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道,“你应该知道,蒙元统治天下近百年,汉家百姓已染胡风,辫法胡服乃至取胡名者不知凡几。”
“北方胡化则尤其严重,一些地方的汉儿甚至不再说汉家语言,而是说胡话,汉家衣冠、礼仪更是忘了个干净。”
“咱制定衣住行等规度,主要便是为了去除胡风,恢复汉家衣冠礼仪。”
“再次,受蒙元权贵、地方豪绅影响,元末时各地奢靡攀比之风甚重,甚至影响到平民百姓。”
“许多百姓饭都吃不饱,更有不少地方动辄饥荒,却要在衣住行上相互攀比、奢靡浪费,这难道不是笑话吗?”
朱元璋说到这里顿了顿,才接着道:“这最后,则是以衣住行等方面的规度,让官、军、民等各安其分,让朝野少生祸乱。”
对于朱元璋所说的第一、第三个缘故,刘宽都料到了,唯有第二个没想到。
任何一个王朝末世都有奢靡成风、攀比严重的现象,蒙元立国本就不曾朴素过,元末时奢靡之风自然更加严重。
明初百废待兴,老朱消除奢靡、攀比之风无疑是正确的。
但听了老朱这么一番话,刘宽却摸不准他是否要接受放宽衣住行等方面约束的建议——这方面约束放宽后,大明肯定会奢靡之风渐起,但也确实能促进消费。
就看老朱怎么决定了。
朱元璋并没有考虑多久,便道:“而今天下承平十数年,确实非咱初立大明时可比。”
“咱既然要重工商之事,衣住行等方面的约束太过严格确实不合适,咱会让内阁与礼部详议此事,酌情放宽约束。”
“不过衣住行等方面不少规度都涉及礼仪,礼不可废,所以你也不要对此事抱有太大期待。”
刘宽见老朱勉强接受了建议,还是颇为高兴的,当即道:“陛下所言甚是,不过,纵然是稍微放宽些约束,也是能促进消费的。”
朱元璋没就此事多说,而是问:“你可还有别的事要禀奏?”
“并无。”刘宽说着拱手行礼,“微臣告退。”
待刘宽离开,朱元璋想起刘宽先前所说的几件事,先对朱棣道:“老四,日国之事你需得用心督办,不得轻忽。”
朱棣抱拳道:“儿臣明白,必不负父皇所托!”
朱元璋又道,“孩子教育之事,你不在王府,便嘱咐妙云抓紧些,尤其是你家老二、老三。可记住了?”
朱棣无奈道,“儿臣记住了。”
“标儿,放宽衣住行等方面约束之事便由你督办——你不必详细过问,抓总即可。若凡事都要你亲自劳心劳力,咱养那些官员作甚?”
朱标、朱棣都颇为意外。
因为朱元璋既让朱标督办此事,就意味着衣住行之约束放宽得绝不止一点点。
朱标是乐于此事的,当即拱手道:“儿臣领命!”
···
···
却说朱棣回到京师的燕王府,便瞧见徐妙云在用戒尺打朱高煦的屁股。
话说徐妙云虽出身武将家庭,却自幼喜读书,有过目不忘之能,博览群书后其学识不下于一些宿儒,有“女诸生”的美誉。
原本她是不会如民间妇人般,逮着儿子打屁股的,至多是用戒尺打几下手掌。
可朱高煦实在是太气人、太顽劣了。
朱高煦虽然才五岁,可身高已跟寻常六七岁小孩差不多,再加上比较壮实,便是说他八岁也有人信。
九月份,朱高煦被送去大本堂读书,结果儒、算两科成绩都不行,也就自然成绩勉强合格。
成绩不行就算了,朱高煦还在大本堂打架,欺负几个年龄较小的皇叔!
“啊!”
“好疼,娘亲别打了!”
“再打儿子的屁股都要烂了!”
朱高煦瞧见朱棣进来,叫得更大声了,还装可怜地喊道:“父王,快救救我!”
朱棣其实挺喜欢朱高煦的,见状有些心疼,但并未阻止徐妙云,而是道:“你必是做错了什么事,不然岂会让你娘亲如此痛打?她打你,疼在你身上,也疼在她心上,知不知道?”
朱高煦哭着道:“煦儿知错了,娘亲快停手吧。”
“知错?”徐妙云横眉横眉叱问,“你上次也说知错,结果没几日打了十九叔朱橞。你若真知错,岂会一再犯错,害得我明日又要去大本堂和你一起接受批评教育?”
说起这事徐妙云就来气。
大本堂如今教育方法受刘宽影响颇大,不知从何时起,只要学生成绩太差,或是在大本堂闯了祸,老师们就会请家长。
就是皇子犯了错,朱元璋的嫔妃也会过去接受批评教育。徐妙云只是个王妃,自然也逃脱不了。
朱高煦上学不到两个月,便被请家长七次!
