院出来,并在北边的两排座位坐下。
前排的三位绿袍官员都比较年轻,年纪最大的也不过三十来岁的样子。倒是后排陪坐的吏员,颇有几个年纪大的。
“肃静!”
有之前维护会场秩序的吏员高喝一声,院子便彻底安静下来。
坐在最中间的绿袍官员起身道:“本官许臻,添为工部科技司铁路局下‘第一铁路运输公司’提举,负责主持今日公司外售给民间股份的盲拍大会。”
“诸位皆直隶、浙江、江西三地的士绅、富贾,想必都是明事理之辈。希望在接下来诸位能配合我司,完成此次公司股份的盲拍大会。”
“关于此次大会,本官只说两点。其一,诸位在写下竞价时需想好,一旦竞拍成功,便不得反悔。”
“其二,此番我司奉命外售股份有限,而今日参与盲拍大会的则有八十七家,故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拍得股份。有意购买我司股份的,需得把握好机会。”
“下面就请刘副提举给诸位讲解下此番盲拍大会的具体规则,诸位若有什么疑惑,可稍后集中提问。”
许臻说完就一脸沉肃地坐了下来。
这般“大会”不论是对许臻等官吏,还是对顾崇礼等参与大会的富豪,都很新鲜。
不论是赵宋还是蒙元,地方官员可不会如此放得下架子,跟士绅、富贾共坐一堂议事,多是派幕僚、宾客出面。
许臻是洪武十六年二甲进士,在工部观政三月后,便被调入科技司任职。
此人当初在酒楼跟刘宽有一面之缘,能考中二甲进士也多赖学习《自然科学》期刊上的知识,在春闱会试中加了分。
而今的大明工部受刘宽影响颇大,故而许臻从在工部观政开始,便习惯了刘宽带来的种种新奇规定及办事方法。
这次盲拍大会模式虽是前所未有,可他作为一个年轻官员,却并未觉得不适应。
至于顾崇礼等与会的士绅、富贾,自然感觉更好了——他们本以为此番以民面官,少不了战战兢兢,然而盲拍大会氛围远不如他们预想的肃穆。
许臻坐下后,副提举刘仁忠起身宣布盲拍大会规则。
“此番我第一铁路运输公司将分出三千股份售予民间,以筹资修建新铁路。”
“每股基础标价一百贯,而三千股份将分为若干次拍卖,且每次拍卖的股份不会低于三十股,最高不会高过一百股。”
“拍卖时,诸位可将竞价写于纸上,装入信封,然后由吏员收取。另外,竞价必须是整百贯,不得出现低于百贯的零头。”
“之后许提举与我们两个副提举会一起观阅竞票,价高者得——如此盲拍是难以作弊的,故诸位只需别让周边之人窥得所写竞价即可。”
“最后再提醒诸位一点,竞价需量力而行。若将来待我公司开始盈利分红,谁因出价太高难以回本,便只能怪自己了。”
“此番盲拍大会规则便是这般,诸位有何疑惑,眼下便可起身提问。”
刘仁忠讲解完规则环视会场,一时竟无人吭声。
众人都是头回经历这般新奇的大会,又都是精明之辈,自然鲜少有愿意冒头的——枪打出头鸟虽是后世才有的谚语,可类似思想却是早就有了。
过了会儿,还是信国公的亲戚,一位胡姓商贾起身做了个示范。
“敢问刘副提举,这盲拍是只许一人拍一次,还是可拍多次?”
刘仁忠为这场大会是做足了准备,闻言立即答道:“一人只可拍得三次。”
拍的三次?
也就是可以竞拍很多次,但成功三次就没再次竞拍的机会了。
有信国公亲戚带头,其他士绅、富贾也陆续起身提问。
“敢问刘副提举,若是两人或数人竞价相同,会如何处理?”
“竞价相同者,另开一场只限于这几人的小盲拍,直至股份拍出为止。但再次竞价,不得低于上次竞价。”
“···”
士绅、富贾们放开后,硬是问了好一会儿,将这次盲拍大会流程、细节了解的清清楚楚,这才罢休。
随后盲拍大会正式开始。
“盲拍大会第一场竞拍开始,出售股份为一百股,基价一万贯。”
“请诸位屏蔽左右,开始书写竞价。”
很多人露出惊讶之色,没想到官府竟一开始就拍卖一百股,当真是大手笔,却也很考验他们这些人的心智、决断啊。
桌子上有早就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可很多人却一时难以下笔。
虽然他们都是身家数十万贯,甚至上百万贯的巨富之家,可要一下子拿出上万贯来购买铁运公司股份却也要慎之又慎。
顾崇礼也紧皱眉头在思考。
‘这是第一场竞拍,只怕很多人还没习惯,应该不舍得超出基价太多。’
‘可等到拍卖进行到后面,股份变少,众人对盲拍规则也越熟悉,竞拍必然会变得激烈,竞价也会偏高。’
‘因此,我不如趁此机会,写个超出基价一大截的竞价,先拿下这一百股!’
‘可具体该写多少好呢?’
‘其他人会不会也看重这一百股,决心夺取?’
顾崇礼犹豫再三,听到吏员高声提醒,一会儿就要交竞票,这才咬牙写下一个大写数字。
很快,吏员们开始收竞票。
他们办事麻利,很快就将竞票都收集起来,交给了许臻三人。
总共八十七份竞票,许臻三人很快就查看完。
随后许臻便拿着一张竞票,站起来高声道:“此次盲拍以苏州顾崇礼出价最高,以一万八千贯购得我铁运公司的一百股股份!”
说完,将手中竞票交给一位吏员,由这吏员拿着竞票在会场走了一圈,出示给其他人看。
虽然这里面并无作弊的机会,但一些人看到竞票上确实是顾崇礼笔迹,也确实写着“一万八千贯”,仍心悦诚服。
待这吏员回来,许臻露出微笑,朗声道:“下面有请苏州顾员外上来领取这一百股铁运公司的股票!”
在众人瞩目下,顾崇礼起身离开座位,来到许臻等官员面前。
虽然这一路上其他与会士绅、商贾只是行注目礼,可仍让顾崇礼觉得很有面子,高兴得满面红光,觉得这一万八千贯出得很值!
人群中,几个出价到一万五千贯,乃至一万六七千贯的士绅、富贾都露出懊悔之色。
‘只差两三千贯啊。’
‘不然上去露这个大脸的就该是我了!’
‘此番苏州顾崇礼怕是要名动三省,甚至声传大明了。今后苏州顾家往他处经商,不知便利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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