徐妙云本是个清高性子,脸皮也薄,结果被大本堂三科老师批评教育了七次,硬是将脸皮给练厚了,再也清高不起来,这让她如何不气恼?
她又落下一尺,眼见朱高煦屁股被打得红通通,终究不忍,停下了手。
“这孩子不是妾身一人的,大王既然回来了,明日便去大本堂跟高煦一起接受老师的批评教育吧。”
说完,她将戒尺塞到朱棣手里,飘然离开。
朱棣捏着尺子,想到明日会大大丢脸,便又将朱高煦按着打起屁股来。
“啊,父王为何打我?难道不疼煦儿了吗?”
朱高煦大叫,可惜毫无作用。
教训完儿子,朱棣来到道衍和尚居住的偏院,将今日在奉先殿领听到及议论之事有选择地说了——主要是瞒下了刘宽所讲的大明史事。
道衍听完皱起了眉头。
朱棣见状问:“莫非俺今日在奉先殿的应对有什么不妥?”
道衍道,“大王应对并无不妥,只是贫僧没想到,陛下会让大王督办让日国‘改稻为桑’及‘移民’之事——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
“其实以大王之军功,只需进入南海水师,再稍微立下一些战功,便可累积到指挥同知的功劳,然后获得就藩资格。”
“督办日国之事功劳虽大,可大王其实并不需要。且那‘改稻为桑’、‘移民’终究都是毒计,大王督办此事,只怕会有碍名声。”
说到这里,道衍便打住了。
朱棣则皱眉沉思起来。
虽然道衍没明说,可朱棣却明白过来,朱元璋让他督办日国之事,固然有历练他的想法,却也有延迟他到海外就藩时间的用意。
再考虑到督办日国之事于名声有亏,朱棣便不得不多想了。
“看来父皇终究对俺有些不放心,只怕是担心他去后,俺从藩国提兵杀回大明,威胁大哥这一脉的皇位。”
以道衍和尚的智慧,自不会在此时挑拨朱棣和朱元璋的父子关系。
他道:“或许陛下只是觉得殿下还需多些历练,甚至舍不得殿下太早去往海外也说不定。”
朱棣没有继续揣测朱元璋的用心,而是握拳道:“为今之计,俺只有尽快督办好日国的‘改稻为桑’、‘移民’之事,才能就藩了。”
“这两件事若要全部完成,至少也需要十年功夫,甚至花个二三十年也说不定。”
“父皇便是再舍不得俺到海外就藩,也不会留俺十年。所以,咱们应该只需将这两策布置到日国,初见成效便可。”
道衍含笑点头,“殿下聪慧,陛下应该就是这么想的。”
“那日国之事,便需要大师为俺多多参谋了。”
“此贫僧应为之事。”
接着,两人便在屋里低声商讨起来···
几日后。
工部主事郭天问将刘宽请到了机器制造局,向他介绍局内自动机械研究所的一项最新研制成果。
“郎中请看,这便是我等根据您的描述所研制的水运机械自鸣钟。此钟只要那水池中水不干,便可一直运转,且会在每个小时自鸣报时!”
郭天问站在一座房屋那么大的机械造物前,颇为得意地介绍道。
刘宽朝这机械造物看去,只见其高一丈多,长宽各三丈有余,由许多齿轮、杠杆等机械部件构成。
而最显眼的,便是最前方由黄铜打造的,直径九尺多的巨大表盘。
表盘上镶嵌了1至12这十二个数字,且每个数字间都有四个刻度,加起来就是五小格——这已经跟刘宽印象中后世的自鸣钟表盘没什么区别了。
虽然主意是刘宽给的,可当他站在这座房子大的机械自鸣钟前,依旧颇觉震撼。
回过神后,他便问:“这自鸣钟可否缩小?又能缩制到多小?”
郭天问道:“若只有齿轮、杠杆之类的金属部件,便是缩到一尺大小也做得。可若想继续以水力运转,估摸着最多能缩小到六七尺的样子。”
刘宽道,“那你们便设法研制出机械发条,或改进自鸣钟的水运系统——自鸣钟若太大,是没法向民间推广的,用处便少很多。”
郭天问点头,“郎中放心,这两方面我们都在研究,也许要不了两年就能突破。”
“那我便等你们的好消息。”
刘宽离开机器制造局后便前往宫中。
他来到奉先殿向老朱行礼,随后禀告机器制造局研制出“水运机械自鸣钟”之事。
最后道,“陛下,机械自鸣钟既研制成功,微臣觉得可以推广二十四小时制。”
其实中国古代早有小时概念,一个时辰本就等于两小时,只是人们几乎不用小时计时,民间乡野甚至连十二时辰都不用,只用平旦、日暮、几更天这种更加粗略的计时方法。
朱元璋并未立即接纳刘宽的建议,而是道:“说说你的理由。”
第二更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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